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丧团子
毕元良笑着说：“我知道，我以前还被你带过。”
他们说完了话，颜晨刚好赶过来。程安也在此时走了。
美术组的所有人重新回到工作位上检查自己的文件是否有遗失。那位alpha重新开启电脑，就直接瞧见了铺在桌面上的各种绘画图。除了工作任务，其余的都是程安。
其中有一张是以俯视的角度描绘，程安赤/身/裸/体躺在床上，所有细节都极为清楚，包括迷离潋滟的眼眸、绯红莹润的嘴唇、烙印牙印与吻痕的肌肤，以及那泛着水色的殷红……他立即将电脑关了起来。
他知道刚才程安就是从自己的工作位上走出来的。那藏在头发里的耳朵骤然间炙热艳红，他深深地将自己的脑袋埋进自己的掌心里，只隐约从缝隙当中挤出一句自己才能够听到的低喃。
没有人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
“组长？”
程安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去。
他走上前来，将文件交上来，他说：“这是今天的。”
程安伸手接过来，将文件放在桌子上。组员已经离开，他伸出手来暂时摘掉了自己的眼镜，揉了揉眉心。
当这眼镜被摘掉时，就完全展露出程安这几乎被眼镜遮挡的面容。
这片城区很多服务都是为alpha设置的，无论是服饰、桌椅、公共设施、日常用品，几乎按照alpha的体格与身形来设计。
程安要买到合适自己的东西，基本上只能要靠网购。只是眼镜这样的东西，只能在线下才能够保证完全能适应自己的眼睛，除了镜框大一点、厚重一点，其实也没有什么不适。
所以这一副原本适用于alpha使用的眼镜，戴在程安这稍显秀美窄小的脸上就会遮挡他半张面颜。
此时完全摘掉眼镜之后，他的面貌展露出来，就更能够看清楚他这张清丽的脸了。他的眼瞳呈现浅灰色，由于近视的原因，看人的时候总是有些空茫、淡漠。
他怔然地看着电脑屏幕，到现在还是被刚才发现的那件事攫住了注意。
他能够从休眠状态中的电脑屏幕上，模糊从倒影中看见自己的模样。他始终都认为，自己的模样不算出色。
毕竟在这里有许多的alpha，他们英俊、高大，就让他看起来纤瘦。要说是漂亮，却又绝对不及他所见到过的那些美丽的omega。他也就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对他有着那样的幻想……
手机提示音忽然响起来。程安注意到现在已经快下午四点钟了。他需要去陆洵舟的办公室里，将今日的工作进行更为精细地报告。
当他来到这间办公室时，陆洵舟坐在电脑面前，他似乎正在忙碌着什么。程安稍微停顿一下，陆洵舟头也没有抬，直接说了一声：“进来。”
陆洵舟抬起头来。他深色的眼睛凝望着程安，他似乎总是在第一时间，就能够注意到程安的情绪。他说：“怎么了？”他将自己手中的东西先放到一边去，面上的表情看起来沉静却又柔和。
“你怎么看起来心不在焉的。”
程安没有说什么，只是低下头来，将打算要给陆洵舟看的资料整理出来。
他不说什么，陆洵舟也没有再继续询问下去。他站起来，来到另外一侧的沙发上，他让程安坐在他的身边，与他说清楚工作明细。
优化过哪些程序、调整过哪些细节，都是要和陆洵舟说清楚的。陆洵舟在这一方面很在行，他有时候会提出一些很中肯的建议，让程序以更为简单、精准的运行代码来实现。而程安也会说出自己的见解，来阐述这里为什么要这样写。
开始陷入工作后，程安总算看起来不那么心不在焉，他整个人陷入一种极为正经、严冷的氛围当中。陆洵舟侧眸看着他，等他这一次的想法说完。他进行了一番思考，才又说道：“会不会太繁琐了？”
程安说：“这样搭建框架的目的，是为了之后如果出现什么差错容易修改。在其中将错误的地方进行替换与更改就可以了，如果用陆总说的方式，一旦出现什么错误，就需要换掉整个框架，要在短时间内搭建起这样一个能够支撑所有程序的框架以及补充其中的内容，会很困难。”
“那就听你的吧。”
陆洵舟的手指轻轻推了一下桌子上的东西，“这是小奕让我给你带来的。他说他很想念你，让我无论怎么样也要把这盒巧克力送给你。”
陆洵舟与程安在开始策划这项游戏项目时就认识，那时候整个团队里就他们两个人。陆洵舟有一个小侄子叫陆航奕，之前他们熬夜写程序时，程安会到陆洵舟的家里待上几天，那小侄子也会经常过来。
所以程安和陆航奕关系不错。
程安的目光缓缓落在上面，他知道这一盒巧克力很昂贵。他说道：“这段时间，我已经收到很多东西。让小奕不要再送了，我会抽时间去看看他。”
“我会和他说的。他已经将东西拿过来，你还是收下吧。他听到你这么说，应该不会太频繁地送东西过来。”
程安想了想，将巧克力收下了。
“你最近休息不好吗？”当程安要收拾东西离开时，陆洵舟忽然说。此时的陆洵舟已经重新坐在电脑前，他的目光从那边看过来。
“你看起来精神一直都不太好。”
程安回答了一声：“最近有一点失眠。”
“游戏公测让你的压力太大了。我会给你放几天假。”
“不用了，现在比较重要，还有很多东西要我盯着。”
陆洵舟不再说话，那沉静的目光看着程安。程安在某一方面非常执着，无论是谁都不能够将他说服。特别是在工作的事情上。
于是陆洵舟说：“明天是周末，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大家都是正常休息，你也一样。”
程安说：“嗯，我知道。我在周末约了医生。”
“医生？”陆洵舟的眉头缓缓地皱了起来。
“只是因为失眠，所以去找医生看了一下。他说如果在睡前，做一下按摩放松一下会好很多。而且他还说，因为我的工作，我颈椎病有点严重，这也是造成失眠的原因之一，按摩后颈也让我觉得很舒服。”
“那个医生是alpha？”陆洵舟忽然说出这句话来。
程安抬起眼眸来看他，只见他的面色更为严肃。
陆洵舟继续说：“这就是你每周一都沾满了alpha信息素来上班的原因？”他叹了一口气，“你还让他按摩你的后颈。”
程安沉默了一下，不太明白为什么陆洵舟会特别在意这件事。他说：“陆总，你好像忘记了。我是一个beta。”
第3章
beta没有信息素，不会被标记，也无法标记别人。他们的生殖腔与腺体早已退化。所以对于别人来说显得有些敏感的后颈，好像对于beta来说，就是一块普通的肌肤。
程安一直以来也是这样认为。在听到陆洵舟在因为这件事大惊小怪时，他是稍微有些惊讶的。
当说完这句话，对面的陆洵舟暂时安静下来，他静静地看着程安，他应该是有什么想要说的，但又无法反驳程安说的那句话便暂时隐没在咽喉间。
程安看了看时间，他在陆洵舟这里已经待了很长时间了，最后再整理一下数据与资料，就迎到了下班的时间。于是他对陆洵舟说：“我先走了，陆总。”
他说话的语调平淡，神态显得有些倦怠漠然，与任何人都保持着这种极为冷淡的关系。即便陆洵舟和程安相识多年，很多时候也不敢贸然行事。
陆洵舟凝望着程安已经离去的背影，最终有些无奈地撑住额头，只能在无人知晓的此时叹了一口气。
虽然程安从来不迟到早退，也从来不缺考勤，甚至任务完成得都很好，但他一点都不喜欢上班。
上完班之后，他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浑身充满了疲惫，只想要在寂静的时刻独处，缓缓恢复自己的精力。
很多时候，程安看起来总是疲惫，头发也总是会因为遗忘修理而微长。一成不变的黑色西装，一成不变的厚重黑框眼镜，一成不变的装着电脑的手提包，一成不变的宁静而又倦怠的面容。
只要看到程安的人，都会知道这是一位标准的社畜。
这一位社畜也总是准时下班，除非当日的工作足够繁琐甚至比较紧急，他才会有加班的时候。还好即便是加班，长云这种公司也会给予加班费用。
他在地铁的窗户玻璃倒影里，模糊看见此时自己的模样。
现在正值下班高峰期，这里面已经挤满了人。他没有找到座位，只能暂时站在这里。他的身后站满了人。
这片核心发展城区基本是alpha，全都极为高大、挺拔，程安的身躯近乎要淹没在这一堆alpha当中。他的脑袋只能到这些alpha的肩膀，他此时就是被挤在一群alpha当中。
然而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场景，以至于对此见怪不怪。
他还记得他一开始来到这片城区时还总是会被alpha们议论。站在他身后的alpha们闲聊一样讨论起来。
“好小。”
“长得挺漂亮，omega吗？”
“omega来我们城区不是羊入虎口吗？”
“没有闻到信息素。”
“后颈上是不是有信息素抑制贴。”
“嗯，好香，但不是信息素的味道。”
“后颈上什么都没有。”
“是个beta。”
“竟然是个beta。”
没有贸然上来搭讪、也没有无礼地接触。毕竟这里的alpha基本受过高等教育，都是精英才子，个人素质都比较高。他们只是很小声地和朋友讨论着，程安却还是隐隐约约能够听见他们的声音。
在初次来到这片城区的那段时间里，程安很多次都听到这样的声音，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这些alpha好像也习惯了他们当中出现了一位beta，也不再讨论这件事。
刚刚下班的程安疲惫值直线上升，特别是这些天他失眠严重，在这骤然平静下来显得狭窄拥挤的空间里，程安更是精神不济。
他的手抓着扶手，清瘦的腕骨凸出来，在玻璃倒影上轻轻映射出清凛的影像。程安耷拉着眼皮，没有注意到他的身后又一个alpha挤了过来。
他正站在他的身后，也伸出手来抓住扶手。那一只宽阔的大手距离程安的手很近。程安的手在alpha的手旁边显得白皙、纤细。
那只大手的指腹轻微摩挲着，似乎有些难以抑制兴奋与激动。
当听到到站提示音时，程安才从这种倦怠中抬起眼眸来。他重新又看向玻璃窗，发现在自己的身后站立着一位alpha。
他太高了，看不见头在玻璃上的影像。只隐约看见他身上的西装板正而又齐整，他宽阔的怀抱几乎将程安笼罩起来。随着车厢轻微的晃动，他的胸膛与程安的脊背缓缓摩挲。
——不过是衣服布料之间的摩挲而已，程安甚至没有什么感觉。
alpha身上的气息扑面而来，由于他只是beta，他嗅闻到的只是alpha身上清淡的洗涤剂的味道，却嗅闻不到那浓郁到塞满车厢的信息素。
这股信息素的味道浓烈、刺鼻，让其他同为alpha的乘客感觉到不适，他们也激发出强烈的信息素来努力侵占属于自己的空间。其他的乘客频频看向这边，只看见那个被笼罩在怀里的beta几乎倚靠在那个棕发alpha的怀里。
那位beta被alpha的信息素霸道地包裹，像是在向所有的alpha宣示主权。
这种在静默中的暗流涌动，无法感知信息素的程安一无所知，到站时他以平日的姿态缓缓下了车。
不过他依旧觉察到似乎有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他转眸看过去，地铁已经重新启动，身后也空无一人。
他觉得，应该是自己发现了那些对自己的幻想之后，就产生了这种更为强烈的、被窥视的错觉。以前总会有人看他，他也不以为意，他认为他们只是好奇一个beta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所以他们频繁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程安就感觉到有一抹视线一直凝视着他，一直到他回家关上门扉时。
此时这种感觉更为强烈，可是转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
于是他觉得，这是因为自己心理作祟。现在他已经足够疲惫，他打算努力尝试着睡觉，看看能不能睡着，也打算明天就去与医生见面……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那些奇怪的东西他不想再关注。他提着公文包，缓缓地朝自己的住所走过去。
他的身影融入这开始变得昏暗的街衢中央，柔美清丽的容颜在夕晖之下，难得笼罩了几分格外的温柔与温暖。成为他浑身的冷色调中的一抹轻柔漂亮的暖色调和。
于昏黑的阴影中躲藏的某个身影，他的呼吸变得更为小心翼翼，瞳孔因为兴奋缓缓放大。他紧紧凝视着那抹已经走入阴影中的背影，脚步再一次不受控制地跟随上去。
直到程安完全进入那一栋建筑中，躯体被掩映在门扉之后，再也看不见，那昏黑的窗户亮起灯光时，这个跟随到楼下的人才停下自己的脚步。
他仰头凝望着那一抹光亮，呆呆伫立了一会儿，才心满意足地在脸上出现高兴、愉悦的笑容。他以轻快的脚步回去了。像个天真的小孩那样，嘴里哼唱着他自己编纂的不成型的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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