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隐
今晚的风有点凉,吹得人灵台清明。
像是结束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风暴,楼明叙抬头望向那轮泛着银光的弯月,头脑突然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第12章
在绝大多数人的青春期里,都免不了受一些影视剧戏码影响,懵懵懂懂地跌撞进恋爱漩涡,建立关系,接着顺理成章地理解了什么是爱与被爱,体会信任与猜忌。
当然也有像楼明叙这样,对情爱极度缺乏感知力的。
他所理解的喜欢很片面,全都来自外界的声音。
比如见到喜欢的人就会脸红心跳,不敢说话;和喜欢的人是无法对视超过十秒的;频繁的想念,保护欲增强,会把对方纳入未来规划之中……
他以为这些是爱情诞生的必然条件,殊不知,人类的情感系统太过复杂,就像桌上一道道精美佳肴,不同的人烹饪,就有不同的味道,不可能完全重叠,而且一旦加入的调味料多了,就容易将味道混淆,把柠檬汁当成白醋,把酸涩误认为嫉妒。
夜风一阵阵吹进来,楼明叙翻看相册里一张张照片和视频,反复咀嚼,品味,还是不敢置信,自己对周言竟然有这么强烈的占有欲。
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自己是想要和周言谈恋爱吗?还是单纯的欣赏?
他理不清头绪。
本来只是轻度的心烦意乱,这下好了,楼明叙这一夜彻底失眠,眼球都熬出红血丝来。
周言和楼明叙约了中午十二点在家楼下碰面,顺便去吃个午饭再去开会。
十一点半的时候,楼明叙正在楼下刷牙,收到周言的新消息说,会带一个朋友一起过来,俩人一起坐他朋友的车过去,更方便。
楼明叙一愣,有种计划被打乱的不爽:【哪个朋友啊?】
周言:【就我之前的实习生,一起看电影那位。】
哈。
本来楼明叙就在好奇这俩人的关系究竟进展到哪一步了,这就送上门来了。
楼明叙:【那你稍微晚点,我刚睁眼,身体还没醒过来,想再多缓十五分钟。】
周言:【懒驴拉磨屎尿多。】
嫌弃归嫌弃,但楼明叙知道周言一定会照做的。
洗漱完,楼明叙打开衣柜选衣服,里面的穿衣镜随着轨道滑出来。
吹风机将半湿的头发吹得凌乱蓬松,楼明叙用手指抓顺,半扎起来。
幸运的是,他前两天去走秀,化妆师用那双出神入化的手帮他把后面的头发修了修,顺利度过不长不短的尴尬期,目前看起来还是非常顺眼的。
衣服搭来搭去,换了好几套,最后选定偏休闲的V领毛衣和破洞裤,临出门前,他又折返回浴室,往腕上喷了点香水,多余的全蹭在颈间和发根处。
楼明叙是抱着会会周言暧昧对象的心态下楼的,没想到车门一打开,驾驶位坐着的是个男人。
他体型微胖,脸圆润,皮肤白净,鼻梁上架着副过时的黑框眼镜,看起来呆头呆脑的,倒挺爱笑,刚见到楼明叙就露一口大白牙打招呼,像是那种被欺负也憋不出一个屁,只会不断内耗的善良的人类。
楼明叙抬了抬下巴,就当是打过招呼了。
周言坐在副驾驶,楼明叙立刻打开后边的车门,屁股还没落下去,身体就前倾向副驾驶的位置,问道:“你就跟他看的电影啊?”
“嗯,怎么了?”
楼明叙笑道:“没什么,咱一会儿吃什么?”
周言:“粤菜吧,好久没吃了,阿鑫你有啥想法吗?”
“我都行,粤菜我也喜欢。”
楼明叙:“你怎么不问问我行不行?”
周言:“你除了不吃屎还有什么不吃?”
虽然这是事实,但楼明叙挺无语的:“你讲话真糙啊。”
周言介绍俩人相互认识,提到杨鑫,是一大段堪比人物小传的小作文,夸人细心体贴,为人大方,心地善良,还专门用以前的案子举例,而向杨鑫介绍楼明叙的时候,周言只用简单一句话概括:“这我现在带的小朋友,楼明叙,高楼大厦那个的楼。”
楼明叙“啧”了一声,不满道:“谁是小朋友啊。”
说好的吃粤菜,楼明叙以为是去港式茶餐厅,结果杨鑫按照周言指的方向一直开,在一家煲仔饭店门口停下来了。
“这就你说的粤菜啊?”楼明叙打量着这家苍蝇小馆,它的门脸拢共五个字,还掉了俩,墙面被油烟熏黑了,老板老板娘加一个帮手,忙里忙外,满头大汗。
周言理直气壮:“煲仔饭,怎么不算粤菜了?”说着,轻车熟路地从里头搬了个橙色塑料凳出来,坐在外边的小方桌边。
这家店的菜单像刚经历过一场烟熏火燎的战争,图片都看不清楚了,楼明叙让周言给他推荐一下,周言直接喊老板娘:“一份叉烧一份腊肠,再来份香菇滑鸡,多放点青菜。”
“好嘞。”老板娘边收餐盘边说,“一共六十八。”
周言爽快付了钱,杨鑫要把钱转他,周言忙说:“算了,这点小钱,没必要。”
一扭脸对楼明叙说:“你的我记账上了,发工资一起还。”
周言的语气像是开玩笑的,但楼明叙又不是很确定,他被周言这话气笑了:“不是,我还在这儿呢,这么区别对待下属,不怕我伤心吗?”
周言笑得眼睛都弯了,很明显故意的。
这家店的煲仔饭都是现做的,开放式厨房,灶台上放了一排小砂锅,老板往各个锅里加配料,加盖焖熟,中途还会往里加些青菜和西兰花,最后出锅前,会在上面放个刚煎出来的溏心蛋,再淋上秘制酱汁,撒上一点点白芝麻。
杨鑫迫不及待地开吃,被周言阻拦住:“当心烫!”
可惜还是晚了,杨鑫的上颚被一口米饭烫到,他仰着头,嘶哈嘶哈好几下才勉强咽下去。
周言连忙给他倒了杯凉的柠檬水,语气温和:“还行吗?没烫破皮吧?”
杨鑫说:“舌头有点痛。”
周言又给杨鑫又点了瓶冰镇饮料,问楼明叙有没有什么想喝的。
楼明叙压着嗓子:“算了吧,我的舌头又没有被烫到。”
“你在阴阳怪气些什么东西?”周言这么说着,还是给楼明叙点了瓶冰镇汽水。
不锈钢勺一点点把米饭拌开,半生不熟的鸡蛋流出溏心,裹住热腾腾的,长条形的白米饭,楼明叙挖了一大口,边吃边笑。
由于三人点的是不一样的口味,楼明叙吃了几口,又想尝尝周言碗里的鸡肉。
他只瞟了一眼周言的碗,还没有开口,周言就仿佛接收到了信号,挑了两块带骨鸡腿肉放到他碗里,楼明叙也把叉烧肉给了周言。
“锅巴吃不吃?”周言问楼明叙。
楼明叙:“吃啊,你不吃吗?”
周言指了指后槽牙的位置:“我牙口不行,吃不了这个,一会儿全塞蛀牙牙缝里了。”
“你蛀牙不去看医生啊?会更严重的。”楼明叙还想让周言张嘴看看严不严重,周言没答应,说没啥好看的,他心里有数,死不了,只要不疼就行了。
楼明叙把砂锅推过去:“那你把锅巴都给我吧,你吃软的。”
杨鑫看着这俩人屁话贼多,自己也插不上什么嘴,默默干饭。
“天青色”公益协会的办公室就设立在湿地公园里面,于是说是办公地点,倒不如说它是个小型展览馆。馆内展示着公园内常见的濒危鸟类、鱼类的标本,各种昆虫标本,以及它们的进化历程,生态环境和保护现状。
会议室外有面巨大的照片墙,来这里游玩的人以学生班级居多。
“这儿还能搭帐篷露营呢啊。”
负责人介绍说:“公园往北边儿有一片区域是专门供大家休闲娱乐的,帐篷什么的也都是园里配置好的,直接租就可以了,傍晚可以看日落。”
“真浪漫。”楼明叙很感兴趣地顶了顶周言胳膊,“什么时候咱也来看看日落呗,挺有意思的。”
周言不解风情地接:“一会儿你捡垃圾的时候就能看得到。”
楼明叙看到墙上的照片里还有许多公司的团建照,再仔细一看,里头居然还有周言,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那会儿周言的头发比现在短多了,接近寸头,戴副墨镜。
尽管发型和衣着都相当朴素,甚至有点粗糙,但不妨碍他的脸型优越,十分上镜,分明吊儿郎当地斜靠在椅子里,都像是模特专门摆的造型。
“这个是你吧。”楼明叙指着照片里的人,“那会儿头发怎么留这么短。”
周言:“你尝试过十元快剪吗?”
楼明叙摇摇头。
周言用手在头上演示:“就是拿个推子在你头上像锄草一样呲呲呲地推一圈,再用吸尘器洗干净,就结束了,前后不超过五分钟,刚走出店里的时候特像劳改犯,这个十元快剪让我几个月都抬不起头。”
楼明叙被他形容得哈哈大笑。
杨鑫说:“但也有个好处,我记得那阵的当事人对你都客客气气的。”
杨鑫和周言忽然就这个话题聊起了当时的某位难搞的当事人,两个人嘻嘻哈哈笑个不停,楼明叙加入不了这个话题,抱着胳膊,斜靠在柱子上,沉默地注视着他们。
他的个子比杨鑫高出快一个头,面相有点冷,上唇偏薄,不说不笑时,还挺严肃的,即使什么话都没有说,也给杨鑫带去一种不耐烦的压迫感。于是杨鑫很快就结束了这个话题,把周言让给楼明叙。
“天青色”每个月都会组织好几次这样的活动,澜锦每次都会派几位代表过来,这次就周言他们三个。
陆陆续续到达二十多个人,大家围坐在办公桌前,由活动主办方主持此次会议,主要分享下环保规划之类的内容。
刚开始楼明叙还能听进去一些,但到大腹便便的领导发言环节,就开始打瞌睡,就跟上学时候听校长发言似的,内容又臭又长又无聊。
楼明叙的位置和周言的紧挨着,他歪了下头,凑到周言耳边轻声说:“想开三倍速。”
周言笑了下,也小小声:“说了很枯燥让你别来吧。”
楼明叙:“我想吃水果了。”
会议开始前,主办方给每人都准备了一份水果,就放在每个人面前,楼明叙观察了一圈,没有一个人动手,吐槽道:“为什么大家都不吃。”
周言:“那你吃呗,又没人管你。”
楼明叙:“我这不是怕人觉得我们所的人没规矩吗?要我自己一个人过来,我铁定就吃了。”
周言笑了下,第一个动手,吃了块面前的西瓜,又大大方方把楼明叙的那盒也拆开了:“吃吧馋鬼。”
每个人的水果都不太一样,有火龙果和哈密瓜组合,也有西瓜和青提,芒果和凤梨。
楼明叙不爱吃芒果,戳了块凤梨吃,被酸得呲了呲牙。
周言把面前那盒水果和楼明叙的换了一下,说:“吃这个吧,你不就爱吃西瓜么?这个挺甜。”
楼明叙勾了勾唇:“你还记得我爱吃西瓜啊?”
下午的阳光照进来,刚好照在周言的后背,暖暖的,晒得人直犯困,周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随后楼明叙就被传染了,也打了一个。
周言打趣道:“本来在家睡个回笼觉多好,下次还要不要跟过来凑热闹了?”
“要,”楼明叙打完哈欠,语气笃定,“你来我就来,我不觉得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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