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孟文
他这次可是背着情人来的,要是死在这可没人知道。
纪知宇去盥洗室里洗了个手,回来后没有坐回沙发群,在温念背后俯身耳语几句。接着就看到温念淡然笑了笑,当着他的面去转过去亲吻纪知宇。
纪知宇愣了下。
温念仰着头,及腰的长发垂顺在脊背,他的背影单薄孱弱,甚至还主动拉着纪知宇的手稳住身形。
他在哄纪知宇,他是比那两个人都了解纪知宇的情绪,倘若大吵大闹的打起来倒不算什么。但他怕纪知宇冲动,纪知宇可能确实缺少一些对生命的敬畏和恐惧……
这么说可能小题大做。
过年时就有一起闲聊的妇女们说过,他们家的应该是最常有的反应,看着有了大人模样却连个鸡都不敢杀,被吓得鬼哭狼嚎满屋找妈。不忍见其死,不忍闻其声,纪知宇却手起刀落解决了。
鸡头掉了,鸡的身子还在厨房里跑。
纪知宇比他镇静太多了,扑扇翅膀就把翅膀砍了,到处跑就把腿砍了。
中间温念提过找别人杀了,或者先养着,趁哪次回去的时候给肖明芳。他只是让温念先回去,自己很自觉地把到处是血的现场收拾干净,做了一锅并不好吃的蘑菇炖小鸡。
事后他还告诉温念,听说人被砍掉头后的待机时间还不如只鸡呢。
温念想起来就觉着后怕,他清楚纪知宇现在肯定是窝着火呢——纪知宇不能犯罪——他还小还那么年轻,未来肯定会越来越好,犯不上为了一个糟老头子付出代价。杀人是要偿命的,既是改判无期、有期也是好些年。
他一想到这个可能就觉着害怕。
“知宇,你先冷静一下,别冲动。”温念亲吻着扳过纪知宇的脸,不让他再把注意力放在纪山身上。
纪知宇愈发委屈,他搂住温念的上身,将脸埋在他的颈窝,眼珠子转过来盯着纪山哑声道:“我想杀了他。”
温念不以为意,抚摸着他的后背:“那我怎么办,宝宝不想要我了吗?我好爱你的。”
“宝宝,你忍心我为了你哭死嘛。”
纪知宇没有再说话,闭上眼睛,烦躁地近似于寻求安慰地在他颈侧轻咬了一口。有点疼,但温念没怨他,轻笑着哄孩子似的拍他的后背。
他真的想杀了纪山。
这里只有他和温念知道,等到天一黑就分尸抛了去,鹤城郊区的养殖场很多。可以扔到猪圈里。他也有户外探险的习惯,鹤城这里也有许多深山,只要他能处理好就不会被发现。
要是屋里有痕迹,也有办法把痕迹都清楚。
到时候他假装被逼无奈,把所有的钱都替纪山去还债,算是买他一条狗命了。
……但温念不会同意他那么做。
“宝宝,你先回屋里待着吧,这是我和你爸的事情。”温念重新坐回去,他指了下对面,“老师,你别惹知宇生气了,逼急了对谁都不好。”
纪知宇没有动。
纪山拍了拍裤子上不存在的尘土,视线在他们之间交换着,烦躁地长吁短叹:“算了,明天再说吧,纪知宇你在这我们没法好好说事儿。”
他倒是忘了自己的条件多过分。
“不如这样,你把温念的东西还给他,我替你把债还了。”纪知宇冷不丁道。
此言一出,温念惊怒地回头:“纪知宇!”
纪山先是一愣,接着笑了出来:“当然可以。”
毕竟他占着房本只能恶心一下温念,他没有完整的手续。普通房子是最不能换钱的东西了,不然他早就把这间房子抵押出去了。没人稀得要才留下来。去情人家里忽悠出一笔钱去还款,顺便开了两盘发现手气还行。
看来他是要时来运转了。
“那我今天就不回去了,咱们吃个团圆饭?”纪山挺相信纪知宇的,虽然这小子神经兮兮的,但次次都言而有信。
“……”
“……”
纪山看着沉默对视的另外两人,有种被忽视的烦躁,咳嗽一声:“纪知宇,你去买点好酒好菜,我要是心情不好就容易忘事儿。”
纪知宇快烦死了,要不是温念一直在拦着,他要么开车走人,要么就打纪山一顿了。跟供大爷似的供着纪山,还不如拿刀捅死他呢,这辈子他都不会尽儿子的义务,他查过了,最低赡养标准是灵活可控的。
拿两包魔芋爽让纪山爽一爽得了。
想归想,但架不住温念听纪山的话,连拉带拽地喊着纪知宇去给他爸买下酒菜。
纪知宇让温念先回卧室换衣服,警告纪山别再过分。
纪山嚣张且嘚瑟地挑眉看过来。他确信温念会拦着纪知宇,有钱人家养出来的就是比没爹妈管的纪知宇素质高,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劝着这个逆子遵纪守法。
比起温念被纪知宇挖墙脚,他更不愿意看到纪知宇好过。
再出息还不是捡他爸睡过的。
出门后,纪知宇觉着外面的空气比家里的清新多了,至少不会乌烟瘴气憋得慌。温念偏心偏一半又回到他身上了,挽着他的手臂靠过来,似乎有些内疚。
迫近傍晚的夕阳从楼梯道窗户上照出金色的光,平行四边形,被台阶均等分割着。
温念不想看他心烦,他知道纪知宇在烦什么,明明已经离开了还要因为他回来,明明拥有了更好的生活,却还要和过去有牵连。
这事儿确实是温念做的不对。
他要是有自知之明的话就不该牵扯纪知宇,自己和纪山把问题解决了。
“宝宝,对不起……”
纪知宇低头看他,冷冰冰的没有暖意,淡声道:“我没怪你。”
温念巴不得纪知宇怨他呢,这样他心里还好受点,脸颊贴在他的肩膀:“要不算了吧,我不该瞎折腾让你受委屈的,只是我心急了。”
“我说了我没怪你。”纪知宇解释道,“只要你是为了我好,我不会在意太多的。”
温念沉默着。
纪知宇望着他的赧然垂下的后脑,他自嘲的笑了下:“念念,我爸和我妈对我不好。”
没人会为了他着想。
温念受不了他说这话,他是真的心疼纪知宇,眨着眼睛尽力去压下酸涩的泪意。牵扯到纪知宇的时候,他的泪点总会变得很低,低到为一句话湿润眼眶。
那么好那么乖的孩子,怎么就没人疼呢。
“知宇,走吧,我们回家。我不想在这了,我就不该来的……”温念挤出一抹笑,有点勉强,所以并不如平时好看。
纪知宇很轻易就发现了他欲落不落的泪珠,蓄在眼眶里打转,像在那双灰色眼睛里覆了一层水膜。他将原因归结到纪山身上,如果没有他,温念绝对不会像这样哭出来。
他抬手擦去温念眼尾的湿痕:“你别管了,我来想办法。”
温念深深闭了闭眼,微张着唇呼吸,他再睁开眼时想要和纪知宇交换一个吻。
冷冰冰的纪知宇轻易就将他的心捂化了。他想做些亲密的事情,亲密的无法再亲密,他想要更多的关系来挽留。他既是纪知宇名义上的妈妈,也想做他实际的妻子,就如此纠结混乱不分你我。
这样会很好。
他仰首凑近,试探着去触碰纪知宇的唇:“宝宝,我真的好爱你啊……”
纪知宇半阖眼眸,迟滞了几秒,微微低头迎了上去。
第80章
“纪宇?”
对门的邻居伯伯叫了他一声, 鹤城这边叫小孩名字都是三个字儿摘两个,忽略掉中间的。
不大的声音在静谧的楼梯间显得突兀,像是合奏曲中不和谐的音符, 将前期营造的美好都划破。
纪知宇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没多大的反应, 搂着温念的肩膀下楼走了。
很快背后就传来了他们家女主人的尖叫怒骂,说的都是些逼啊操啊之类的污言秽语,隔着他们家的防盗门都听得一清二楚。
若说不合适故意的,纪知宇不信。
但他现在没什么心情去管名声、他人的言论,只要别人想往你身上泼脏水, 再清白也没有用。而且他不会低估人的嫉妒心,熟悉了嘴脸也就变得丑陋了, 只是不知道温念会不会伤心……
下楼时,金色的夕阳余晖从楼道的窗户撒下,在楼梯上均等分为若干个平行四边形,轮廓融融。
纪知宇白皙的面庞掠过一瞬暖意,略微凌乱的发丝被照成金色, 深色的瞳孔在光辉中生理性的缩了下,晃得他眯了眯眼。
他凝着那轮红通通下沉的太阳,脆弱而寂寥。
光阴在流逝。
现在的时间大概是学生放学的点儿,少不了认识的同小区居民出入, 在那群人里纪知宇和温念的样貌都是绝对出挑,不说话也很轻易就将旁人的目光吸引过去了,八卦地窥探过来。
纪知宇看了眼温念。
他还记得那天故意找事的女人, 巴不得看笑话,好似那样就显得她脱俗高尚。
温念并没有松开挽着他手臂的手,目视前方走着, 表现得像是并没有察觉出异样。相熟的妇女狐疑看过来,他还对着人家笑了下,那人嫌弃地嗤了一声牵着自家孩子走了。
纪知宇能看出对面人的鄙夷,厌恶的视线在他们相近时久做逗留,像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抨击他们的关系。
避之不及。
避之不及挺好的,纪知宇内心的深处阴暗幸福,至少这是外人对他和温念的第二层认知关系。
将温念从纪山的所有权中划给纪知宇。
大概…在他们眼里温念就是纪知宇的姘头,趁着纪山不在家勾引他的儿子。经年日久,将纪知宇勾的五迷三道,甚至为了个男人和亲生父亲大动干戈。
人在幸福的时候,恨不得暗戳戳地昭告天下自己有多幸福。
纪知宇也是如此,他抬了下手臂扣住了温念的手,掌心贴着掌心。嘴角有了丝微不可查的笑意,管他们如何看呢,反正是觉着温念给纪山带了绿帽子,已经是纪知宇的了。
得益于有纪知宇在,没人跟二百五似的凑上来盘问东西。顶多是有几个中年男人叫了一声纪知宇,戏谑地朝温念扬了下脸,言外之意是睡男人的滋味怎么样。
纪知宇没有理他们,握着温念的手往外走。
等上了车,温念扣上安全带,恍惚中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欲言又止地望向启动汽车的纪知宇,明显他也在心里揣着事,微微出神。
“宝宝。”
纪知宇嗯了一声,回过神:“怎么了?”
温念朝他歪过身,想了想,握住他的手背:“宝宝,算了吧,我就是个不争气的……你跟我呆的时间长了,容易气大伤身。”
以为纪知宇还在烦闷纪山的事情。
纪知宇斜他一眼,从中央扶手里拿出个口红:“你嘴上花了。”
他没有苛责温念的意思,温念给他的感觉像是有心眼子但不多,稍微受点挫折就跑到一边抹眼泪了。但和纪知宇相关他可以一忍再忍,窝窝囊囊的让人看着可怜,其实相处时能发现温念是有点娇气的。
他做事心里一向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