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隐
这夫妻俩很是警觉,反应又十分迅速,连忙组织大家有序地逃离小区,躲到较远处的一个商场里。
新闻报道中提到,截至发稿时,房屋倒塌事件已造成至少十多人遇难,四十多人受伤,救援人员从废墟中救出的重伤者,已送医救治。
目前仍有十余人失联,搜救工作持续进行中。
评论区里全是对豆腐渣工程的讨伐与谩骂,更有网友趁机甩出一张截图,指出这片地方曾经是公共绿地,后来莫名其妙被一家地产公司以低于市场的价格拍得地皮,建造了现在的豆腐渣楼房。
也有劫后余生的住户甩出证据说,房子经历过两次台风和一次轻微地震,墙体本就开裂,大家多次与开发商和物业沟通,都没有结果,向上级职能部门反映也得不到回复。
【这不是自然灾害,这是一场人为事故!!!请务必彻查方策地产!】
一石激起千层浪。
那些被资本压榨到身心俱疲的网友们像是被点燃了热血,蜂拥而至,利用各种渠道艾特官媒,紧接着抽丝剥茧,寻找相关利益人。
所有人都默契地把锋利的刀锋指向幕后黑手,试图在黑暗中寻找那一丝丝公平与安宁。
终于,在生态城出事的第三天,有官媒发出公告,大致意思是已经组织好相关团队,将对此次事件做个彻头彻尾的调查。
又过了没多久,周言关注的一个公众号发布了一条新动态。
标题为:“南城副市长谭德落马!小三指认其贪污七个亿!”
是否嗅到一丝完结的气息。
第62章
南城的秋日短暂得如同昙花一现,满城银杏一夜吹落,给周言的车顶盖了层金色车衣。
小区流浪猫都没做绝育,小猫越生越多,周言一靠近汽车,又见到几只花色相近的小不点儿从车底下尖叫着钻出来,走路都还没学利索,就跟着大猫跑起来,有只在草丛上摔了个四脚朝天,翻不过身。
周言走过去把小家伙捏起来,用掌心托着,楼明叙火速打开新手机录视频。
大猫有人投喂,奶水充足,几个小不点都喝得滚圆,像一只只肚皮鼓起来的河豚。
“真可爱啊小胖墩。”周言点点它的脑袋,余光感觉楼明叙的手机好像没在拍小猫,于是抬起了头,“你在拍什么?”
楼明叙嘴角扬起温暖的笑意:“今天的阳光太好了,这个光影把你脸照得特好看。”
自从楼明叙拥有了新手机,他比以前更爱记录日常了,有时候周言只是刷个牙洗把脸,楼明叙都能把镜头怼着他的脸夸出花来。
“照你这拍法,1个T内存也不够你用的。”周言把小猫放回猫妈妈身边,起身说,“哎,先别拍了,赶紧上车,一会儿还约了客户的。”
楼明叙收起手机说:“我还有快递没拿,你等我一会儿。”
“懒驴上磨屎尿多。”周言一通吐槽完,坐进车里,给花店店长发消息,问昨晚上订的鲜花做好了没有。
今天是周言母亲的生日,他准备和楼明叙一起去扫墓,结束后再回律所上班。
很快,楼明叙拎着一袋已经拆开的快递小跑回车里。
礼品袋里装着两件不规则设计的奶黄色情侣毛衣,衣服面料轻盈,摸起来十分柔软,这个季节单穿刚刚好,就是领口开得有点大。
周言对于这种过分时尚的衣服,有点理解不了。
“这里面是不是得搭个内衬啊?领子这么大,一弯腰不是连我今天吃多少东西都能看到。”
“我觉得还行啊,不就普通V领,你要嫌暴露就回家穿给我看。”
楼明叙在车里就迫不及待地换上了新衣服。
同样的领口,同样的版型,因为楼明叙肩膀和胸背十分宽厚,这松松垮垮的衣服硬是被他撑出奢侈品般的高级质感,完全没有预想中的暴露。
周言心中暗忖:不愧是做过模特的,头身比完美,穿什么都好看有型。
既然是情侣装,周言也跟着换上了。
有段时间没有来扫墓了,不过周言父母生前人缘还算不错,墓碑旁总有人来回的痕迹。
周言把已经晒到干枯了的紫罗兰换成新的,给父亲送上他最爱的榴莲和蛋黄酥。
周言徒手摘掉墓碑缝隙里长出来的小杂草,一边告诉大人:“前两天警察来找过我了,关于当年的那场车祸,警察怀疑是故意谋杀,所以会重启调查,能交的证据材料我已经都交上去了。”
“我知道我做得不够好,这些年我总是刻意回避跟人谈论你们,好像不提起,一切就过去了一样,但事实上我们谁都没能走出那一晚。”
“你们还会怪我吗?”
“要是不怪我的话,那就多到我的梦里见见我吧。”
楼明叙抬手摸了摸周言脑袋,柔软的发丝被太阳晒得微微发烫。
周言从未在楼明叙面前展露过一点痛苦,哪怕是重度抑郁的那两年在周言口中也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现在好多了”。
这个人不善于表白,更不会倾诉烦恼,所有不好的情绪全都吞进肚子里,完成一次次自我消化和蜕变。
楼明叙看到周言哽咽地祈求父母的宽恕和托梦,心中顿时爬满酸楚。
原来自己眼中那个强大到不需要任何安慰的人,也会在大人面前表现出脆弱又无力的一面。
“没有人是无所不能的,叔叔阿姨也不可能会怪你的,这一切又不是你的错。”楼明叙轻轻地拥住周言的肩膀,“你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
“谢谢你安慰我。”周言说。
“我只是说了些实话而已。”
和父母聊完天,周言起身拍拍裤子,楼明叙指着那盒刚拆封的蛋黄酥说:“这个,不带走吗?”
“晚点墓园的人会收走。”周言说。
“看着还蛮好吃的。”楼明叙没有在这样的墓园祭拜过去世的人,也不懂规矩,“不能带走吗?叔叔阿姨应该已经吃完了吧?”
周言这才知道是某人自己想吃,笑道:“你想吃直接拿啊。”
楼明叙直接抱走一盒:“我怕他们怪我嘛。”
周言觉得好笑:“他们怎么可能会怪你?我爸妈其实很温和的。”
“对啊,”楼明叙的眼神变得很硬气:“所以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怪你呢。”
周言有点想哭,楼明叙总能一下击中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回到律所九点多,当事人在门口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对方是个年轻女孩,个头矮小,衣着朴素,戴一副好多年前流行的大黑框眼镜,看起来还没有成年。
周言忙给对方开门,招呼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些,进来坐。”
“不晚,”女生说,“我们约的就是三十分,是今天的公交司机开得比较快。”
女生之前在电话里只预约了一下见面的时间,说具体的问题想等见了面再详谈。
也是聊了一会儿,楼明叙才意识到这孩子遇到的是刑事方面的困扰。
女孩的父母之前是经人相亲认识的,感情一般,后来父亲染上赌瘾后,常常因为钱的事情家暴她的母亲。
母亲文化程度低,又是从重男轻女的家庭里面成长起来的,“出嫁从夫”的思想钢印已经牢牢地刻在她的骨子里了,她不懂反抗,也不敢离婚,做的最勇敢的事情是违背丈夫的意愿,赚钱把女儿送到寄宿制学校读书,让她远离家庭。
女孩的父亲在外面欠了高利贷近三百万,眼瞅着这辈子都还不清了,高利贷上门让女孩出去卖,母亲这才幡然醒悟。
听说“人死债消”,女孩母亲在一个夜晚举起菜刀对着丈夫的脖子砍了下去。
一刀毙命。
“现在我妈妈被关起来了,可能会被判死刑,我想请问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警察不判我妈死刑?”女孩眼神无助地望向周言,说话的时候,手指还不停地揪着衣摆。
楼明叙回头,目光不自觉落在了周言显示器后面那张写有“不接刑事案”的纸片上。
女孩也才注意到那张纸,愣了下,惶恐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不接刑事案……”
周言突然撕下那张纸片,团成球,丢进垃圾桶,然后微笑地对女孩说:“首先我得告诉你,警察只负责查案,他们不判刑,其次,我没有不接刑事案。你妈妈的事,我会尽所能地试一试。”
楼明叙觉得周言在说这话时,眼睛清澈明亮,语调也昂扬许多,仿佛是和过去那个总是选择回避的周言做了告别。
这一天的工作量不是很多,周言提前下班,突发奇想地想带楼明叙去市里吃东西。
自从买了电车以后,这样的突发奇想有过很多次,有次凌晨楼明叙觉得肚子饿,周言立刻从床上竖起来发出邀请:“要不要去夜市逛逛,买点小吃?”
“今天吃什么?”楼明叙说着,手上已经迫不及待地把电脑关了,“晚点要不要去看电影?新上映的一部悬疑题材的,评分很高。”
“好啊,”周言给小咪的饭盆里倒了点冻干和猫粮,又把水碗补满,回头对楼明叙说:“我带你去吃我以前最爱的一家汤包吧,他家的粉丝汤是一绝。”
周言从上初中开始,就和父母一起搬去市区住了,这家汤包店就开在他们小区对面,走过去不到十分钟。
汤包馆最早只有十多平米的门面,如今已经买下左右两家商铺,拓宽到六十多平,三层楼高,被营销成当地网红美食。
门口停着的大众车也变成了帅气的剪刀门超跑,据说是老板给儿子买的。
晚餐时间,店里忙得热火朝天,也没有位置可以坐,周言点完东西,让老板直接打包。
“打包到车里吃啊?”楼明叙问。
“回家吃啊。”周言朝马路对面努努嘴,“我家就在那小区,走过去一小会儿。”
楼明叙不可置信:“你要带我去你以前的家?”
“对啊,你之前不是说想去吗?”
“我没想到你还记得……”
“我一直都记得。”
不论是爸妈的房子还是爷爷奶奶的房子,密码用的都是周言的生日。
“欢迎参观……不用换鞋子了。”周言站在玄关,对着正在弯腰找拖鞋的楼明叙说。
房子是新中式的装修,目之所及全是书和中古风摆件,墙上是些刺绣和水墨画,简洁中又不失风雅,很符合楼明叙对公务员一家的刻板印象。
“这地段可不便宜,你爸妈当年的眼光可够好的。”楼明叙把周言卧室里面的窗帘拉开,这里既靠近繁华的商业街,又是闹中取静的地段,房价到现在仍旧只增不减。
“他们当年是看中了实验中学的名额才买在这边的,也没想到后来周边经济发展得这么迅速。”
太久没有回家,屋里到处都是灰尘,周言找到一根鸡毛掸子,简单清扫了一下书桌,又翻出一叠纸垫在桌子上。
“咱就在这儿吃吧。”
楼明叙刚一坐下,就看到桌上的纸箱里收着许多面锦旗。
“这全是送给你爸的诶,看来你爸生前没少做好事呢。”
“嗯,他是个比较淳朴且善良的人。”
很多人在同样的岗位上呆久了,都会感到厌倦,疲惫,尤其是像检察官这样每天和罪犯打交道的,见到的都是人性最丑陋的一面,感到消极、无能为力是特别常见的情况,所以年纪越大,就越少有奋不顾身的冲动和执拗的善良了。
但在周言的印象里,自己的父亲从来就没有变过,即便是四十多了,也还是会因为年迈的当事人吃了大亏而难过到没胃口吃饭;遇到条件特别艰苦的老人,他甚至会拿出几个月的工资去帮助他们改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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