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鳄人行山
无垠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冉步月抱着膝盖看星星,下巴埋在膝盖里。舒枕山坐在他身边,沉默地斟酌该如何开口。
“对不起。”冉步月突然道。
舒枕山愣了愣:“你道什么歉?”
冉步月侧头看向他,又垂下眼:“我当时不成熟,无缘无故不理你很久,是我的问题。”
“……”舒枕山在心里很轻地叹了口气,“阿冉,你什么都没做错。如果换成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而且你父亲的事,我觉得很抱歉。”舒枕山说,“如果我早些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我就不会那样逼问你……”
舒枕山觉得愧疚,他曾经猜测过各种原因,比如冉步月突然不爱他了,移情别恋了,或者自己无意中触怒了对方,但都没想到,是这样沉重的原因。
冉步月摇摇头:“换谁来都得急,你已经很宽容了。”
舒枕山无意识地在沙地上写写画画,过了会儿,他低头问道:“当时和我分手,有这个原因吗?”
这个词一出现,空气都凝滞了会儿。
分手,这是两人始终没有触碰到的话题。像一块禁地,现在被突然侵入了。
冉步月沉默半晌,点了点头:“舒枕山,我们不在一个世界。”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舒枕山看着他说,“但我不这么认为。”
“你还不知道吧。”冉步月略带讽刺地一笑,“除了我爸的事,我妈在舒氏集团的岗位上猝死,你们给的赔偿金足以支付我两个学年的学费。”
“——我是靠着你,才有钱上大学的,舒枕山。”
舒枕山有些发愣,这是他不知道的事情。冉步月看着舒枕山,这些话似乎已经在心底憋了很久,像亲手撕开自己的伤疤:“你抬手轻轻一挥,我靠着捡拾你指间漏下的利益,就足以我生活一辈子。我没法把你当成和我一样的人!”
站在冉步月的角度,过去的事实似乎确实如此,舒枕山无法辩驳。
舒枕山只问:“那现在呢?”
冉步月很平静:“有些东西只靠时间是无法填平的,就像天上的星星和地上的沙砾。”
他捞起一把细沙,浅色绵软的沙从指间流走,像银河做成的瀑布:“即使它们同时出现在这里,也始终有着天壤地别。”
他已经欠了舒枕山很多东西,有些关系是他不愿奢望的,他也不想再欠舒枕山更多了。
只做炮友,对两个人都好。
舒枕山突然问:“阿冉,你现在单身吗?”
“……”冉步月有些不明所以,“我只有你一个炮友。”
“男朋友呢?老公呢?有没有?”舒枕山不依不饶地询问。
冉步月觉得荒谬:“没有。”
“那就行。”舒枕山指着沙丘远处,“太阳快升起来了。”
天幕深邃的蓝逐渐变成靛蓝,染着暗紫,为沙丘的曲线镶上了一条浅色的花边。
舒枕山缓缓地说:“沙漠游牧民族贝都因人觉得,「沙砾是坠落的星辰余晖」。但我倒觉得,或许星辰也只是沙粒的倒影。”
天边被逐渐染亮,靛蓝变成漂亮的粉紫色。
冉步月看着舒枕山的眼瞳也一点点亮起来,逐渐映出自己的影子。
“我这些年没有和别人上过床,没有谈恋爱,也没有别的暧昧关系。”舒枕山说,“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告诉你一声。”
这话说的有点突然,冉步月愣了愣。
心脏变得很热,还有点痒。
“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冉步月眯起眼,屈起食指,轻轻碰了碰舒枕山的脸。
两人肩并肩坐在万籁俱寂的沙漠中央,靠得很近。
他们之间好像从未如此坦诚,也未曾这样模糊。
沙漠的夜晚很凉,舒枕山是他身边唯一的热源。
冉步月仿佛受到蛊惑,手指顺着舒枕山的脸颊往后游走,扣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往下拉了一点。
鼻尖都是舒枕山的气息,令人沉醉。
距离很近的时候,舒枕山垂眸道:“如果你觉得这样比较轻松,我们可以继续保持现在的关系。”
冉步月脑子有点混沌,他在这种状态里的时候总是无法进行有效思考。
要不然呢?不保持现在的关系,难道他打算比炮友更进一步吗?
“还是炮友的话,我们就不接吻了。”
舒枕山说着,捧住冉步月的脸,亲吻他的额头。
冉步月闭上眼,感受到额间柔软温热的触碰,觉得如果与这张嘴唇接吻,应该会很舒服。
但因为要谈了恋爱才能接吻,冉步月决定再忍耐一下。
他们都知道以前那段关系开始得就不清不楚,重来一次,他们宁愿将步调放慢一点,走得踏实一些。
阿布扎比时间早上5点32分,太阳从沙漠中升起。
冉步月的麻花辫散开了,微卷的长发像羊毛绒一般铺在他肩头,也有几缕被风吹到舒枕山背上,反射着金色的阳光。
第42章 炮弹芝麻
第二天, 冉步月和舒枕山乘坐来时的飞机飞回国内。
龙腾集团和滕琮明仍然挂在热搜上,不出所料,开市后龙腾股价暴跌, 越来越多用户蜂拥到龙腾的主页和前台,要求将他们手中的金融产品兑换成现金。
“继续这么下去的话, 龙腾恐怕撑不了多久。”
万米蓝天之上,冉步月趴在机舱卧室的床上看新闻。
“嗯。”舒枕山敷衍地应了一声, 专注地将冉步月左侧的头发分出来一缕, 编进中间的辫子里,再从右边分出一缕,也编进中间,再左边……“嘶!”
舒枕山盯着手里走向奇崛的鱼骨辫,懊恼地皱了皱眉:“又错了。”
冉步月随他玩头发, 问:“舒枕山, 你不怕他们熬过去之后, 反过头来报复你?”
舒枕山淡然道:“他们熬不过去的。”
“你打算做到什么程度?”冉步月问。
舒枕山想了想, 征求意见地问:“让滕琮明永远无法再出现在你面前, 可以吗?”
冉步月评估了几秒,点头,说好。又问舒枕山, 他还需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舒枕山拆了编坏的辫子,重新开始尝试,“你已经做得很厉害了,这些负面新闻对龙腾造成了很大打击, 撕开了一道有力的裂口,才让我有机会跟进。”
“你不是还和龙腾有合作吗?”冉步月问,“他们如果出了大问题, 你也会受影响。”
舒枕山说:“这个你不需要担心。”
冉步月:“噢。”
舒枕山自暴自弃地拆了半成品辫子,梳了梳冉步月的头发,安排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睡个好觉,然后醒来就到家了。”
冉步月耍赖:“我不困。”
舒枕山淡然地提醒他:“我们的项目最近落下了很多进度。七点落地机场,十点工作室汇合,希望你开会的时候不会犯困。”
“……好吧。”冉步月妥协道,“我睡。”
几小时后飞机落地,两人在鹏城机场分别,乘上了各自的车。
刚上车,Patti就汇报道:“舒总,都按你说的办好了。”
舒枕山点点头:“好。”
不难推测,滕琮明正在忙着把资产转到国外。
他本来就在铺路,最近东窗事发,公司正需要现金偿还短期债务,为了保住自己的财产,他应该会暗中紧急转移一大笔钱出国。
但即使在国外有公司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转移那么大的数目,滕琮明能采用的方法很有限。
舒枕山靠进座椅里闭目养神,没过太久,收到了滕琮明的电话。
滕琮明气急败坏地问:“舒枕山,是不是你做的?!”
舒枕山:“我做什么了。”
“你别装!”滕琮明高声喊道,紧接着又压低了声音,呼吸很急促,“你找人查了钱庄,查到了我……”
“难道不该查到?”舒枕山好心提醒他,“地下钱庄不合法。”
“肯定是你下的手……没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
舒枕山声音很平静,像家长一样和他讲道理:“其实你没必要怨别人。如果你担起责任,尽量向公众还钱,不走灰色渠道,自然不会被查。如果你十年前不对冉步月做出那些事,这些年好好保障员工权益,也不会有人曝光你。”
滕琮明从未如此失态过,几乎有点歇斯底里:“舒枕山,你这是要我死。”
舒枕山无声地笑了下,心说这才哪到哪呢。
滕琮明把他拥有的金钱和地位都看得太重了,所以要不惜一切代价地维持它,并且要尽情享用这些东西带给他的特权,甚至罔顾法理。
舒枕山觉得再没什么好跟他说的了,于是直接挂了电话。
舒枕山先回了趟砚川集团总部,处理完事情之后回到砚川科技办公室,透过玻璃看到冉步月坐在桌后工作,长发还带着未完全散开的波浪弧度。
舒枕山看了他一会儿,慢慢降下了窗帘。
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之后,舒枕山打开某格下层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小东西。
托在手心不过巴掌大,像只机械小蜘蛛,五只长短不一的脚伸展着,看着很乖。
但舒枕山知道,设计彻底完成之后,它将可以变形为手部外骨骼,像超人的手套。
这些年来,舒枕山一直在进行软硬件方面的改进,让它更具实操性、灵活性,但外观设计和整体协同还是需要专业的工业设计师操刀。
舒枕山把金属小蜘蛛捧在手心,呆呆地看了一会儿。
他第无数次地产生同样的感觉,它在自己手里的时候果然还是缺少灵魂。
于是很自然的,舒枕山又升起了身边的帘子。
他来偷窥一下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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