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刀夺取 第47章

作者:一西林 标签: 近水楼台 正剧 HE 日久生情 近代现代

大邹被打懵了,连人带被子被踹下床,一头栽倒进不知放了几天,已发臭的泡面桶上,摔成狗吃屎,整个脑袋上都沾满发酸的汤汤水水。

打不过陈则,更没还手的骨气,大邹自知理亏,憋屈却敢怒不敢言,最后乖生洗干净自个儿,唯唯诺诺又跟着陈则回店里了。

陈则下手够狠的,一点没收着,大邹为此疼了两三天,当着这个煞神的面还不敢叫痛呻唤,只能龇牙咧嘴忍着悄摸揉揉。

“最近回家看过没有?”陈则明着问。

大邹听不出个中深意,还同邹叔他们生气呢,埋怨父母赶他出来,理直气壮没好气说:“没有,回去干啥,让我爸再打我一顿吗?”

当儿子的不回自家,陈则这个外人反倒趁有时间去了一次,探望病患。

邹叔目前的情况不容乐观,肺癌转移引起的腹水使得他原本干瘪的肚子鼓成了球,他难受躺椅子上,前阵子看似还健朗的身子骨垮得厉害,头发花白了大半,无精打采提不起力气。

不过就算疾病缠身,邹叔仍乐观积极,脸上没有半分被病疼折磨的痛苦,见到陈则上门,邹叔高兴,当即招呼陈则留下喝两杯。

陈则迂回说:“喝茶就行,晚点还要出工,不能喝酒。”

“你呀,就是担心我不能喝,这有啥,没事没事。”邹叔笑眯眯,“我本来就没几天活头了,不影响,咋舒坦咋来了,死不死的,不差这两杯。”

末了,还是喝的茶。

陈则起身为其泡茶,倒上,放到邹叔跟前。

拉会儿家常,邹叔问到大邹,对自家的废物儿子颇了解,长长叹口气:“邹斌他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你多担待,别跟他计较。叔对不住你,临到头了,还给你找这么多事。”

陈则说:“没有,他也帮了我很多,没什么对不对得起的,不至于。”

邹叔摆摆手,又摇头,面上苦涩,憋了半晌感慨:“我啊,不羡慕老王头别的,就羡慕他有你这个好徒儿……一个徒弟半个儿,老王头这辈子活得比我值当多了,我没他的命,唉……”

陈则默然,茶喝得差不多了,为其续上。

待不了多久,邹叔想留陈则吃晚饭,陈则赶着回店里,不吃了。

坚持送陈则出门,邹叔跟着到外面,似乎还有什么要说,嘴张合两下,可终是一个字没讲。

陈则说:“叔你快回去了,别送了。”

邹叔颔首:“别老是惦记我这儿,现在还死不了,放心,你有空就多顾着点家里,照顾好老王头他们。”

邹叔家位于巷子前半截,步行回店里有一段较长的距离,期间陈则不忘绕路到外面的文具店买一盒铅笔芯还有墨水,江诗琪要用的。

买完从另一条路往五金店走,经过岔路口,一个不经意间,却是瞥见了预期之外的两个人。

身体的本能反应比意识更快,陈则停下,望着街对面。

贺云西在那里,以及不该同时出现在一处的老熟人……周嘉树。

他们在交谈,周嘉树讲着话,贺云西面上不耐烦,心不在焉看向别处,并不是很愿意搭理对方的样子。周嘉树不在乎他的态度,明晃晃相互瞧不上,没所谓地扯了扯嘴角,眼神里带着让人琢磨不透的意味。

陈则蹙起眉峰,正巧藏在拐角处的高墙后。

周嘉树来找贺云西做什么?

第45章

刚过下午一点, 五金店生意不断,许多客人趁着午休时段到这里拿货。

陈则晚了十来分钟回去,曾光友不在, 孙水华和徐工都出去了, 店里只剩大邹一人。

客人来了就得接, 大邹被迫赶鸭子上架, 无奈半罐水响叮响,别说准确找货了,有的客人描述要哪样东西,用方言报的名字电脑上查不到,他急得汗都出来了, 压根不知道该从何找起, 倒腾老久都找不到对应的货物。

大家的时间都宝贵,一个接一个耽搁, 客人们等不起,买完晚点还得上工呢。性子急躁的直接朝着大邹开训:“干啥啊,到底有没有,磨磨叽叽的,你谁呀, 新来的员工?老曾哪儿去了, 咋让你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守店, 到底行不行, 有货没货,没有别拖着我们。”

瞧见陈则进门, 大邹如蒙大赦,结结实实松了一大口气,慌忙拉陈则上前。

“你不是出去一会儿就回来吗, 怎么搞了那么久,快快快,你来,我搞不定。”转身不住对客人们道歉,“各位别介,不好意思,是我的问题。这个人会,你们找他,他应该能行。”

陈则肯定能行,不是应该,三两下就找齐客人需要的货物,结账,收钱记录一气呵成。

挤店里的客人全走了,大邹抽纸抹把汗,回头瞥到放收银台上的笔墨:“你就买这俩了呀,还以为你有天大的要紧事,我刚都要给你打电话了,真是。还好你记性可以,这些玩意儿太乱了,又是种类又是这个号那个号,我整晕乎了都分不清。”

陈则不搭理他,有点子冷淡疏离,一看心情就不爽利。

大邹眼力见十分到位,经过近些天的相处早摸清了他的性格行事,一瞧这架势就了然了,纳闷凑上前:“你咋了,遇到什么了?”

“没有。”陈则专注捣鼓电脑,近两天店铺要上网店了,曾光友他们不会弄,交由他单人负责搞定。

“不太像。”大邹打破砂锅问到底,猜测与曾光友有关,“是不是老东西为难你了,又找茬了?”

“跟他没关系,不是。仓库你整理完了,没事做?”陈则支开他,“空了就联系一下钱老板那边,让他们送货,还有门口的陈列很乱,东西都混杂了,闲着就去分类清理重新摆。”

“仓库还有一点,快了,其他的等会儿。”自从挨了这人一顿收拾,拳头出真理,大邹彻底安分了,变得脚踏实地许多,生怕陈则晚点哪儿不开心拿自己开刀,“那外边你看着,我马上去。”

耳边清静了,陈则停住手上的动作,片刻,打开手机,自己联系钱老板。

曾光友这两天开始减少到店的次数了,学二爷享受清闲日子,有事没事就到老树下找其他老头下棋切磋,到茶馆坐歇,有时还到郊外的塘口钓鱼。

非必要不到五金店,陈则有处理不来的再找他,能电话解决就打电话,实在麻烦才会亲自过来。

少了曾光友,陈则眼下毕竟还不是真正的老板,制约大邹这个棒槌倒是容易,可要让另外两个人信服就难了。

孙水华和徐工的岁数都能当陈则爹了,按资排辈陈则也得喊他们一声叔,而正是这层年龄上的差距,他们明面上山水不露,可实际轻视陈则,干这行靠的是摸爬打滚混出来的经验,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年轻能懂什么,也就会点理论知识,论真本事还差得远。

行有行规,即使是当工人,亦各有内部间的层次鄙视链。

徐工他俩和陈则不是一代人,来时路更是天壤之别。

老一辈那个年代,当工人基本都是从当学徒做起,说白了就是凭借免费的劳动付出换取专业技术,他们不懂劳什子的书本理论,做活儿全凭多年积累的见识和实践能耐,靠的是真本事。

陈则不同,他是自学,没师傅带入行,一进这行就可劲儿挣钱,老一辈吃过的苦他是半点没吃过,但钱没少挣。

徐工看不上陈则,孙水华也不喜欢他,不单单是以上的原因,更因为陈则是他们的半个同行,大家平时都接维修的活儿,要不是这些年有五金店撑着,就凭陈则以前压低价压到赶尽杀绝的做法,他们哪还有活路,就算现下陈则即将成为五金店的下一任老板,他们照旧瞧他不上,更不抱期望他能打理好店铺。

孙水华做完上门的活儿先回店,找凳子坐下,有意忽视陈则,看都不看。

先前陈则每次碰到他,基本都会打声招呼,无论彼此是否处得融洽,可表面功夫还是一次不落。

今天异于往常,陈则头也不抬,分明察觉到人回来了,但始终一声不吭,电脑敲得啪啪响,干净灵巧的手指飞快点动,气氛莫名凝重低沉。

坐了一会儿,孙水华感到不解,接连暗暗打量他几次。

徐工晚半个小时回来,进门不久同样发现端倪,冲孙水华使眼色,不懂发生什么了。孙水华摊开手,摇摇头,打手语表示不清楚。

徐工不会手语,迟些时候逮住大邹:“他有事?”

大邹摇头:“不晓得,中午就这样了,这几天曾老板不在,事情多太压人了,午休都挤不出空档,估计累的吧,正常。”

曾光友半脱手了,陈则便基本不出外,一直守店。

大邹为此压力山大,千盼万盼,黄昏时刻终于熬来了解救之人。

贺云西还没下车,大邹速度迎上去,不等车子停稳,仿若看见救星似的。

“我来我来,东西给我就成。”

跟着进店,贺云西今下午工作干完了,饭菜带了三人份的,他要一块儿吃。

大邹二话不说搬两条凳子摆收银台:“成啊,每次光吃你送的多不好,哥你坐,喝点什么不,我去买,啤酒还是啥?”

“苏打水。”

“行,几分钟,我去外面买。”

关上电脑,待大邹走远,陈则平视面前的人,没工夫揣摩斟酌,单刀直入:“你认识周嘉树?”

“中午在玉岭路看见你了,街对面。”贺云西也挑明,当时其实发现了他的,坦然淡定先解释,再回答他问的,“认识,在庆成见过几次。”

“什么关系?”

“不熟。”

不熟周嘉树还过来找?

抬眸,陈则不搭腔。

贺云西自个儿说:“他爸和李家有生意合作,两家是远亲,不过出五服了,算不上特别亲,只是勉强能搭上一点。李恒高中跟这个人是一个学校,当过同学,不知道哪天来了北河,听说我们在这边开场子,一定要过来看看。本来该是李恒去接他,但下午没空,所以就我去了。怎么,你也认识他?”

陈则坦白:“有点过节。”

贺云西收拾桌面,挑眉:“什么过节?”

“……你离他远点,少接触。”陈则说,多的不提,看看这人,“他和方时奕是大学校友,挺熟的,方时奕……是他同门师哥,走动比较多。”

以为贺云西不清楚个中牵扯,孰知不是。贺云西丝毫不意外,点头:“我知道,他们两家是世交。”

世交两个字一出,轮到陈则愣住,头一次听说,完全不知情。

“方时奕没告诉你?”贺云西反问,“周嘉树他爸和方怀至大学同学,交情很不错,与林曼容娘家走得也近,当年方怀至和林曼容结婚,还是他爸介绍的。你不记得了?方时奕小时候到他外公那里,回来带的那个小孩,还在他家住了两个月的那个,就是周嘉树。”

陈则不记得,倒不是记性差,而是那一年暑假他不在新苑,被何玉英带出国旅游了,等赶着假期的尾巴回国,周嘉树也走了。

这段前尘过往,方时奕的确从未提及,包括周嘉树本人。难怪,林曼容总是对周嘉树如同半个亲儿子,陈则原先只当是她看不上自己,对比出差距,结果这里边还有如此大的弯绕。

登时哑然,陈则无话可讲,有种好笑又操蛋的无力感。周嘉树的存在像是无孔不入,方方面面都渗透了,却只有他蒙在鼓里,成天阴魂不散怪恶心人的。

“他应该不会再来了,”贺云西接着说,“下午跟李恒见面闹了不愉快,掰了。”

“讲讲。”

“李恒不喜欢他,话不投机,说不到一处,没讲几句就把人赶走了。”

都是富家子弟,李恒完全照周嘉树反面来的,周嘉树爱做表面样子,一件再简单的事都要搞成山路十八弯,李恒相反,能省事就绝不复杂,最讨厌虚头巴脑的假把式。本来双方就不是一路人,是周嘉树非得来,李恒答应了,结果周嘉树脑子犯抽,话没讲对踢到铁板了,李恒一点面子都不给,立马就将他赶出去,若不是员工拦着,当场还差点动手起冲突。

贺云西大致只讲始末,可不谈两人闹架的缘由,毕竟是李恒的隐私,到处宣扬不太好。

注意到陈则的神情,贺云西打开保温桶:“你该不会觉得,我和这个人有什么?”

“不是。”陈则否认,“只是以为他找你是为了……”话到嘴边,硬生生截断,不继续往下讲。

是为了报复,给我找不痛快——这句话说出口显得就变味了。不知道周嘉树找到这边来的目的,但陈则有预感,多半又是冲着自己来的。对着贺云西不知如何讲,陈则停了停,思忖须臾,模糊带过:“没那回事,不知道你们原来认识。”

话音刚落,买完饮料的大邹回来得正是时候,双双打住,不聊了。

大邹一门心思惦记吃的:“有啥菜啊今天,哥你刚来的那会儿我还没感觉饿,出去走两步,突然就饿了。还是三菜一汤?饭够不,要不我再去外面买一份米饭,我怕不够。”

带够了的,饭是单独装,三人份,一份不少。

江诗琪在汽修厂找唐云朵玩,今天下早班,陈则跟贺云西一路过去,接孩子。

到汽修厂李恒也在,撞见他们一起,李恒朝陈则招手,知晓是来接江诗琪的,告知:“刚走呢,唐师傅带她们回新苑了,才走没两分钟。”

一前一后错过了,没遇上。

既然江诗琪不在,陈则就不多待了,回新苑看看他们到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