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孟文
因为他和王旭是发小,王旭足够了解他们家的情况,没事儿还说些没大没小的虎狼之词。单看他义无反顾追少妇的行动上,就能发现这人在某方面知行合一,曹贼主义的非著名践行者。
七八岁来找他玩的时候,就晓得给温念带花,一口一个念念姐姐。毕竟温念只比他大十岁,他这么叫也不算有问题。
这人开窍后,还撺掇他取代他爸上位。
——纪知宇,你晓不晓得近水楼台噻?
——滚。他是我小妈。
——小妈怎么了,就这个小妈文学爽!你说念念姐那点配不上你了,等你长大了,你爸就他老了,只有你能拯救她!
——有病。
所以后来纪知宇就不准这个口嗨大王来自己家了,怕他一个顺嘴说出点不好听的,弄得他们都尴尬。
这场聚餐并没有因为何浩闹得不欢而散,他的离去更像是丰富餐桌话题的小插曲,让其余谈过的几位聊着自己情史,怀念失而不得初恋。
纪知宇滴酒不沾,在一边倾听,等结束后按照老惯例把他们依次送回去,最后才回到自己的住处。
那时已经凌晨一点多了,纪知宇去浴室洗澡的时候,他的手机来了一则陌生来电。
响了十几秒,自己挂断了。
第60章
纪知宇湿漉漉的出来后, 打开手机看了眼,一连串是四位吃瓜的来电。他没有重新拨回去。这个手机是他私生活用的,他的社交很简单, 基本上除了这几个逼人, 就不会有人理他了。
他不喜欢用吹风机刺耳的声音, 而且男生头发半长不短的,胡乱搓一把就算干了。
本身他就有些低烧,为了活跃气氛去的,结果闹了一出折腾到后半夜。基本上加重感冒没跑了,中间醒来一次又睡过去了, 再满血复活就是下午了。
晦暗温暖的午后。
厚重的窗帘垂下,在贴近墙壁的内里留下一道曲线型的阳光, 金色的。
纪知宇眯着天花板复盘了一下昨天的对话,他对人情世故并不精通,与王旭是天差地别的类型。
王旭属于是老天爷赏饭吃,满嘴顺口溜,争取把谁都哄得开开心心;他都是先得罪人, 很久之后才能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长记性管一辈子。
以后还是得和不熟悉的人保持距离啊,不然冷不丁喜欢一下,对他既定的生活冲击太大了。
明天又是休息日, 他很久没和鹤城的人联系了。
他爸拿到钱之后就消停了,温念没收到回复后就没再天天打卡似的留言,他可以不回复, 但温念不找他——总觉着差点意思。
王旭因为这事儿没少嘲过他,马里奥找公主还知道爆俩金币呢,小纪公主只会冷暴力, 一直热情谁撑得下去啊。
纪知宇刷新了一下聊天界面,垂眸不语,要不他还是问问温念……
上次温念跟他发消息已经是两天前了。
他打开调出键盘后打了几个字,发觉自己没什么可聊的,跟温念说昨天的奇闻异事,他应该不感兴趣;说一下王旭帮人养儿子的弱智事情,又有暗示温念的嫌疑;聊他爸又显得太压抑,没事找事。
算了,他不知道说啥。
纪知宇逃避地给温念转了笔零花钱,想了想,补上几个字:收了。
他不比那个公主差,小纪公主也会爆金币。
几只鱼:[玫瑰花]
其实他是想说“温念,收了”,但架不住上面温念的开头都是宝宝,隐约还是能觉察出大逆不道的。这也不难怪他对温念直呼其名的时候,温念会生气不理他了,一对比就显得太没规矩了。
纪知宇烦躁地翻了个身,趴着翻看着他和温念的聊天记录,基本上都是温念在自说自话,说的都是他爱听的。
等到送外卖的敲了敲门,他似乎有了点话题。
纪知宇下床把点的减脂餐拿过来,拉开窗帘,摆在桌上拍了个照片。他忙完一段时间就会在第二天开始健身,尽快地把身体素质拉上去,顶着个俊美漂亮的脸蛋去撸铁,或者去拳击俱乐部打拳。
今天吃的挺丰盛,有鱼有虾有牛肉,但他用筷子扒拉了几下。菜叶子甘蓝啥的全都被他翻到了上面,看上去花花绿绿,比和尚吃得都素。
几只鱼:[图片]
几只鱼:午餐。
但温念没有依旧没有理他。
这让纪知宇觉着自己被冷暴力了,都快一个小时了,温念还是没有理他。难不成温念生气了,纪知宇觉着不太可能,温念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正在他决定联系纪山时,温念回他了。
温念:宝宝,怎么吃的那么素啊。
几只鱼:最近都这样。
温念并没有减脂餐的概念,他第一反应还是纪知宇没钱了,吃不起饭了。六七十块钱可以痛痛快快地吃一顿牛肉炖土豆,可不是一顿敷衍的烂菜叶子。
他把纪知宇备注着零用钱的转账退了回去。
几只鱼:……领了。
温念:宝宝,对自己好一点吧。
纪知宇看见这句话的时候,几乎可以想到温念蹙着眉头怒视他的样子。
记得第一次军训住校,再加上青春期抽条长个,回来后他就晒得黑瘦,把温念心疼得掉着眼泪埋怨老师和学校只会折腾学生,有本事就自己去训自己。
晚上弄了一堆护肤品,和纪山吵架也要往他脸上涂,还是跟刮大白似的厚涂。
也不知道温念从哪学的育儿观,非常之溺爱,比他亲妈见面时都疼他。
肖明芳一见面就说要他教好弟弟妹妹,但没教着弟弟妹妹尊重他,而且还没完没了地数落纪山,希望纪知宇加入咒骂的阵营。
但纪知宇真说纪山不好了,她说纪知宇没良心,你爸爸也不容易。
纪知宇搞不清她的脑回路是怎么想的,随着年龄增长,不再期待法定的和肖明芳见面的日子。再加上一遇见她就听她哭诉抱怨,还要搂着这位陌生的阿姨妈妈哄半天,他还是更喜欢和温念待着。
但又不能不去,不去的话,她就会说温念把纪知宇带坏了,带的不认识亲妈了。
也是朵堪比纪山的奇葩。
纪知宇和温念闲聊着,打开话匣子后便故意往惨了说,有点报忧不报喜的意思了。
争取把温念聊哭。(x)
温念:宝宝,你忙完了会不会休息一段时间,会回家么,我给你做些好吃的……
温念:你别吃菜叶子了,吃太多了对身体也不好。
几只鱼:习惯了。反正没人管我,我怎么样都能活。
说完,纪知宇看着他的正在输入,边吃边等,接下来就该温念哄他了。大概是“宝宝,你不要乱讲”“宝宝,我没有”之类的,纪知宇还真有些想温念做的饭,偏向于南方的甜口,可能他老家是江浙那里的吧。
他也不是在任何时候都讲道理的,除了面对温念。
温念倚靠在床头,看着纪知宇发来的消息,神情复杂地将脸埋进膝盖。拿过手机发了一条语音:“……宝宝,你能照顾好自己的,加油呀。”
昏暗的房间里,再次被砸的一片狼藉,连带着纪山用来装和原配深情用的结婚照都被撕碎了,所有易碎的玻璃制品,花瓶、水杯都被纪山扔到地上。
温念不想再清理了,他累了。
有气无力的。
纪知宇听到这话差的呛过去,温念什么时候能对他那么放心了,这话蹊跷的让人起疑。就像一直被哄着呵护着,温念突然柔柔弱弱地开口,说宝宝,你已经可以独立生活了,说完就往门外一推。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在温念一句话后免费了。
他除了不理温念之外,也没做什么过分的……
想了下,他立刻打了视讯过去。
温念听到纪知宇的铃声,原本压下去的情绪再次反扑,一股酸涩的辛辣充斥着鼻腔,他又忍不住要哭了。他尽可能不哭出声,但喉咙里还是会挤出破碎的呜咽,手指尖抓着裙子用力到关节泛白的程度。
泪水委屈地扑簌簌落下,他很想纪知宇,但却希望他离自己越远越好。
他已经尽可能去听纪山的话了,也试着跟他说明纪知宇的不易,纪山不能再仗着父亲的身份挟持他了。但纪山变了,最近几年变得愈发不讲道理,边和他动手边说纪知宇欠他的。
可纪山没有帮他照顾过纪知宇啊,他之前是是在职教师,却不愿意教自己的亲儿子。说纪知宇笨,说有那个功夫,他可以赚到更多的钱。
都是温念在关心纪知宇。
从小小的白团子到丰神俊朗的青年,他投入感情像是有了实质的回报,健康聪明漂亮。温念真的希望纪知宇能越来越好,尽可能的与这个不正常的家庭脱离,走吧,再不走只会被拖累。
纪知宇值得更好的。
温念挂断吵闹的铃声,看着纪知宇不断地询问终于哭了出声,泪水充盈着眼眶为他的世界附上一层膜,他的眼泪如断了线地珠子般落下,成为白裙上深色的湿润斑点。他哭喘着,像是纪山宽大有力的手还掐在他的颈子上,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他需要尽快调整一下情绪,不然肯定会被纪知宇发现端倪的。
纪知宇很聪明。
这算是温念少有的事后哭泣,前所未有的崩溃,纪山很快把纪知宇的钱赌光了,为了翻本还要把他们住的房子作为筹码推上赌桌。前几天他还跪在地上求温念,扇自己耳光,说自己已经改了,只有一点点就肯定会翻盘让温念过上好日子。
可温念不需要呀,他只是希望大家都维持表面的和平,即使纪山装一下也好。
他迈进盥洗室后,关上门,一步步走近浴室。
待到浴室门关上时,温念便跌坐在地上靠着墙放声痛哭,纤细的手指扣着瓷砖的缝隙。他悲恸的没有声音,只有喉管在上下,缺氧了。他哭得太凶了,面上出了汗,细碎的发丝黏在白净的额头与两颊,长睫颤抖,像是屈死的艳鬼。
他真的好想纪知宇啊。
他不讲道理地想着纪知宇是他的,只要他忍一忍,纪知宇就可以过得很好。但似乎知宇过得并不怎么样,他不想这样累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温念哭得晕乎乎,垂着脑袋喘息缓神。
忽然,盥洗室的玻璃门被敲了两下,外面的人没得到回应后,粗暴地推门而入。进来后,便是磨砂玻璃的推拉门,很轻易就能发现影影绰绰地影子。
纪山拉开门,与眼睛湿红的温念撞了个对视。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温念,这么多年过去,温念似乎与当年没有变化,他始终是柔弱无辜的涉世不深的纯美,干净得像是一抹为他停留的月光。
温念黯淡的眸光里没有波澜,脸上泪痕斑驳,他微张着唇气息未定:“老师……”
纪山一时于心不忍,温念的长相不次于他的情妇母亲,是男人们更喜欢地懵懂无知。他们不喜欢太聪明的情人,比如说温悦姿的精明计较,但也不喜欢太愚钝的伴侣,比如说肖明芳的愚笨蠢钝。
温念这种是恰到其份的好。
他蹲下与温念平时,想抬手撩开他面颊上的碎发,但没靠近就吓得温念缩了起来,他以为纪山又要打他,乞求地望着他。
这种反应让纪山有些恼火,他抓住温念的头发将他扯过来,粗暴地帮他擦去眼泪:“念念,我不是有心难为你,你是我的妻子,你不该为我着想么?”
温念的脸被蹭的一片通红,他用力推着纪山的手臂,哭喘辩解着:“老师,我是个男人,我不想做你的妻子了。”
纪山语重心长,目光悲悯,又端出了为人师表的模样:“可除了我没人爱你,念念,难不成你指望纪知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