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丧团子
大概是真的感觉到他生气了，这个叫陈小晨的男孩完全就躲到程安的身后去，都不敢探头去看他。
程安忍俊不禁，说道：“没关系。”他不笑的时候脸色是显得有些冷的，一笑起来就会感受到这种淡淡的柔和，宛如春风一样让人感觉到舒适，也让人不禁对他产生好感。
那少年见一直躲在程安身后的陈小晨叹了一口气，声音也比刚才更为柔和了一些，他说：“你出来吧，我不揍你，我们去钓鱼。”
似乎不太确信似的，陈小晨也只是探了一个脑袋。
见气氛僵持，程安也觉得外面的天气很好，便对他们说道：“我可以跟着你们去看看吗？”笑容很淡，淡到几乎没有，但是那一种像水一样的柔和依旧扑面而来。
少年点了点头说：“嗯，可以。”他说完这句话，再一次警告陈小晨，“你不准再乱跑。”
从这个少年的语气中可以知道，陈小晨是一个有点顽皮的孩子。但是他在程安面前却看起来很乖，一直仰着那一双澄亮可爱的眼睛看着程安。
就连不久之前所谓“不准再乱跑”的警告也遵循了。他只是牵着程安的手乖乖跟着程安。
这件事让那个少年也很惊讶，他震惊地看了陈小晨一眼，然后说了一句：“你今天吃错药了？”
陈小晨没有搭理他，只是回答着程安问他的问题。
因为知道他们是本地人，程安就情不自禁问起夏莲的事情。
陈小晨说：“她很长时间才回来一次，而且是莫名其妙就回来了。”
程安问道：“什么叫莫名其妙？”
“就是明明路上没有车路过，也没有看见有人走过来，一转头，就看见夏莲站在那里了。真的非常的奇怪。”
程安也觉得很奇怪，听起来这个人会瞬移似的。
接着程安听见陈小晨说：“但是这个月她应该会回来吧？因为她答应过我，要把那把木雕枪送给我。我一直在想着。”暂时说完了这个话题，他仰着头对程安说：“哥哥，你是omega吗？”
程安其实不止一次听见这样的问话了，大多数的原因似乎是因为他长了一张不太像beta的脸，不过每一次，程安还是都会回答：“不，我是beta。”
他们走了一会儿，已经来到这一条小河前面。静静的河面水波平静，可以看见水面上不少的小圈荡漾开去。一眼就可以知道，这里鱼真的很多。
陈小晨和程安说：“这里有好多好多鱼。我和哥哥都喜欢钓鱼，但我哥哥不让我靠太近，只让我坐在这里玩。”
程安在他说的这个地方坐下来，对他说道：“你哥哥不让你下去是对的，你不知道河有多深。我陪着你坐在这里看着你哥哥钓鱼。”
听到这句话，他看起来有点不太高兴，应该是觉得以为这一次能够说服一位哥哥能够带自己下去一点，但还是只能坐在这里。他气馁地坐在程安身边，只能像平常那样揪点草开始编小动物。
程安看见这一双稚嫩的手将那可爱的小动物编出来，看他几秒钟就能弄一个，一时间觉得这应该很简单，就说了一句：“看起来好好玩，可以教我吗？”
陈小晨说：“好啊。”
他给程安挑选了几根看起来又长又细的草揪下来递给程安，他认真地想想说：“我教你编兔子吧，这个是最简单的。”
“好啊好啊。”程安乐得编一点简单的。
陈小晨可以说是手把手地教程安编出这一个小兔子脑袋，其实真的很简单，甚至步骤都没有超过十个。
但是程安就是不知道怎么的，无法弄出一个看起来还算正常的作品，不过已有几个初具雏形，而且他的进步肉眼可见，一看就知道再努力一下就可以做出一只可爱的小兔子了。
一旦想要做好一件事，成功近在眼前时，程安就会非常入迷。低着头不断地尝试着，连陈小晨说的那句“我帮你找一点好的草吧，这里的草都快被我们揪完了。”
都没有听见，只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情。他心想，如果能够做成功，他就拍给宋泊衍炫耀。这或许是他这么多年来做得那么成功的手工，可不能只炫耀给宋泊衍，还要给其他人都炫耀一下。
然而正这样想着，只听噗通一声巨响，程安抬起头来，看见一个身影落入河中。而原本安静地等待鱼上钩的少年立即站起来，喊了一声：“小晨！”
第102章
程安本就擅长游泳, 看到这个少年下一步就要脱掉外套往下跳，立即伸手制止了他，对他说道：“我擅长游泳, 我去救。”多的话已经来不及说，那声音散在比刚才更凛冽的风中。
接着只听噗通的一声, 程安就已经跳下去了。他的身影在水中确实宛如游鱼一般轻快, 只是三两下就来到了陈小晨的身边。
他抱住陈小晨的身体，成功将他缓缓带向岸边。大概是因为昨天下过雨, 河里的水异常冰冷。这种冰冷将程安包裹起来，隐约产生一种咽喉被扼住无法呼吸的感觉。程安让自己保持冷静，带着陈小晨往岸边游。
然而一阵难以自持的疼痛从小腿部蔓延上来, 他的腿抽筋了。他顿时往河中深处陷去，冰凉的河水漫上口鼻。
那着急的呼喊也已经被河水阻拦, 只听见朦朦胧胧的喊声。在这一瞬间，所有声音都变得不真切, 仿佛已经与世隔离。有一些画面宛如走马灯一样在脑海浮现, 可是这些画面却又那么陌生, 完全不像是他前半生的经历。
一些陌生的画面涌上来, 像是那些被封存在脑海深处无人所知的记忆在死前这一刻完全爆发，程安完全来不及细看，只隐约看见了一个男人……画面闪过得太快, 也完全无法看清他面容, 但是程安知道，这个男人就是梦里那个男人。
他依旧听见那温柔的呼唤声：“安安。”
——安安。
——安安啊。
黑沉的河底似乎没有尽头, 他不断往下坠落，坠落进入一个漆黑冰冷的深渊当中。一声重重的水声打破沉寂，一抹身影窜入漆黑, 向程安所坠落的位置快速地游过来。他抱住了程安的腰身……
程安听见了监护仪滴滴滴的声响，他的意识已经清醒，但是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程安才感觉力气缓缓蔓延至自己的四肢，使得自己能够缓缓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和梦里一模一样的屋子。宽阔而又温馨的屋内陈设，两条金鱼在鱼缸里欢快地游来游去，在光照下折射出来的斑斓的光清晰地映射在他的眼瞳深处。
又做梦了？程安想。
可是比起之前的梦境，这一次竟然能够让自己缓缓起身。他撑着自己的身体坐起来，没有感觉自己的身躯一如既往的沉重，除了稍微有点气虚有点累之外似乎什么不适都没有。
以为是在梦中的程安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另外的东西，或者走出这个屋子去探寻梦境的秘密，他摘掉了自己身上的监护设备，准备下床的时候发现这里没有鞋。
似乎认为他根本就不会醒来，就没有准备鞋子。程安的脚就只能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他看见了自己的脚，呈现雪一样的白色，这种是不健康的白，似乎常年不见阳光和常年久病在床。脚背上起伏着淡淡的青筋。
他站起来环顾了一圈，发现这个屋子里都是生活痕迹。可以从这些痕迹里隐约看出别的线索。比如放在柜子上的各种证书、奖状、奖杯。他走上前去，看见那奖杯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程安愣了一下，恍惚想起来，这不是他初中的时候赢的奖杯吗？还有另外这些，都是他以前获得的东西，这些东西都被妈妈整齐地放在他的卧室里。
他站在这里愣了好一会儿，又慢慢转身去看其他的。
这里面很多的东西其实就是他的，原本放在他卧室里的那些东西全都出现在了这里。他还能想起来这些东西是怎么获得的，是因为哪一场比赛……但是其他的呢？其他的，他都想不起来了。
心中的奇怪与好奇更甚，驱使他走到门口，伸出手推开门。比这里面更为强烈的日光扑面而来，程安情不自禁眯起了眼睛适应光线。这就是——降英甸的夏莲的那栋房子。
不同的是，这里没有那么多花草，装饰用的各种摆件也少了很多。如果不是屋子里那些他的东西出现在那里，他简直怀疑其实是纪廷收拾了屋子。
他缓缓沿着楼梯走了下去，看见了墙面上挂着的画。这些画就是纪廷画的那些，怎么也会都出现在这里？
程安的脑子有点乱糟糟的，隐隐让他有点头昏脑涨，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继续往下面走去。他坐在了平日里他最喜欢坐的窗前往外看去。所看到的并不是降英甸的美景，而是宽阔寂静的野郊，茵绿的草地有着尽头，那是白色的木质栅栏围拢在附近，这看起来像是一栋大别墅。
可是这里什么人都没有，也没有人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巨大的茫然感将程安笼罩，他不知所措地呆呆地坐在这里。直到他听见有人打开了那一扇门，他才转头看去，一个女人缓缓出现在视野之内。
比起程安的惊讶，她似乎更是惊愣，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程安。两人就这样静默无声地相互对望，她还揉了揉眼睛确认眼前的不是错觉，在彻底确定眼前的就是程安之后，她说道：“你怎么醒了？！”
程安不知道她的惊讶之处在哪，也就简单地重复了一下她的话，“是啊，我怎么醒了。”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醒了？”
她依旧保持着不可置信的神态，向程安走过来，上下打量了程安之后又说：“而且你还能直接下床，你这么多年都躺在床上，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能下床走路？”
想到了什么，她又愣了一下，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句，“哦，我给忘了，他每天都给你做康复护理给你按来按去的……”
她这一句喃喃自语程安后面没听清，只是问道：“他？”
她说：“先不说这个了，我赶紧叫医生来给你检查一下。”她说着去掏手机，又喃喃自语说了一句什么，程安依旧没听清。
他茫然地看着她，短暂的时间内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想要问的太多了，就不知从何问起。
她所说的医生很快就来了，他见到程安之后也很惊讶，这种惊讶其实还有点惊吓的成分在里面，所以每次程安看见他们这样的惊讶都会有些茫然。
不过这位医生看起来更为冷静一些，惊讶的时间没有很长，就上前来给程安检查身体。程安在这种状态之下只能先任由他们摆布。
这时候程安听见这个医生说了一声：“夏莲，他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被叫做夏莲的这个女性说道：“我不知道啊，我一打开门他就坐那里看着我了。”
程安立即转头看她，说道：“你是夏莲？”
她也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说：“对，是我。你找我？”
医生又看了夏莲一眼，问道：“他只认识你？”
夏莲说：“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医生又对程安说：“你认识陆承渊吗？”他和程安说话的时候明显放轻了语气。
程安仔细想了想，问道：“你是说陆洵舟吗？”他没听清那个名字是什么，只听到这个姓氏。
听到他说这个名字，医生和夏莲都互相对望了一眼。
医生出去了。夏莲温和地问程安：“你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程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道：“是有点饿吧。”但是他更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夏莲就又说道：“那我先去给你准备点吃的，你先等我哦，你先坐着，你要是哪里不舒服你就和我说。”
说完她人就出去了，程安要说的话都来不及说，伸出来的手甚至都没有抓住夏莲的一片衣角，她就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他的视线渐渐下落，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指上还戴着那一枚戒指。
他伸手去触碰，是有点泛凉的，但是触感极为清晰。这一枚戒指在他的指尖被缓缓摩挲。随后他把戒指摘了下来，想要看看里面有没有刻字，或许这样能够知道点什么，但是遗憾的是，戒指内圈没有刻任何的字。
他坐在柔软的床上，周围还摆着各种监护仪器以及他说不上名字的仪器，茫然的眼睛看向周围所有的一切。
他觉得他不能就这样在这里等待，夏莲和医生都出去应该是要说些什么，所以他又立即站起来，小心翼翼将门打开一条缝隙，确保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楼下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程安蹲着身子，像兔子一样挪过去，双手扒拉着护栏去听他们在说什么。
“我说过了这不行的……而且他已经……我早就告诉他不要那么冲动……”夏莲急切担忧的声音这样说。
“一点半办法都没有吗？”这是医生的声音。
听不清啊。程安默默想着，把脑袋侧过去，几乎快把脑袋塞进这楼体护栏的缝隙里。
“当初是不是你对他说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了？现在他醒过来了，你让他怎么办。”夏莲说。
“别在这里说这些。”
程安一下子就把脑袋和手都缩回去，他感觉那个医生好像在看这边。
第103章
程安躲了一会儿, 没有再听见下面说话的声音，只听见他们离去的脚步声，再往下看一眼, 下面已经没有人了。看来他们真的不想让他知道什么。
这不禁让他困惑地想，到底是什么事不告诉他呢？那个女性就是夏莲, 她看起来知道很多的样子, 可是面对程安的疑惑，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在这里蹲了一会儿, 确认他们确实在躲着他说话，这让他有些不高兴。蹲了一会儿觉得腿麻了，也没见他们出来, 程安就站起来到屋子里去了。只能等他们出来，或者等夏莲来给他送东西吃再问她了——这一次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程安这样想, 躺在床上盯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又翻身过去盯着鱼缸里的那两条鱼, 他又开始发呆。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发呆着竟然有了点困意, 程安耷拉着眼皮看着那游来游去的金鱼, 在稍微的水波声中, 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周围所有声音又呈现一种不真实的朦胧感，像是被什么东西蒙了起来，模模糊糊……他睡了一觉, 睁开眼睛之后他发现眼前的场景又发生了变化, 这次可以清晰地知道这是一家医院，毕竟被子上还写着那几个大字。
再转眸一看, 纪廷就守候在自己的身边。不知道时间到底过了多久，应该是守候了很长时间才让纪廷趴在一旁困倦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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