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喜水木
回答他的只有江时的背影。
程野稍微侧了下头,只看得见一道消瘦的身影消失在冷风中,而桌子上寡淡的粉还在冒着热气。
老板骂骂咧咧,“什么都不要,到头来还要怪我的粉难吃,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娃?”
程野没说话,取出称,勾住筐,轻松往上一提,递给老板看,“除去筐子的重量,总共十八斤。”
老板把钱给他,看着他裸露在外冻得发紫的手和脚,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他朝程野道:“刚刚那人一看就不是我们这种地方的,三块一碗的粉,吃了没两口就走了,那粉还是满的,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去吃。”
程野的一双眸子极黑,半长的头发挡住眼睛,听到老板这么说,他朝老板看去,眼神在灯光下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像狼。
下一秒,这光芒敛了下去。
他接过钱拿起箩筐,裸露出来的手脚被冻得几乎没有知觉。
“谢谢。”
他朝老板说道,然后丝毫不矫情地坐在江时刚刚坐的位置上,沉默着把刚刚江时嫌弃得不行的粉大口送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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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时怀疑自己走错路了。
滑盖手机快没电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甚至觉得手机手电筒的光芒都暗淡了许多。
他迎着冷风举起手机,跟前是一望无际的黑,脚底三条岔路各自向远方延伸。
所以他来的时候走的是中间这条还是右边这条?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这乌漆嘛黑的乡间小路,人影不一定有,鬼影就不好说了。
江时硬着头皮选了中间那条路。
走了五分钟,别说人,他连光都见不到一丝,倒是旁边的树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江时浑身的汗毛瞬间竖起来,他把手机往旁边一扫,企图用音量呵退对方,“谁?”
树林安静两秒,然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更大了,同时还伴随着吭哧吭呲的喘气声。
江时:“……”
江时拔腿就往回跑。
老天奶,要是能活着出去,他再也不在晚上出门了!
吭呲吭呲的声音越来越近,江时越跑越快,然后一头撞上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旁边歪去。
眼看着他要一头栽倒下去,一只手拽住他胳膊,硬生生把偏离航道的他拽回去。
江时人是没摔倒,可却清晰地听到了咔嚓一声响,紧接着脚踝传来钻心的疼。
“……”
他就说,溪柳村这个地方果然克他!
江时疼得两眼发黑,什么时候被人扶着坐到路旁的石头上都不知道。
几秒后,比他手机更亮的手电筒光打在江时脸上,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没事吧?”
江时这才反应过来他撞到的是个人,一个高大的人,他的脸戳在对方硬邦邦的胸膛上,不仅脚疼,鼻子也疼。
他一巴掌拍在对方拿着的手电筒上,“不是,你有病吧,大晚上的吓人!”
手电筒晃了下,光芒依旧稳稳地照着江时。
程野没说话,像狼一样的幽幽绿光锁定在江时脸上,呼吸很轻。
他不说话,江时顶着手电筒的强光朝对面看去。
对方的脸淹没在黑暗里,只能瞧见一个隐约的模样,脸型轮廓分明,长得很高,哪怕蹲着也像座小山一样牢牢围在江时面前。
江时能感觉到对方在看他,他有些不爽的开口,“喂!我跟你说话呢,你是哑巴吗?”
漂亮少年瞪人的时候五官更生动了,宛如江南水墨的眉目瞬间就活了过来,坐在这黑漆漆的山间小路上,仿佛偷溜出来吸人精气的精怪。
程野握着手电筒的力道更加紧,目光从江时脸上刮过,好一会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抱歉。”
他一开口就道歉,反而把江时给整无语了。
光对着眼睛,照得江时很不舒服,他拿过程野手里的手电筒,转而对着他的脸。
“你是谁?”
程野抬起头,用手扒拉开有些长的头发,露出一张英俊的脸,漆黑的眼眸正对着江时。
他的眼睛是纯正的黑色,可对着光的时候,那黑会泛着点幽幽的绿光,乍一看很像狼。
可面对江时时,程野挺直的脊背向下塌,为了他能更好地看清自己的脸,他屈膝跪在了泞泥的小路上,像是一条被驯服的狼狗。
只是眼神依旧在江时脸上。
“程野。”
他缓慢道。
“我叫程野。”
作者有话说:
阅读指南:
1.文里的经济水平大约在十多年前。
2.攻一见钟情。
3.攻不老实,也不是好人。
4.双方家庭无矛盾指的是两个家庭间没有矛盾,真假少爷没有矛盾,家庭内部有问题。
5.如果觉得受换性别阅读没障碍,请去看言情谢谢。
6.后面有娱乐圈情节。
第2章
程野……
江时在心底念着这个名字,试着动了动右脚,一动就疼。
他轻轻“嘶”了一声,把手电筒再次对着程野的脸,“你刚刚为什么吓我?”
对着强光,程野眼睛都不眨一下。见江时说普通话,他也用普通话回应他,嗓音很低沉,只不过带着口音。
“我没有吓你。”他的目光往江时身后掠去,那里站着一只狗,似乎很怕程野,瑟缩着不敢过来,“是村里面的野狗。”
江时也往后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他又问程野,“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程野老实道:“我听到声音才过来的,你走错路了,这条路是往山上去的。”
江时:“……”
下一秒,程野的手就搭上了江时的脚踝。
江时猛地收回脚,瞪着他,“你干嘛?!”
他一动,程野就不敢碰,高大的身躯缩手缩脚的收着,显得有些无措。
“我看你好像受伤了,想帮你看看……”
“看什么看?”江时打断他,“你是医生吗就看?”
越说江时就越气。他跟着他亲妈来到溪柳村这段时间过得一点都不开心,再加上今日种种,程野简直就是往他枪口上撞。
他抬起没受伤的左脚往程野身上踹了下,多多少少带了点迁怒的意味,“不是你有病吧,大晚上的走路声音都没一下,还往我身上撞。”
“……”
程野想说他有发出声音的,手里甚至还拿了个手电筒,可江时当时太害怕了,只顾闭着眼睛一个劲往前冲,压根不听不看。
可他的话涌到喉咙,看见对面少年那双漂亮的眼睛因为恐惧而泛起一层很浅的水光时,憋在嘴边的话吐出来时变成了简短的两个字。
“抱歉。”
总归他也有问题,如果不是他块头太大,江时撞了他也不至于扭了脚。
程野又道:“我送你去诊所看看吧?”
“看个屁看!”江时道:“这个点诊所早就关门了。”
他低头弯腰捞起裤腿,右腿脚踝果然肿了一圈。
江时把肿了的右脚往前一伸,“都怪你,现在我要怎么回去啊?”
他身上的体毛很少,双腿常年捂在裤子下面,养成一身细腻的白,在手电筒昏暗的光线下,宛如上等的白瓷。
程野眼皮跳了下。
他垂下眼,看着那截脚踝。
耳边,江时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他刚刚似乎害怕极了,此刻只有通过一些毫不讲理的谩骂和责怪才能缓解内心的恐惧。
按道理来说,只要是个正常人,面对江时这般不讲理的责怪都会发火,可程野没有,他只是低着头不说话,显得格外的沉默和木讷,和江时印象里的农村人没什么差别。
骂够了,江时理智回归,看着程野低着头一声不吭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心虚,他挪了挪屁股,裸露在外的那截小腿在冷夜里冻得有些发红。
像是为了佐证他刚刚不是在无理取闹,他又把脚往程野跟前伸了伸,“不信你自己看。”
几秒后,他跟前的人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似的动了动手指,目光看着他的脚,在江时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伸手摸上了那截脚踝。
程野身上的衣服比江时少多了,不知道是因为赶路还是什么,他手上的温度却比江时高,刚一摸上去,江时就被烫得打了个哆嗦。
他不受控制地低头看去。程野的手很黑,是那种常年劳作晒出来的古铜色,掌心纹路粗糙。不仅黑,还大,稍微一收拢,江时的脚踝就这样被圈在了手心里。
两种极端的肤色对比,看得江时心跳没由来地快了一拍,心底爬上来一抹有些怪异的感觉。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肿起来的脚踝就被程野的大拇指按了下,动作很轻,但江时还是忍不住“嘶”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