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隐
都说喝醉酒的人就像尸体一样笨重,但楼明叙觉得周言也没有那么难抱。
楼明叙一条腿勾起地上的被子,用力往外一掀,将人放上床。他这辈子没伺候过人,完全是无师自通地为周言考虑,一会儿担心他太热,于是窗户留了道缝透气,为周言解了衬衣最上面两颗扣;一会儿又担心周言半夜醒来会不会口渴,准备好了凉白开放在床边的柜子上;房间里的灯也不敢开着,担心打扰到周言睡觉,只留一盏床头的小夜灯。
楼明叙轻手轻脚下楼冲了澡,洗了头,吹干了才上来,看到周言睡得十分香甜,呼吸声很沉。
楼明叙翻出一床被褥铺在地上,刚躺下去,就听见周言叽里咕噜说了句什么,楼明叙立刻竖起来,问:“怎么了?”
结果周言并没有回复他,而是闭着眼,伸出手,小声道:“我都快记不得你的样子了……”
楼明叙这才反应过来,周言在说梦话呢。
第一次遇到这情况,楼明叙好奇地贴过去,想再听清楚一些,没想到周言的胳膊伸过来,一把圈住他的手臂,紧紧地抱在怀里。
“能别走吗?”
楼明叙没忍住,很小声地嘟哝了句:“跟谁讲话呢?”
心想:这家伙该不会梦到初恋情人了吧?
“我真的很想你们……”
还俩?
楼明叙纳闷地皱了下眉,摸了摸周言垂下来的刘海,安抚道:“行,我不走,你继续睡吧。”
阁楼的窗户就在床的正上方,清早的阳光像薄雾笼罩下来,那道明暗分割线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清晰,光芒也变得刺眼。
周言就是被一束光叫醒的,睁眼看到陌生的环境,恍惚了两秒,以为自己在做梦,等反应过来在谁家里之后,猛地从床上竖起来。
紧接着就如偶像剧女主一般,掀开被子瞅了眼自己的下身,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看到衣衫完好地穿在身上,松了口大气,起码自己昨晚上没有失态吐一身。
他努力回想些什么,脑袋却好像自动删减了昨晚的记忆一样,任凭他怎么努力,都只能捕捉到片段式的场景。
比如他和楼明叙一起吃蛋糕,许愿;
他和楼明叙猜拳,输了的话楼明叙要喊他哥哥,但楼明叙一次都没有输;
他被楼明叙从沙发上抱起来的时候睁开了眼,楼明叙用很低柔的声音说:“没事,你睡吧,有事明天再说。”
他躺在床上觉得口渴,楼明叙给他喝了甜甜的水,至于那是什么饮料,周言不记得了。
这些画面无法串联,更别说更细节的东西了,他完全共情到了江晟在看守所回答他问题时的崩溃。
原来人喝多了断片是这样的。
脑袋像连续熬了两个通宵,昏昏沉沉,四肢也格外笨重,周言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服,又嗅嗅被自己睡过的枕头和被子。
还好,没有被酒气浸染,但还是很不好意思,自己竟然就这么睡在一个才共事几天的同事家里了,这放在清醒时,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自打初中毕业之后,他就没在别人家里面睡过了。
酒精真是太可怕了。
“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楼明叙穿着睡衣从楼梯上来,头发是打理过的,脸也洗干净了,整个人清清爽爽,笑容像外面的阳光一样明媚。
“你这儿怎么没窗帘?”周言揉着眼睛说,“太晒了。”
楼明叙把窗户缝拉上了说:“原来那个帘子实在太丑了被我拆了,新的还没有买,这不是得等发工资吗?”
周言起床,找到自己的手机,说:“那我先走了。”
“啊?这么着急吗?”楼明叙惊叹于这人的冷淡,怎么睡一觉他俩的关系又从好兄弟变成了普通同事似的,“要不要先洗漱一下,吃点东西?”
周言看到椅子上叠好的衣服裤子和没有开封过的一次性内裤,问:“给我准备的?”
“嗯……”楼明叙站在床尾处,双手交握垂在身前,反倒像个局促的客人,“昨晚下楼丢垃圾顺便买的,我以为你醒来之后会想要冲个澡来着。”
周言没有辜负他这番好意,冲澡让自己的头脑和身体一起清醒过来,换上楼明叙为他准备的,略微宽大的衣服和裤子,将腰带收紧。
昨晚睡前喝太多,导致眼圈有点浮肿,看起来特别没精神,周言用浸过凉水的毛巾敷了会儿眼睛,吹干头发。
再上楼时,楼明叙正在尝试用锋利的水果刀将面包切成片,做烟熏三明治。
他的刀功稀烂,西红柿躺在那儿,仿佛一块块厚切牛排,黄瓜片也被切成了不均匀的小圆片,和西红柿流下来的汁水混在一起,说实话有点恶心,像小孩儿过家家呢。
周言一抬眼,却发现楼明叙的小表情格外认真,他从一堆胖瘦不匀的原材料里,精挑细选出最合适的几片塞进面包里,调整培根和鸡蛋的角度,最后用保鲜膜卷好,斜对角对半切开,问周言要不要吃。
“我不饿”三个字在嘴边滚了一圈,又因楼明叙说他一大早下楼去买的,西红柿绝对新鲜而咽了回去。
周言接过那一半三明治,啃了一口。
新鲜是新鲜,但没有放沙拉酱之类的调味剂,吃起来就只有很原始的食物味。
噎死人了。
周言胃口很一般,只勉强吃了二分之一的三明治和一杯冲泡的豆浆,剩下的部分和食材边角料都被楼明叙一扫而空。
“对了,昨晚你睡得好吗?”楼明叙忽然问周言。
周言“嗯”了声:“挺好的。”接着又拿起楼明叙的水杯,灌了大半杯水进胃里。
“那就好。”楼明叙狡黠一笑,“你昨晚睡觉讲梦话了,还磨牙。”
周言上高中就被舍友告知有磨牙的坏习惯,但说梦话倒是头一回听说。
“我说什么了?”
“听不太清,什么很想你之类的。”
楼明叙点击播放一小段录音。
周言惊呆了:“你真无聊,居然还录下来了?”
“你昨晚抱着我胳膊,说了好几遍好想你,到底在想谁啊?”楼明叙梗着脖子,定睛瞧他,表情有点严肃,语气不像是好奇八卦,更像在质问他。
“我哪知道。”周言是真的不记得了,“大概是梦到小咪了吧。”
“是么?——”楼明叙的嘴角往下一撇,尾音拖得长长的,透着点阴阳怪气,显然并不相信他。
“快删掉。”周言命令他。
“不要。”
“为什么?”
“就不要。”
争执间,边上的手机忽然响了,周言瞟了一眼,立即接通。
昨天周言拿到宋樾的联络方式后,曾尝试给他发信息,通电话,尝试约他见一面,具体了解下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宋樾一直没接他电话,周言以为他拒绝沟通,没想到现在居然主动联系他。
宋樾和周言约好傍晚在家里碰面,楼明叙也跟着去了。
距离很远,他们两个是打车过去的,看着司机手机上的价目逐渐升高,楼明叙嘀咕:“这车费回头给咱报销吗?”
周言:“报,以后你出差的话都记得把发票都收起来,找所里财务,没有她微信的话我推给你。”
“哦……那就好。”
其实楼明叙关心的并不是自己的钱能不能报,而是周言能在这个案子上赚多少钱。
根据已知的信息,澜锦律所的提成律师每个月的薪资和每年度的奖金都和业绩挂钩,提成比例分别是10%~30%不等。
像基层服务点这样的地方,很难有什么大业务可以接,楼明叙猜想周言每个月的薪资也就是那10%的提成。
江晟的这个案子目前还在侦查阶段,所里收费八千块,周言拢共能分到八百,这还不算扣掉的税费,如果还要担负路费,餐费,这费那费的话,就真的剩不了几个钱了。
而这个案子最初是他帮周言揽下来的,如果周言花了很多精力还挣不到钱,他会因此觉得愧疚,加上周言又绝对不是那种会把不满发泄出来埋怨别人的人,他的愧疚就会乘两倍。
“想什么呢,眉头紧锁的。”周言侧着脸看他,“连续两顿三明治把你吃撑了?”
楼明叙直言不讳:“我在想这个案子接了,划不划算,要是你挣不到钱的话,我会觉得很抱歉。”
周言嘴角牵起一抹笑,似是宽慰道:“虽然主流趋势是用金钱去衡量价值,但其实并不完全是这样,每个人心中总有自己的一杆秤,如果这个案子能让你有所收获,是不是也是它的价值呢?对吧?”
楼明叙听完很感动:“所以你也觉得这个案子它其实很有价值和意义对吗?”
周言:“我觉得这次钱收少了。”
楼明叙:“……………………”
第9章
宋樾家别墅养着一只体型庞大的阿富汗犬,它周身毛发顺滑,像丝绸一样垂到胸口,因为性情温顺,没有拴绳。
周言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它脑门。
楼明叙看到吓一大跳,躲在周言身后,拽他衣角:“你当心被它咬。”
周言:“不会的,你看它面相就知道是条不咬人的好狗。”
“它这毛硬吗?”楼明叙问。
周言:“还行,起码比你的软一点吧。”
楼明叙撇撇嘴:“你都还没摸过呢就说我的硬。”
周言似笑非笑地看他:“那你的难道不硬吗?”
楼明叙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骂道:“你真黄!”
周言:“你才黄,想哪里去了?”
大门从里面缓缓打开,俩人的视线一起转移。
宋樾今年三十二岁,看起来倒十分年轻,一头短发染成了白金色,这种颜色,但凡皮肤黑一点的人都无法驾驭,而在他身上却有种浑然天成的美感。
他的五官俊朗,不失柔和,很像是舞台能唱会跳的idol。
“长成这样,我倒是有点理解江晟为什么无法割舍了。”
趁宋樾走远接电话的时候,楼明叙靠在周言的耳边小声嘀咕。
周言扭头问:“你喜欢这款?”
楼明叙立马摇头。
宋樾家里是做装潢生意的,家里装修得奢华气派,像是影视剧里面富豪的家。
客厅的沙发柔软宽大,楼明叙却偏要跟自己挤在一起,周言只得往边上让了让。
楼明叙仿佛吸铁石,下一秒又向周言贴过来:“你觉不觉得他这屋里透着股寒气啊?我老感觉凉飕飕的。”
周言服了,他完全不觉得冷:“怎么回事,宫寒啊你?”
楼明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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