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颜茶香
谈话间,父亲有意无意的回忆、看似轻描淡写的闲聊,实则是在提醒他考量血脉亲情和家族颜面。
好像还隐隐地在说——你要对你二弟好点,爸爸对不起他。
出生于豪门世家,自幼接受的家族教育,让闻修越将家族兴衰荣辱看得极重,哪怕险些被撞死,在他的角度,可供选择的处理办法也并不多。
闻修越也能猜到,闻峥优为何会派人跟踪季煜烽,而那人又好巧不巧目睹张泽杀人案并将消息外传。
每想到这里,他就觉得自己特别对不住爱人。
一切归根到底因他而起,他和闻峥优在外人看来兄友弟恭、实则裂痕百出的兄弟关系,牵连了无辜的人。沉默须臾,闻修越神色不明地说:“要不你搬到我家里住吧,能安全点。”
有些话他会找合适时机和季煜烽坦白,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证季煜烽的安全——他根本无法承受爱人有任何闪失。
“你不是平时跟你爸你妈一起住吗?”季煜烽默认这句话的意思是同居,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你爸妈知道你要搬出去住,肯定会问原因,到时候你怎么说?”
闻修越的家庭关系和他家不同,上次在医院里季煜烽就能感受到,闻修越父母对他极为关切疼爱。
他和父母一起住了二十多年,若突然搬走,长辈本能地会怀疑自家孩子是不是谈恋爱了。
如果闻修越父母得知大儿子谈了个男人,季煜烽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他也不愿意去深想。
毕竟上次在医院,闻修越父母还提起某位千金条件不错、适合当对象,如同电视剧或现实中的豪门那样,少爷们最终往往会走上家族联姻的路。
闻修越还年轻,但不代表他永远年轻。
一时能回避这些问题,不代表一辈子都能回避。
这条路,他迟早得走。
“还能怎么说,实话实说,”闻修越声线一如往常温柔,听起来任何事情都不是难题,“咱们俩的关系,能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咱们又不能躲你爸妈和我爸妈一辈子。”
他考虑的问题,闻修越也能考虑到,季煜烽不知道闻修越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说出这些听起来完全理所当然的话。
他们是俩男人。
现代社会还没开放到能被普遍接受的程度,就连法律都不支持俩男人结婚,将来他们如果想结婚都得出国。
结婚?
这想得太远了。
季煜烽默默地叹了口气。
该来的事躲也躲不掉,车到山前必有路。人生短短三万天,何必总想这些烦心事让自己不痛快。他闲散地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说:“闻总,此时此刻,咱们该想想一会儿怎么打好球。”
季煜烽感觉闻修越的兴趣爱好极其广泛,可能是因为家境好,生来条件优越,有条件接触各类活动。他看了闻修越一眼,试探着问:“你平时常打网球?”
见他换了个话头,闻修越也没再继续先前的话题,目光转向他,语气轻松地说:“小时候喜欢在电视上看网球比赛,后来大学体育课选了网球课,慢慢就喜欢上了。大学时还参加过国内业余网球赛,进了半决赛。”
这会儿车开到了京城新开的那家室外网球馆,闻修越找了个停车位停了下来,俩人下车。
京城六月的天炽烈灼人,蝉鸣裹着热风在枝头打转,阳光把地面烤得发亮。
下午两点,正是一天之中气温最高的时候,太阳晒得人皮肤发烫,影子短得几乎贴在脚边,季煜烽眯了眯眼。他穿着短袖运动服,裸露的手臂能感受到空气里蒸腾的热浪。
也许阳光充足,心情也变得轻快起来。季煜烽和闻修越来到场地,只见蓝色硬地场上有不少人挥拍奔跑,荧光色网球在空中划出弧线,不时传来击球的清脆声响。
他看了眼手里崭新的网球拍,他大学体育课选的是篮球,网球课从来没接触过,这算是他第一次打网球。
他们选了一处空场地,两人各站对面场区。季煜烽这才发现,网球在电视上看人家打简单,随便玩玩也不难,可想打好并不容易。
季煜烽随便练了几个发球,虽然没接触过,但他运动天赋好,很快把挥拍和步法练得有模有样。
闻修越抛来个球笑了笑,那眼神好像在说——
试试对打?
季煜烽懒懒地勾了下唇角,两人持拍就位。网球带着强烈旋转与力量感在底线间穿梭,每一次大力抽击都发出“砰”的闷响。一来一回间,汗水顺着脖颈滑落,运动带来的畅快浸透全身,连心底的烦忧也一同挥洒。
几个小时后,季煜烽只觉得酣畅淋漓。
两人走到网球馆的休息区,这会儿没几个人,他们坐在长椅上,背后的树木枝叶舒展,滤下斑驳的夕阳余晖。
两人肩并肩坐着,手握冰凉的矿泉水瓶,仰头灌了几口,凉意顺着喉咙直抵燥热的胸腔。
季煜烽喝完水,将空瓶搁在椅面上。额前银色碎发被汗水打湿,他拿起白色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高强度运动抽离了些许体力,他慵懒地向后偎靠在椅背上。
忽然,一道白皙的手臂探入视线,他下意识垂眸,只见闻修越握着湿巾俯身近前。
能清晰嗅到对方身上混着檀木香水与运动热感的气息,那抹若有似无的温度隔着空气漫过来。
闻修越正在给他擦衣服上的脏污,估计是方才打球时,球不小心蹭到身上,沾了些灰。
湿巾的凉意透过薄薄的运动服传来。
他不喜欢与人近距离肢体接触,此刻明明可以躲开,却不想避开。
他好像一点都不介意闻修越的触碰。
换作别人却不行。
运动后的荷尔蒙攀至高点,周身蒸腾的热度里,暧昧正悄悄蔓延,在空气里无声发酵,正一缕缕漫向四周。
闻修越明明是一个很正常的动作,在季煜烽眼中好像放慢了无数倍。他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闻修越脸上就没挪开。
帅与美在闻修越脸上毫无冲突,他骨相皮相俱佳,本就自带忧郁冷清的阴柔气质。运动后肌肤微微沁汗,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泽,为这份气质又添了几分破碎美感。
季煜烽的心脏好像重重地跳了一拍。
闻修越有洁癖,看到衣服上沾灰就忍不住擦掉。擦干净后,他把湿巾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他起身,一抬眼,与季煜烽四目相对。
少年眼眸是纯粹的黑,眉眼深邃,五官利落硬朗,身材挺拔高瘦。即便是一身白,也遮不住他冷硬的锋芒。
不知道是天气热还是打球使然,季煜烽的耳根子泛红,额头上有汗珠顺着流下。
闻修越又抽出一张湿巾为他擦拭,薄荷的清凉气息漫开,让空气中的暧昧因子愈发浓烈。
季煜烽抬手鬼使神差地扣住闻修越的手腕,猛地抽出他手中的湿巾扔进垃圾桶,将那只手按向自己发烫的面颊。
指腹碾过对方细腻微热的肌肤,他直勾勾地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眸光里翻涌着晦涩的情绪。
喉结轻轻滚动两下,好几秒后,他才惊觉自己在公共场合做了何等逾矩的事,触电般松开手。
季煜烽迅速别开脸,平复了下呼吸,顿了顿,转回视线故作淡然地看向闻修越,用散漫的语气找补:“谁要你擦,我自己有手。”
“我没手行吧?”闻修越抬眼,桃花眼微弯,眼波流转间漾起抹勾人的笑意,“所以——我要男朋友帮我擦。”
季煜烽目光一滞,只觉自打打完球坐在这儿,心跳就没稳过。
比高强度对打时跳得还剧烈。
闻修越怎么能这么会撩?他喉结微动,指尖掐进掌心才压下那句险些脱口的“我愿意”。
他故作慢条斯理地接过湿巾,面不改色地替闻修越拭去脸颊的汗珠。
“小烽哥,这么巧,怎么在这儿碰到了?”
季煜烽的肩头被人一拍,同时有个贱兮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第64章
听到这声音,季煜烽就能猜出是谁。他转过头,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皮,扫了李一鸣一眼,倨傲的神情像是在看一个废物,一句话都没说又转了回去,极轻地扯了下唇角,对闻修越说:“这块地许是风水不好,撞上些破土乱蹿的晦气货,咱们换个地方歇着。”
闻修越目光沉沉地睨了李一鸣一眼,指尖在膝头轻叩两下,点了点头:“也好,京城六月的下午和傍晚温差大,刚运动完,容易受风着凉。”
这一眼让站在季煜烽身后的李一鸣怔了一下。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眼神。
明明对方方才眉眼间还染着温柔笑意,看他的一瞬,就变成了隐隐藏着城府的深沉。
好像自己是谁,来这里有什么目的,都被洞悉得一清二楚。
这个让他一个男的都觉得漂亮的——也不知道是混血还是纯外国的男人,说出来的话把方才季煜烽明明有几分阴阳怪气的话一下子圆了过来,这让李一鸣发火都没处发。
见季煜烽拿起球拍起身,李一鸣眼神掠过一道意味深长的光。
他抓住季煜烽的肩头,讪笑道,“小烽哥,你怎么把我拉黑了?”
手刚刚摸到他肩头,季煜烽凌厉地看了他一眼,反手扣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拧,李一鸣疼得龇着歪歪斜斜的牙,“哎妈呀,小烽哥,疼!”
季煜烽不喜欢别人碰他,这是出于本能反应。
他对这个所谓的“堂弟”印象极其差劲。
李一鸣爸爸死得早,全家人在他父亲死后格外溺爱他,没少爷命却把他惯得一身少爷脾气,自打小学起就厌学逃课,不学无术,品行低劣,爱耍小聪明,尤其爱打嘴炮哄长辈要零花钱。
可现在他成年了,家里条件也就那样,长辈又不可能养活他一辈子,估计李一鸣之前找过一些工作,但哪个老板能要一个好吃懒做的闲人?加他微信好友无非就是想软磨硬泡让他帮自己找个不干活还能拿工资的活儿。
季煜烽没那个耐心,也不想和李一鸣扯上任何关系,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甩开了他的手。
李一鸣疼得直揉手腕,刚缓过劲儿,堂哥都走远了。
他眼底滑过阴沟里老鼠般狡诈的光,盯着那银发少年高瘦的背影——
好像男人被他吸引也不奇怪。
李一鸣勾起嘴角,邪笑一下。
-
两人都年轻,精力恢复得很快,没再休息,换了身干爽的运动服,直接进了车里。
车里闷热,闻修越打开空调,凉风裹着清爽气息扑面而来,运动的疲惫减轻了不少。
闻修越发动车,侧眼扫了一眼悠闲自在靠在椅背上的季煜烽,问:“刚刚那个男生,是你的亲戚?”
“不是,”季煜烽玩着手机,视线从屏幕上移开,轻抬眼皮看了他一眼,如实解释道,“他是我妈的小侄子,我和我妈联系都不多,更别说他了。”
“还是和他保持些距离好,”闻修越说,“小人难防。”
李一鸣虽然为人无赖,但从小到大也没做出过什么太出格的事,想来他也没那个胆子,季煜烽随意“嗯”了一声,没怎么当回事。
运动后人体消化功能减弱、食欲降低,随后两人只是找了个轻食餐厅,简单吃了点东西。
不知不觉到了傍晚,再进车里时,暮色已爬上车窗。
按理来说,两人应该各回各家了。
可是,季煜烽想和闻修越多呆一会儿。
他是个好面子的人,换句话说,他不擅长主动表达内心的真实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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