作者:勺棠
“顾灯。”章离却开口。
“曲奇!”顾灯却抓起曲奇一只手,打断了章离的话,“好久不见了,来汪一个~”
“汪汪汪~!”大狗热情地冲着章离摇尾巴。
章离却没有摸曲奇脑袋,一双黑而沉的眼睛看着顾灯,带着一丝不明显的强势。
顾灯莫名有些心慌, 他起身想要离开,曲奇却想和章离玩,竟抬脚跳到了摇摇椅上。
摇摇椅被撞得向后躺倒, 顾灯脑袋也顺势后仰,脸颊几乎擦过章离的腰。清新的沐浴露混着男人的雄性气息争先恐后涌入顾灯鼻腔,明晃晃的光线里,有个东西正在膨大。
顾灯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摇摇椅还在因为惯性而摇晃,顾灯感觉自己几乎快要撞了章离的腰……或者是某个更尴尬的东西。
顾灯被吓得心惊肉跳,正要翻身起来,椅子却突然停止摇晃,章离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章离此时刚洗完澡,骨节分明,青筋突出,连手指关节都泛红粉,让人想起社交平台上点赞很高的手控神图。
这双手就落在顾灯耳边,只要一动就能碰到他脸颊,或者脑袋。顾灯保持端坐,连呼吸都放轻了。
可哪怕他屏住呼吸,依旧能看见章离隆起的胸肌,突出的喉结,下颌线轮廓凌厉,还有正盯着他仿佛捕猎一般的眼睛。
顾灯喉结滚了滚,莫名感觉有些口干舌燥。空气逐渐浓稠,有什么东西正在发酵。
就在这时,大门“砰”一声被人踢开,阿里蹦蹦跳跳走了进来:“古德叔叔,章叔叔,你们好慢,妈妈让我来叫你们!”
看见小主人过来,曲奇飞奔冲向阿里。顾灯同时从椅子上弹起来,装模作样地整理着衣服。章离淡定地收回双手,穿上长款冲锋衣挡住身体。
阿里松开曲奇,好奇道:“古德叔叔,你的脸好红。”
“有吗?”顾灯摸了摸脸,有些气弱地反驳,“没有吧。”
阿里又看了眼章离,霎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章叔叔,你的耳朵也红了!”
“……”
“……”
二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转身背对阿里。
“我就知道还是得我来,”门再次被人推开,朱迪抱着两套民族服饰进来,“给你们借了两套衣服,可以换上感受一下气氛。”
顾灯和章离回头说谢谢,阿里立刻大声说出自己的发现:“妈妈,他们的脸好红,是不是发烧了?我可以把木偶借给他们治病。”
朱迪狐疑地抬起头,看了几秒后说:“应该没发烧,就是太热了。我们先出去,让他们换衣服。”
阿里相信妈妈的话,伸手招呼曲奇走了。
一大一小一狗先后离开,热闹的房间重新恢复了安静。空气呈现出一种浓稠的质地,和黄昏时蜜橙色的阳光搅在一起,散发出类似蜂蜜的甜蜜气息。
他们在这样的甜腻的空气里换上厚实的兽皮大衣,毛茸茸的帽子,雪鞋,还有民族风刺绣腰带做装饰。
抬头对视,双方都是一愣,又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走向宴会场地。
入夜后,太阳变得柔和起来,浅金色的光线笼罩着村落。村外的平地上燃起熊熊篝火,大人们穿上华丽的民族服饰烹饪鲸鱼,有小孩儿追着狗跑来跑去。
朱迪和史密斯招呼他们过去,说章离送给顾灯的那块肉被制成肉干,以便长期保存。
晚宴开始前,大家围在一起击鼓跳舞,偶尔模仿鲸鱼的叫声。歌声哀婉悲切,不太像是庆祝收获的喜悦。章离向顾灯解释,这是悼念鲸鱼,感谢鲸鱼为他们做出的牺牲。
直到悼念结束,人们才开始享用美食。气氛终于活泼起来,变成了顾灯想象中的热闹情景。
大家分食鲸鱼的各个部位,顾灯还是吃不太惯,但或许是新鲜的原因,口感比第一次吃时要好了一些。
除了鲸鱼肉还有烈酒,章离和捕鲸小队的人一起庆祝,吃了许多肉,也喝了不少酒。
顾灯和小孩儿一桌,看着孩子们开心地绕圈跑。偶尔曲奇过来,顾灯就用鱼肉喂它,又顺手摸摸它脑袋。
卡莉坐在椅子上,孩子气地拒绝鲸鱼皮,说她要吃鲸舌。而在不远处,一个婆婆吃到新鲜的鲸鱼皮,高兴得哭了起来。
整个现场都闹哄哄的,但并不吵闹,而是有一种喜庆的温暖。顾灯看着这一幕,心中感到了一股强烈的治愈。在最寒冷、最荒芜的极地,依旧有人认真地生活在这里。这种存在治愈着顾灯,让他心生勇气,可去面对更艰难的事情。
晚宴尾声,音乐声变得欢快起来,吃饱喝足的人们演奏乐器,跳着舞蹈。
阿里拉着顾灯和他一起演奏,小姑娘敲着一个小鼓,脑袋甩得比谁都猛。顾灯用吉他伴奏,磕磕绊绊地唱起了本地语。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或者随着音乐而起舞。顾灯在人群中搜寻章离,却始终不见人影,正要放弃,却发现章离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相机。
阿里率先发现镜头,冲着章离做出各种夸张的动作。顾灯随后加入,火光照亮他温柔的眼。他唱歌时的风采,连厚厚的皮毛衣服也掩盖不住。
人们陆续围在顾灯身边,加入了这场盛大的欢庆。唱到最后,顾灯都不知道自己在唱什么了,英语、因纽特语甚至连中文都有。但是无人在意,因为大家能从他的表情里感到善意和欢乐。
顾灯唱着唱着,又忍不住有点儿想哭,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为音乐而快乐了。
唱完歌,阿里又拉他去跳舞。一轮结束,阿里兴奋得满脸通红,拉着顾灯又要跳第二轮。顾灯却停了下来,冲一旁的章离招了招手。
顾灯猜测他一定是醉了,不然怎么会对章离做出这种动作?
章离从人群中抬起头,暂时没有动作。
恰好此时更换曲目,密集的鼓点和有节奏的吼唱加入,顾灯的心脏也跟着咚咚咚地跳着。
第二个音节开始时,章离抓住顾灯的手,融入了欢乐的人群中。
不知是谁加了燃料,篝火燃得更旺了,熊熊火焰照亮鲸鱼硕大的骨头。顾灯在月光下看向章离,觉得自己的心也变成篝火,轻飘飘地飘向了半空中。
晚上十一点,宴会还未散场。极昼把世界变成一个巨大的游乐场,人们在这里庆祝收获,分享快乐,和远古的神灵交流,盛宴永不落幕。
他们接连跳了好几支舞,直到顾灯发现掌心触感不对,这才抓着章离的手走到了篝火旁。顾灯已经半醉,几乎要凑到章离手心才能看清。
章离掌心有两道深深的勒痕,血迹已经干涸,只留下一些粗糙的组织。
“刚才我就想问了,”顾灯想碰最终还是收回了手,只抬头问,“你手怎么回事?”
章离:“捕鲸时被绳子勒的,现在已经不疼了。”
顾灯:“怎么不包扎?”
章离本来想说不用,结痂后过几天就好了。但话到嘴边对上顾灯担忧的眼睛,又改口道:“太忙了,没来得及。”
顾灯果然生气起来,埋怨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又说要带他去包扎。章离乖乖跟着。
卧室里还没人回来,顾灯安排章离坐在床头,自己去包里翻急救包……急救包……
章离等了半天都没见顾灯动,过去一看,这人竟然抱着背包睡着了。青年嘴唇微张,脸颊在月光下白得发亮,嘴里还不时嘟哝着什么。章离蹲在旁边看了会儿,正要喊他顾灯就自己醒了,又开始醉醺醺地翻找医药包。
顾灯一向不收拾行李,出来玩就把所有行李一股脑塞进大包,东西又多又杂,根本找不到急救包在哪里。
就在他准备把全部东西抖出来挑选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过来。”
顾灯回头,看见章离分开双腿坐在凳子上,垂眸喊他。灯光从章离头顶洒下,让他五官有些凶悍的冷漠,和平日的温和呈现出一种奇特的反常。
顾灯莫名有些心跳加速,可他没有立刻过去,只是说:“我要找急救包。”
“在我这儿,”章离说,“你不是要帮我包扎手吗?”
顾灯说:“对啊。”
章离:“你过来。”
顾灯懒得站起来,直接半蹲着挪到章离跟前,仰头说:“伸手。”
章离摊开手心,顾灯却把下巴搁进他掌心,傻乎乎地笑了起来。章离顺势捏住顾灯下巴,漆黑的眼中多了一些别的情绪。
“唔……”顾灯被迫仰起头,身体被钳制,他只得困惑地眨着眼睛。
“顾灯,你喝醉了。”章离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没醉!”顾灯回答得超大声。
“怎么证明你没醉?”男人粗粝的大手摩擦着他下巴。
顾灯浑然不觉,沉默两秒后张口:“汪汪汪~”
“…………”
章离松开手,放弃了继续欺负傻孩子的想法。
顾灯浑然不觉,开开心心地打开急救包。他先是给章离伤口消毒,然后又用医用绷带缠绕。他虽然脑子有些迷糊,但这套动作还是做得很漂亮。
“好啦!”包完伤口,顾灯又拍了拍章离手背安抚受伤部位情绪。然后他装好急救包,站起来——却不料久蹲后大脑供血不足,顾灯眼前一黑,竟然直接跌坐在了章离膝盖上。
“对、对不起……”顾灯酒都被吓醒了,脸颊一热就要起身,却突然碰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
顾灯身体一僵,抬头想看章离的表情,后者却用那只缠绕绷带的手捏住他下颌,强迫顾灯把脸转向别处。
参加晚宴的人陆续回来,顾灯呆呆盯着门口,满脑子都是我在哪儿?我碰到的是什么?章离为什么又会有这种反应?
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人的交谈声,门被人推开,章离松手,顾灯立刻站了起来,迅速拉开了距离。男人们醉醺醺地打着招呼,然后洗漱上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鼾声此起彼伏,顾灯却完全睡不着了,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刚才发生的事情。
他怎么就非要帮章离包手,怎么就站不稳要去坐人家大腿?现在好了,该你尴尬了吧?
更尴尬的是他还得和章离睡在一起,挤一张小床,睡一个被窝,稍有不慎就会碰到对方的身体。虽然他们平时都尽可能不挨着,但总有意外发生。
顾灯只得尽可能往床边挪,几乎半个身子都挨着了床沿。身后,章离突然掀开被子起身,顾灯好奇地抬起头。
章离沉默了一会儿,说:“抱歉,我出去睡。”
顾灯愣了愣:“这么冷,你能去哪儿睡?”
章离:“我有地方。”
“你有个屁。”顾灯打断了他的话,这个村子里几乎没有外来客人,建筑材料有限也不会留出客房。要不然,他也不会和章离和人家祖孙三代挤在一起了。
“睡吧,”顾灯按住章离手臂,为了让对方安心,又说,“我坐你腿上时什么都不知道。”
章离:“……”
他只得重新躺下,小心翼翼地往另一侧靠,不让身体碰着顾灯。
银色的月光铺满房间,顾灯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些画面。可他本就思维发散,每天晚上睡前都要在脑内演小电影。
就算不去想那件事,脑海里也充斥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从他满岁时的露鸡婴儿照到死后要写的墓志铭,什么乱七八糟的都逃不掉。
不然还是吃安眠药算了,可起床又好冷,顾灯反复纠结,在这种纠结中,逐渐睡着了。
顾灯做了一个梦,之所以是知道是做梦,是因为他回到了一个早已出现过的场景里。
在挂满登山包的户外用品店,顾灯梦见章离正在帮他测背长。章离一只手按着他后腰,说那是髋骨最上方,可顾灯回过头,却只看见章离手指按在了他腰窝上。另一只手也不在C7椎骨上,而是绕到前方,掐住了他脖子。
男人手掌粗粝,缓慢而不容置疑地收紧,很快就让顾灯有了窒息的感觉。
然而下一刻,场景却突然切换到了酒店的房间里,章离将他抵在浴室镜子上,用那只缠绕绷带的手抬起他下巴说:“记住你现在的模样。”
顾灯抬起头,看见自己迷离的眼神和微张的嘴巴,章离紧挨着他后背,肌肉隆起,仿佛黑豹一样起伏。
这又是什么情况?顾灯心中一惊,身体一动就被压到镜子上,冰凉的玻璃刺激着他的身体,腰被牢牢掐住,脖子上的大手逐渐收紧。顾灯几乎快要窒息,可这在种濒临窒息的痛苦中,又伴随着一阵令人羞耻的快意。
顾灯醒来时房间里已经没人了,阳光依旧耀眼,门外传来模糊的交谈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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