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西林
“没,没有。”大邹悻悻,设身处地想,咋说都是在人伤口上撒盐,于是转开话锋,“我今天该做什么,还是清货,或者拆电器?”
陈则说:“随你。”
大邹分外体贴,自己滚不扰他烦心,找徐工他们求教去了。
曾光友下午也来了店里,没啥要做的,单纯到这里转一遭,也听说了陈则同人打架,曾光友最讨厌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暴力分子,被骗钱他可不管,起先打算“兴师问罪”来着,最起码也得敲打敲打陈则,他的心血绝对不会交给只会蛮干的二傻子,但当进门,见到陈则有条不紊地做事,干了一上午还不嫌累,一口气不带歇地埋头做,其他人都准备吃中饭了,他仍在清理接单,没单子就清理货架,曾光友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背手在店里走了两圈,曾光友干巴巴开口:“十二点了,歇会儿吧,也没那么多要干的。”
陈则说:“晚点。”
晚点也不歇,这人像一头蛮牛,大有要将自己活活操累死的架势。
曾光友说:“转让费……”
“30号转给你,按合同走。”陈则讲,“放心,一分不会少。”
“我没催你。”
“行。”
“算了,你看着办就成。”
“行。”
“我最近也不着急用钱。”
“30号上午就去银行,早些打给你。”
曾光友卡得不上不下,一言难尽地看他,许久,不说了,好心当成驴肝肺。
二爷是少有的知道十八万内情的人员之一,找当晚的男老板细致了解完大概的过程,他都懵了。
不是方时奕给的,还能是谁?
谁有能力给?
不怪陈则找错了人,思来想去,那时候有能力给这钱的,除开方时奕,似乎没别的了。
“我也能给他的,但是也晚了,没赶上。那时候我去四野山了,不在这边,不晓得出了这么大的事,等下山都迟了。”二爷对贺云西念叨,“你说说,这咋能错呢,不应该啊,怎么能错?”
贺云西没搭话,听着。
二爷想不明白,实在是找不到能对上号的人物,转头嘱托贺云西:“你帮我看着他一些,我怕他……真是,作孽,乱了套了。”
晦气的部分二爷没说,担心陈则想不通,出事。
好歹六年,就是养条狗都有感情了,被骗了那么久,谁能受得了。
贺云西答应:“好,我知道。”
为这些过分操心,二爷又来火了,端起茶杯刚要喝一口败败火,可嘴没碰到杯子,鼻腔内忽地热乎,两滴血红就先掉茶水里了。
惋惜刚泡的茶,二爷“哎哟”两声,肉疼:“我的铁观音,没剩多少了,又浪费了。”
讲着,嘴上可惜还不够,低头还想嘬两口。贺云西接过茶杯,不给喝带血的茶:“壶里还有,我再给您倒,您喜欢这茶,改天再买就是了。”
“如今市面上可买不到,这茶是那小子偷他爸的藏品送我的,放十几年了,现在有钱也买不了这样式的好茶了。”二爷颇得意,还有心情揶揄说笑,“单这一杯二三十块钱是有的,那么浪费,我都怕他怪我。”
“不怪。”陈则说,“是我该打。”
贺云西讲:“他这几天总念你。”
“……嗯。”
“有时间过去看看。”
陈则却没应。
贺云西解开围裙,洗手,偏头望了望他的方向,等关上水龙头,沉思了下:“有件事……等下个月,月初,你忙完了抽个时间,我和你谈谈。”
“什么?”
“到时讲。”
“哦。”
“也不是很要紧。”
“那后面说,没空搞这些。”
“好。”
第52章
一层秋雨一层凉, 月底前,接连持续的几场阴雨使得北河市的气候逐渐下转,沁人心脾的凉气席卷整座城市, 灼烫的高温炎热散去, 街道两旁的树木落叶簌簌直掉, 一夜之间就能摞出指节厚的一堆。
师徒没有隔夜“仇”, 陈则讲的实话,不怪二爷就是不怪,心里的不爽利哪会针对自己人,等这阵烦躁过去了,最先就是到二爷那里走一趟。
事儿翻篇就不提了, 爷俩一如从前, 犯不上为外人较劲。
“23号的铺子我提前退了,有人要租, 占到年底也多不了几个钱,反而耽搁人家老刘。”二爷说,23号的铺子,他们原先的白事店,“你收的那些铜啊铁啊, 还出不出了, 哪天喊人来收?”
陈则接道:“价高再出, 不急。”
“该出就出, 哪能保证一定出在高点,有得赚就行了。”
“看年底的走势, 应该不会太久。”
“以后没时间就别来送饭了,我吃汽修厂食堂,那边伙食也还行, 不差。”
二爷同汽修厂的厨子混熟了,隔三差五就过去让人给他开小灶,还带着江诗琪一起,明目张胆搞特殊。
陈则自己准时吃饭都困难,实际已经个把月没来送过饭,但二爷他们吃食堂的餐费是他交的,开小灶就不能按月算钱了,不够,都是先记账,按周他去结。
以前二爷不爱花他的钱,最近转了性,破天荒头一回坐实师父的名头,心安理得接受徒弟的“上供”。
寻常的餐食能花几个钱,即便开小灶,一个月下来也就千多块,陈则一两天就挣回来了。
家里的祖孙两个等到尘埃落定了才晓得打架的事,哥被打了,江诗琪怄得脸都红了,十分有骨气地将方时奕以前送她的东西全扔出去,坚决与哥站同一战线,一致对外。
她才不稀罕方时奕送的娃娃和小玩意儿,连同对方曾给她买的衣裤鞋子啥的都丢了,谁欺负哥,她就敌视谁,她可不是那种一点好处就能收买的软蛋。
“我本来就不喜欢他,要不是哥跟他搞对……是朋友,才不想他来。”江诗琪背后讲人坏话,偷偷告诉贺云西,对方时奕怨念极深,“他一点都不好,阿婆最讨厌他了。”
贺云西剥了颗润喉糖丢过去,逗毛猴儿似的:“为什么?”
江诗琪张嘴接着,咔哧咔哧嚼两口,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方时奕老是抢走哥。
他们经常因为她们仨吵架,方时奕不满意自己在陈则心中的排位,陈则被困在了新苑,踏不出去,陈则可以为了家里的每一个人抛下所有无论轻重的事情,但对方时奕做不到同样的程度,两人在感情上的付出时常不对等,方时奕希望陈则能放手,最好是彻底丢开,这样他才能往上走,从而跟上自己,可陈则没那打算。
今年搬到河阳首府住,都是两个人争吵后的妥协。
江诗琪还小,不懂大人的情爱,她只看到哥很累,两个地方来回折腾,跑来跑去,方时奕又不是天天都住在北河市,一个月大半时间在外地,为啥非要哥搬过去,那不是没事找事搓磨人么。他不想分开,咋不搬过来,凭什么哥就得去他那里?
方时奕就是为了抢走哥,江诗琪一直都知道,可是哥接受了,所以她们也接受。
大人很无聊,爱钻牛角尖,总逼着另一个人放弃重要的部分,搞得仿佛那样才能证明自己的分量。
真是幼稚。
“我们老师讲了,做人就和治国一样,要求同存异,和平共处。”江诗琪心得相当正面,老气横秋地感慨,“他太事儿了,好烦。”
贺云西顺口一夸:“你们老师讲得对,蛮有水平。”
“哼,早知道之前就不给他开门了,亏我还帮他。”
一场打架也带了些许微不足道的好处。
陈则再次声名远扬,一挑二过于生猛,普通民众对派出所有着天然的敬畏心,顺势的,也对陈则这种进过局子的避而远之。有了陈则坐镇,原先小区里那群皮孩子忽然就老实了,不敢欺负江诗琪了,见到她都躲得远远的,怕她找她哥来收拾他们。
江诗琪为此尤为骄傲,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她早说了,她哥可厉害了,能打死这些欺软怕硬的龟儿子!
江秀芬于其不做任何评判,老太婆无视外边的一切动向,只要不影响家里的小日子,管陈则在外做什么,人还在就成。
五金店转让在即,曾光友到店里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临到快签合同了,又改变主意:
店会按照约定转给陈则,但曾光友想留在店里帮衬,再干几个月。
“工资怎么算?”陈则挺会找重点,不在意别的方面,卸磨杀驴倒是顺手。
曾光友甩他一个白眼:“你就是个钱串子,至于算得那么精?”
“我给不了你高薪水。”陈则实事求是,“预算估计达不到你的标准。”
曾光友好气:“你看我是为了钱吗,就你,还请我……我闲得慌,在这儿白干,行不行?”
行倒是行,陈则不介意,毕竟才刚上手,曾光友多带他一天就多一天经验,求之不得。
当他奉承自个儿,曾光友蛮受用,可嘴巴还是忍不住刺两句:“出息,没眼界的东西。”
接着顺水卖二爷一个人情,倏尔讲:“老王头求我来的,要不是看在他面子上,老子早去庆成享清福了。”
陈则说:“我知道。”
曾光友疑惑:“老王头不是叮嘱,不能让你发现吗,你怎么知道?”
“你没那么好心。”
“狗日的,当面骂我啊。”
不是骂,就是事实,这个世界上也就二爷能做到这地步,不会有第二个人。
曾光友看着陈则,似乎想反驳,一会儿轻轻嘟囔:“就晓得盯着老王头……算了,不枉费老王头对你好,你能记住,也是个有良心的,他没白为你筹划。”
先打钱,后转店,十一月份,五金店正式交棒到陈则手中。
当天,虽然五金店不重新开业,一切照旧,但店门口还是摆了几个恭祝开业的花篮,二爷送了一个,贺云西送了俩,其中有一份是代贺女士的名义,李恒也凑热闹随了一个,正好凑足两对,整整齐齐摆门外。
两对花篮仅在外面放了一晚,第二天就被偷得精光,只剩四个空架子。
花篮不值钱,陈则不追究这个,只是有点子可惜。
二爷心宽,说被偷就偷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反正花篮也不会一直摆门口,过几天就撤,当是提前清理了,还省得自己费力动手搬。
接店后的忙碌又将打架那一出再往下压一截,陈则全身心投入店里,干得更卖力。
自己做老板和当员工是两码事,肩头的压力加重至少九分,没生意时坐收银台前竟会感到心慌,空落落的,没了以往可以中途歇口气的轻松感。
孙水华和徐工他们也一样不适应改变,像喊曾光友那般尊称“老板”喊不出来,过了一两周才改口叫他“东家”。
大邹没那包袱,第一天就叫陈则为老大,看到曾光友喊叔。
领到这个月的工资,大邹迟来的听陈则的话,计划挑哪天回家看看。被他爸打就打吧,回去了又被撵出门他也认了,念家人之常情,天底下没几个人不念家,他就是要回家。
上一篇:变成死对头的猫后分化成o了
下一篇:盐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