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序言 第40章

作者:陈隐 标签: 近代现代

赤裸的,布满吻痕的身体像一台放映机,自动播放昨天深夜和楼明叙之间发生的种种,周言顿时被笼罩进一种尴尬的氛围里。

尽管律所并未明令禁止带教和实习生发生深层次的情感交流,但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接下来的工作了,而且一直也没有思考清楚自己到底喜欢楼明叙什么,这份喜欢大概能维持多久。

他们今后的路要怎么走?能走多远?楼明叙原本可以拥有更好的选择,会不会因为这段感情而留在这个基层的小律所?

他总感觉自己做了件冲动、错误又难以挽回的事。

楼明叙洗漱完回来就要亲周言,嘴唇被碰了一下的周言往后退了点说:“我还没刷牙。”

“还以为你不想跟我亲呢,”楼明叙嘴角挂着笑,“没关系我不嫌弃你,而且也没什么味道。”

周言起身说:“我先去刷牙。”

楼明叙追问:“那刷完了可以亲吗?”

周言挤着牙膏,转移话题说:“你不饿吗?”

房间里的窗帘被楼明叙一把掀开,整个空间顿时被温暖的光线点亮,周言也更清楚地看清了楼明叙眼睛里的渴望,很单纯,又有点孩子气的执着。

楼明叙从身后抱住周言,因为体型很大只,很轻易地就将周言控制在洗手台边缘,吻在了他颈侧的位置,跟喜欢的人有这种紧密的接触,楼明叙的身体特敏感,反应很大。

周言漱了漱口:“你就准备这么顶着我啊?”

镜子里,楼明叙眼睛一亮,似乎误解了什么:“那我们去床上?”

周言回头在他嘴唇上轻轻贴了一下:“吃饭去吧,我饿了,不是还约了当事人今天见面吗,再拖拖拉拉的要迟到了。”

“哦……”楼明叙欲求不满地耷拉着脑袋,“那再让我抱抱。”

俩人就在小区对面的早餐店点了些吃的,周言看消息的时候又刷到了昨日那起袭击法官的新闻。

好消息是嫌疑人并不是吴卓,而是姓蔡的一名中年男子,警方已于昨夜凌晨将他及同伙逮捕,坏消息是被刺杀的那位法官,送医后抢救无效死亡。

新闻报道里说,这位中年男子欠了一屁股赌债,本来妻子在帮他一起还,后来妻子起诉离婚,法官判了俩人离婚,且根据律师提交的相关证据,法官认为妻子不再需要支付剩下的百万欠款,男子一怒之下计划了这起事件。

警方的通报上还提及,这男人起先是去找了女方律师,不过律师直接从地库开车走了,他才又去了法院。

昨天周言询问的那名狱警也回复消息了,称吴卓还在服刑期,并没有收到过减刑通知。

早餐店里人满为患,楼明叙和周言是并排座的,周言读消息时,楼明叙的脑袋也侧了过来,痛骂这个姓蔡的一顿。

“连法官都敢捅,真不要命了。”

周言收起了手机,说:“法官也只是个很普通的打工人而已,有什么不敢的呢。”

一份馄饨和几个煎饺都不够楼明叙吃的,他又扫码加了份生煎包,放下手机时,周言注意到他换了壁纸,一闪而过的好像是自己的脸。

周言没那么确定,拿起楼明叙的手机,让他解锁。

楼明叙嘴里嘟哝着“干吗”,脸却已经凑上前去,面容识别了,对于周言所提的要求,他一向都没有警惕心。

壁纸是昨晚上新拍的,当时周言睡着了,脑袋朝楼明叙的肩膀侧了过去,借着屏幕和床头夜灯的那点光亮,楼明叙按下快门,笑容明媚又幸福,完全是陷入热恋的状态。

昏暗的灯光,暧昧的姿势,无论谁看了这张照片,都会认定俩人是情侣关系,更别提这张照片被设置成了壁纸。

“你想要吗,我可以传给你。”楼明叙喝了口馄饨汤说。

“你不怕被人看到吗?”周言说完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多么愚蠢的问题,但已经无法撤回了。

“为什么要怕啊,跟你在一起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周言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楼明叙,自己其实没有他想象得那么优秀和厉害,工作中表现出来的耐心和积极只是人格的一部分,到晚上,他就又陷入焦虑抑郁的情绪当中,觉得一切都很累,很不值得,懒得跟人交流,甚至会故意回避消息,装作没看见。

他是个贪生怕死的人,懦弱到连父母被害的案子都不敢深究下去,只能在这无人在意的角落苟且偷生。

至于恋爱,他也谈不明白,很少在言语上主动关心对方,不会用赤忱的肉麻话表达爱意。

他的前任在和他提分手的时候发了两条很长很长的短信给控诉他:“你知道吗,你这种人表面上看起来温柔和善,跟谁都可以亲近,但实际上你生性凉薄、活得清高还自私,你考虑的永远就只有你自己,你总说你不懂爱,不会爱,但你有思考有学习过吗?”

“没人天生就会爱,还不都是后天一点点学来的,用我爱你的方式来爱我很难吗?你总是担惊受怕不愿意跟人敞开心扉,也没人能穿透那堵墙走进你的世界,像你这种脆弱的回避型人格就别祸害别人了成吗?你就像那养不熟的白眼狼,根本不配拥有爱情,谁跟你恋爱都是浪费时间。”

很遗憾,在和这位男士分手后,周言一直单身,还没机会学习和思考怎样才算爱,也没想过和楼明叙进入一段很深刻的关系里。

他生怕此时欣喜若狂的楼明叙过不久也会和前任一样,发现他其实一无是处,接着近乎疯狂地控诉他什么都不懂,后悔为他付出的时间和精力,觉得他是个很烂的,完全不值得被爱的人。

“我觉得你睡相好乖好可爱。”楼明叙还在自顾自地欣赏他的杰作,问周言,“这照片我可以发朋友圈吗?”

“不许。”周言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为什么?”楼明叙退让三分,“我会把同事什么的都屏蔽掉,其他人反正也不认识你。”

“算了吧,我觉得有点丑。”周言找理由推脱。

楼明叙不理解:“哪里丑了……”但还是选择尊重周言,十分委屈地发了条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作为留念。

在楼明叙原本的设想中,两个人既然发生了关系(尽管只用了上面的嘴没用下边的嘴),恋人关系也应该自动生成,他们应当以对方的男友自居。

那么作为男友,他可以正大光明地向周言索吻,拥抱;可以好奇周言的行踪,并要求周言汇报地理位置;可以购买很多性感的睡衣哄骗周言穿上;可以拍很多专属于俩人的回忆照;最最重要的一点,他可以自由出入周言的卧室,和周言上床,并向所有人炫耀俩人的关系。

但事实上,周言表现得和往常无异,他并不会见缝插针地索吻,也不会说暧昧挑逗的话语,甚至在楼明叙向他讨要一个吻的时候,周言只是很敷衍地碰碰他的嘴唇,然后拍一下楼明叙屁股,催促他赶紧写诉状或者剪视频。

紧接着的一周,周言出公差了,没有带上楼明叙,这个案子是所里另外一个律师接到的,但因为这名律师英语实在太烂,所以请周言过去帮忙翻译。

案子涉及到保密协议,实习生一律被拒绝参与。

楼明叙了解到周言所坐航班的起飞和降落时间,到点就给周言发消息,确定他的安全,并且让周言忙完了工作给他打个视频。

周言嘴上答应了,但当晚并没有打给楼明叙,而是在凌晨十二点多,给楼明叙发了条消息,说:【我刚忙完,有点困了,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到这里,楼明叙已经有些不满了。

首先他不相信一个人一整天都抽不出五分钟时间给他打个视频,其次,他不理解为什么周言的“忙完”和“睡觉”可以无缝衔接,难道就不能一边打视频,聊几句再睡觉吗?

周言似乎完全不会想念他。

后面几天,楼明叙强忍着没有再向周言提什么要求,只是在饭点的时候,会关心下周言吃了什么,顺便点些水果给周言。

果不其然,周言就把打视频的事情抛之脑后,甚至连晚安都不会主动说。

种种迹象,都让楼明叙产生一种自己在唱独角戏的感觉。

他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这样的状态是对是错,于是把几个拥有丰富恋爱经历的模特朋友拉入一个群里,向她们讨教经验。

其中有人表达了一个观点:爱与不爱你是能感受到的,要是感受不到就是不爱,或者不够爱。

另外几个人纷纷表示赞同。

楼明叙的心猛地一沉。

等到周言结束工作回到律所的那天下午,楼明叙郑重其事地向周言提出要谈一谈。

周言放下手头正在处理的文件,问:“谈什么?”但实际上他已经对接下来的问题有了预感。

“咱俩现在算什么关系?”

“你认为呢?”

“我觉得应该是男女,不是,男男朋友吧……”楼明叙还清楚记得周言之前吐槽过亲完不负责的人都是渣男渣女,应该拖出去枪毙,“毕竟我们该做的都做得差不多了。”

他一副“你可要对我负责“的委屈样,周言看着他,内心产生了些许愧疚:“你觉得怎样开心,我们就是什么关系。”

楼明叙毫不犹豫说:“我当然希望我们是情侣关系啊!但我肯定也要确定一下你的想法。”

“我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周言也很坦诚地说,“只是希望无论做同事、朋友、还是情侣,我们的生活都不要有太大变化,我已经维持并且习惯了眼前的生活状态,一旦产生波动,我的情绪可能会变得很糟糕,那样就没办法平和地对待你了。”

楼明叙不明白:“怎样算波动呢?”

这很难用一句话笼统地概括,周言思索了一下,举例说:“就比如说,我下了班以后,很想要放松一下,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儿,但我的另一半却要求我陪他做另外一件事,这种时刻我会很矛盾,我知道我该为我的另一半考虑,可真的去做了,我又不高兴,而朋友关系就不一样了,我可以大大方方毫无顾虑地告诉他,我现在想去放松一下,你让我一个人静静,我们改天再约。总之我是一个活得比较自我,谈不好恋爱的人,我认为你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投入太多期待,否则迟早有一天会失望的。”

楼明叙猜想周言举的例子是前几日出差时,被要求打视频这件事。

他很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会遭遇周言的抵触呢?以及他今后要怎样分清一件事是不是被周言所排斥呢?要是周言单独去见詹石宇,或者是其他暧昧男性,他要不要管?能不能管?

要楼明叙控制自己的占有欲,这太难了。

“那,那我能和你一起睡吗?”楼明叙在所有问题里,捡了个最最重要的问。

“可以啊,就还是像以前那样嘛。”

楼明叙大跌眼镜:“一周就一次啊?”这也太少了!一年才不到五十次!

“那一周再加一次。”周言谨慎又克制,“多了不行了,你睡相好差,总乱摸,我跟你一起睡不着。”

“……”楼明叙如遭雷劈,要是当了情侣还不能睡一起,比扣他工资还难受,“那你睡前用绳子把我捆起来吧,我保证不动还不行吗?”

“那样你会很不舒服。”

“不会不舒服的,我自己一个人睡才会不舒服!”

“可你之前二十多年不都一个人睡吗?”

楼明叙瘫坐在椅子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这段关系里,他爱周言显然要胜过周言爱他,那么周言完全掌握主动权和挑剔权。

周言的话就是圣旨,他无法违抗。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周言冷静地看着他。

楼明叙摇摇头:“等我以后想到再问吧。”

“哦对了,有个东西忘给你了。”周言从包里翻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礼物盒递给他。

楼明叙惊讶不已,迫不及待地扯开蝴蝶结绑带,盒子朝两边打开,里面是条他相中已久但因为太贵所以憋着没买的腰带。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款的?”楼明叙瞬间眉飞色舞起来。

“你中午没事儿就搜这个到处比价,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了。刚好免税店里面有打折的,就顺带买了,当是庆祝我们成为恋人的纪念品吧。”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说完就起身倒水去了,没给楼明叙太多眼神交流,最后那番庆祝的话,多半还是现想的。

楼明叙收起礼物,望向周言有些单薄的背影,开始审视自己先前对感情的评判是否正确。

如果说因为过分思念而要求对方打视频是爱的表现,那在异地他乡,还惦记着对方,买下珍贵的礼物,肯定也是爱的具体表现。

真正爱一个人,是不是应该多去了解对方想做什么,而不是强求对方去做什么?

所幸楼明叙是个对感情比较乐观的人,只要对方给予他一点回应,他就能像水龙头里的自来水一样,源源不断地给自己灌输正向理由。

他的委屈劲儿很快消化殆尽,决定不再追究周言出差后不主动给他发消息的责任了。

第42章

关系的明确,并没有给俩人的生活节奏带去太多变化。

楼明叙下了班依旧回到自己的小阁楼,锻炼一小时,冲个澡,再随便捣鼓点晚餐,美滋滋躺进被窝追连续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