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吴百万
秦天添回国后就入职了一家科技公司,title薪资都不错,就是工作比较忙,三天两头不在家。秦恪都住院三天了,她才收到消息赶来,之后每天下班都来报道。
秦天添把苹果片成块,插上牙签,刚做完这些,杨承宣也裹着寒气进来,手里拎着两大只保温桶,桶上印着蝴蝶牡丹的花色,很是喜庆。
“这份给妹妹,明天中午可以带到公司,微波炉一叮就能吃。”杨承宣把一个壶放在桌面上,交代秦天添一会儿走时记得拿,拧开另一只壶的盖子,放上小勺,推到秦恪面前,“这份是哥哥的。”
话是普通的话,只是“哥哥”这两个字从杨承宣嘴里念出来,秦恪听着难受,欲言又止。
“趁热喝。”杨承宣催促他。
壶里是满满一大锅冬菇乌鸡汤,鸡肉炖得酥烂,一碰就脱骨,秦恪住院这些天,他几乎每天都带着汤汤水水来,日日不重样。
秦恪喝了一口,杨承宣满怀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
秦恪心情复杂,如实评价,“真好喝。”
杨承宣没有这么好的手艺,他的厨艺仅停留在满足生存需求的基本阶段,这几天的养生靓汤都是他老父亲在家里煲好的。秦恪拒绝了好几次,杨承宣还是每天都来,每次都要搬出二老,压得秦恪不敢辜负老人家的好意。
秦天添叉了一块苹果递给杨承宣,这两人挺投缘,没见几次面就已经混熟。他们正聊着天,护士推门,探了个脑袋进来,“在吃饭呢?”
她看向杨承宣,“那家属来一下。”
护士小姐抽出一根体温计交给杨承宣,交代他一会儿病人吃完饭,给他量个体温。秦天添坐在两人中间,两只大眼睛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眼里的八卦的光都快蹦出来了。
秦恪假装没看见,端着壶,默默喝汤。
喝了没几口,秦恪忽然停住,愣愣看向护士身后那条巴掌宽的门缝。
“怎么了?”杨承宣虽然在和护士说话,但注意力一直挂在秦恪身上。
秦恪盯着房门,问,“谁在外面?”
秦天添起身,大门打开,往走廊张望了两眼,回来说,“没有啊。”
杨承宣带着温度计走回床边,“看错了吧。”
秦恪脾胃太虚,汤还剩下一半就搁下了。杨承宣也不介意,抱起壶子出去洗。
秦天添是个藏不住事的,杨承宣一走,她偷偷打量了眼他哥的神色,见他精神正常情绪平稳,大胆问,“哥,你和承宣哥发展到哪个阶段了?”
“什么哪个阶段。”话说出口,秦恪意识到有歧义,马上补充,“没发展!”
“那他是不是在追你?”秦天添问。
这几天杨承宣的表现,瞎子都能看出来他是什么意思,说不是也太假了,秦天添又不是过去那个别人说什么都信的大傻妞。
“是。”秦恪不否认,把被子拉高到胸口,仰面瞪着天花板,“不过他本人还没把话说开。”
“如果他向你表白了。”秦天添小心问,“你准备怎么说?”
“我不知道。”想到这个问题秦恪就烦躁,他甚至不知道,杨承宣对他的感情是哪里来的,如果说是一见钟情,人真的会因为喜欢一副皮囊,而付出这么多感情吗?
他翻了个身,把头蒙进被子里,声音压得像在叹气,“别问了,本来头就疼。”
秦天添冷不丁说,“我今天看网上营销号说,谢明乔快订婚了。”
这次秦恪连声音都没有发出,被子底下的小山包,微不可查地垮了下去。
杨承宣洗完保温壶回来,就开始给秦恪量体温,秦天添还要去看秦时,没有久留,先一步回去。
“36.7。”杨承宣举起体温计,对着灯管读上面的数字,“恭喜你,体温正常。”
他放下体温计,回过头,问秦恪,“秦恪,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前后两句话,可以说是毫无关联,秦恪正在走神,听见杨承宣忽然这么问,连善意的谎言都没来得及编,脱口而出,“我不喜欢你。”
杨承宣也没想到秦恪会这么直截了当,直接笑出了声,笑得还挺开心,没有告白被拒的沮丧伤心。
“我知道。”笑够了,杨承宣才说,“而且我还知道,你喜欢别人。”
杨承宣转身面向秦恪,他的目光那么坦诚,仿佛已经洞悉了秦恪的秘密。
不过谢天谢地,杨承宣没有把秘密揭穿,很自然地,就把这个话题放了过去。
“但是没关系,你不需要现在就喜欢我。”他来到秦恪床边坐下,伸出一只手,轻轻搭住被子的一角,“我们可以慢慢相处,说不定什么时候,你突然就发现,自己已经把那个人忘了。”
把那个人忘了。
秦恪承认,这句话对他的诱惑力太大。快要溺死的时候,有人在岸上给他抛下一根绳索,出于本能,也会想抓住。
“如果到最后,我都没法喜欢上你呢?”秦恪问。
杨承宣认真思索了片刻,“虽然我很有信心,但也不排除这个可能。”他又眉眼弯弯,看向秦恪,“但我不想没试过就放弃,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不会怪你。”
秦恪从不否认自己自私,在感情方面一团糟,但他还不至于因为这句话,就接受杨承宣。
“那你听说过我的传闻吗?”秦恪平静地陈述着有关自己的谣言,“十五岁就在夜总会坐台、被不同的金主包养、劈腿滥交什么的。”
“你都说是传闻了,我还听信不就成了傻瓜?”杨承宣难得正经,“我只信你亲口说的,退一万步说,就算是真的,也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且我相信如果你会做这些决定,肯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秦恪不得不承认,杨宣传的这番话,确实让他有所触动,但他已经吸取了教训,不会轻易再开始一段关系。
“可是我是纯1。”秦恪抛出了个重磅炸弹,为了劝退杨承宣,他无所不用其极,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表情还特别真诚,“我们不合适,太遗憾了。”
这个理由,让杨承宣像被人一闷棍打中后脑勺,脸上真实地空白了一瞬。
“这是有点难办。”他很快哑然失笑,无奈扶额,“不过也可以慢慢磨合。”
杨承宣很喜欢秦恪,这点毋庸置疑,但让一个1了二十几年的人,突然为爱做零,也是强人所难。
“人是会变的。”他没有把话说死,留了退路,“说不定等你喜欢上我之后,就会愿意为我做新的尝试。”说到这里,他玩笑道,“或者只谈柏拉图式的恋爱也可以。”
此人油盐不进,秦恪实在无奈,无计可施,只得闭眼送客,“给我时间,我会好好想想,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第55章 还是做不到
应红刚进搏击俱乐部,前台就认出了她,一声一声“姐姐”喊着,热情地引她进了Vip区,边走边介绍。
谢明乔护具都没戴,在台上和教练对练,两人出拳又快又凶,像是打真格的,看得应红胆战心惊。
应红也不知道,谢明乔什么时候有了这个新爱好,休息时间常来这里。应红有问他,怎么突然对搏击感兴趣,谢明乔用一句角色需要,就想把她应付过去。
谢明乔接的每一部电影,都过过应红的眼,她当然清楚,未来的角色里,并没有哪一个需要格斗背景。
不过这家俱乐部是世界冠军开的,安全隐私都有保障,之前姜文也在这儿学过一段时间。谢明乔来这里,倒比去其他不三不四的地方好些,说不定还有机会和名导搭上线。
应红只能这么说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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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局结束,应红连忙上前打断,教练顺势停下,让谢明乔先休息会儿。谢明乔和职业选手有着不小的差距,一局下来已经脱力,满身大汗倚在围绳上,大口大口喝水,听教练复盘。
应红也在旁听了一会儿,直到教练离开,她才上前拉高围绳,谢明乔弯腰穿过,从台上下来。
“明天是鸿辉集团董事会。”应红和谢明乔一起来到场边,见他浑身湿透,抽出一条毛巾递上去,“你母亲让你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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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辉是谢明乔父亲的公司,现在董事长脑梗住院,公司群龙无首,各方势力蠢蠢欲动,陶书语让谢明乔露面,用意显而易见。
谢明乔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把剩下的半瓶水喝完,呼吸稍微平缓之后,才说,“不去。”
“站在经纪人的角度,我是很希望你在演员这条路上走下去,毕竟这样我才能多多赚钱。”应红只是帮他母亲传话,没有劝他的意思,在谢明乔身边坐下,和他一起看向拳台,“但你妈妈好像不这么想。”
应红侧脸看向谢明乔,停了停,才说,“还有你姐姐。”
谢易鸿昏迷不醒,鸿辉的继承人争夺战提前打响。为了得到参战资格,陶书语亲自向媒体曝光了明乔私生子的身份,并以此拉拢了集团里几方反对谢子歆的势力,结成了阶段性的盟友。
周佳翊的哥哥也公开表示,他们家族将会是谢明乔最坚实的后盾,不久前,网上也流传出他们即将联姻的传闻。
这个消息,十有八九,也是陶书语放出去的,为了增强支持者的信心。
听到姐姐这个称呼,谢明乔的脸上挂上了明晃晃的嘲弄。
谢子歆是谢易鸿和原配妻子的独女,从小就当作继承人培养,大学毕业就回国进公司工作,不可能放任这个平白冒出来的弟弟来夺权。
既然父亲还有个儿子的事已被捅上台面,瞒是瞒不过去了,不如承认下来,把事情闹大,牢牢抓住关键点发动舆论攻击。
近期网上针对谢明乔母子的负面舆论,就是出自谢子歆之手。继续发酵下去,不用她出面,公司股东也不会允许谢明乔染指鸿辉。
“我对谢易鸿的公司没兴趣,也不想和谢子歆做无谓的争斗。”谢明乔放下水瓶,用毛巾擦干额头上的汗。
应红挑眉,揶揄多余担忧,“那你妈妈的心血不就白费了?”
“怎么会白费?”谢明乔低头戴上拳击手套,“她如果想争,可以自己去,我小的时候没得选,现在做什么不做什么,不再由她了。”
应红的心里打了个突,莫名觉得谢明乔话中有话,还想再问,谢明乔已经起身,跃上了拳台。
新一轮训练开始,应红难得来一趟,也不急着走,坐在场边等谢明乔练完一起走,顺道送他回家。
一坐上车,谢明乔整个人都沉寂了下来,很是沉默,仿佛所有的精神气都在拳台上耗干。事实上,最近这段时间,谢明乔的情绪都不怎么好,经常一个人对着虚空的点发呆。
应红当他是受近期各种事件影响,边开车,边安慰开导他。谢明乔始终看向窗外,一声不吭,就算听到应红故意曲解他的话,也不反驳。
正前方是中央商务区,幢幢摩天大楼像是从地心里长出来,不知道是哪些苦命人在这些公司上班,都这个点了,好几层楼里还灯火通明。
谢明乔这时忽然问,“他好些了么。”
应红被对面车道的远光灯闪花了眼,气得狂按喇叭,分神问了句,“谁?”
谢明乔的视线从窗外收回,看向后视镜里的应红。
“哦,秦恪呀。”应红装出刚想起来的模样,也顾不上和对面斗气了,“已经出院了,医生不是也和你说了,检查结果很好,你每天不是都有去医院看他么,好没好你不知道?”
“不过他是不是交男朋友了?”应红降下车窗,朝对向的司机比了个中指,又把话题绕回了秦恪身上,“最近常见一个小伙和他在一块,长得还挺帅,哎呀,不知道他有没兴趣往娱乐圈发展。”
谢明乔看向窗外,没有应声,把手插进了运动外套的口袋里,指尖忽然碰到了一个薄薄软软的东西。
他垂眸,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看清黏在他指尖的,是一小枚烧焦的纸片。
应红瞥了眼后视镜,连连叹气,此刻的谢明乔,比起刚才,又消沉了些许,整个人破碎融化,消解在光影里。
她找遍理由,最后不得不承认,谢明乔种种反常的症结,还是在秦恪身上。
天涯何处无芳草,东边不亮西边亮,旧的不去新的怎么来…应红酝酿了一会儿,准备再背诵一遍那几句老生常谈,谢明乔忽然从座位上弹起来,高声道,“前面那个路口把我放下。”
应红警惕起来,“大晚上的,你要去哪儿?”
谢明乔没有回答,戴上兜帽,拉紧拉链,推门冲下了车。
不到六点,杨承宣就到家附近的车站等人,正好看见巷子深处一面广告牌闪了两秒,彻底熄灭了。
牌子上挂着“冠军格斗拳馆”,六个字,已经掉了四个。杨承宣上中学的时候,这家拳馆也辉煌过,可惜大环境不景气,生源越来越少,杨承宣时常看见馆长一个人在里面抽烟,像电影里被时代洪流扑倒的武林高手。
这条巷子,曾经就是这个片区的“武林”,长期有地痞流氓盘踞。杨承宣的学校在这儿附近,每天放学都要从拳馆门前路过,白天的时候还好,巷子里人来人往,但如果放学的晚,就容易被成群结队的混混骚扰,有时是挨打,有时是破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