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不宜心动 第35章

作者:陈年明月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钓系 高岭之花 近代现代

一旁跟着的实习医生看得目不转睛,仿佛被这种沉稳而高效的气场震慑得说不出话来。直到身侧护士低声感叹了一句:“许医生,早就该下班了。”

许天星充耳不闻,眉头微蹙,眼神一刻未曾离开病人。手下动作依旧冷静而精准,仿佛所有的混乱与疲惫都与他无关,直到监护仪上的数字终于重新稳定,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挺直那条早已酸痛的脊背。

他摘下沾满血迹的手套,动作很轻,仿佛生怕打扰了什么。他抬头望了眼窗外,急诊楼外的天色仍是一片灰沉,像被湿气浸透的宣纸,连呼吸都带着一种冷湿的沉重。

“你再不下班,我就给你挂急诊了。”急诊科主任韩至文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语气不容置疑。

许天星本想回几句,却发现嗓子发哑,连多说一个字都懒得耗,只能点点头,像个刚下战场的士兵,默默走出急诊。

他换回自己的衣服,拉链还没拉上,手机就在兜里震了一下。他掏出手机,屏幕亮起,一串未读消息弹了出来。

最上面那个名字,顾云来,他怔了下,手指悬停在屏幕边缘,看着那个熟悉的名字,像是被某种情绪悄无声息地堵住了呼吸,一时没有点开,指尖迟疑几秒,最终还是滑了进去。

【我被我舅骂了,臭骂一顿,好多年没人这么骂过我了】

【你说我去给我妈上个香告状怎么样?】

【她会不会半夜托梦给我舅,帮我骂回来。】

这些信息断断续续,时间间隔拉得很长,像是他抽空躲在某个角落里,一边忍着火气一边偷偷发出来的。

许天星盯着屏幕看了几秒,脸上的疲惫忽然像被悄悄撕开了一条缝隙,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翘。那一点笑意不明显,却足以把他整张脸照亮一瞬。

他几乎能想象顾云来一边听训一边咬牙切齿、满脸不服的样子,眉头拧成结,嘴角憋着火,最后还得强忍下来装乖听训。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停了一瞬,回了一句:【挺有自知之明。】刚发出去,又觉得不过瘾,想了想,唇角微扬,又敲了一句:【舅舅是对的,你的确欠骂。】

那一刻,许天星像是突然找回了一点呼吸,他把手机揣进口袋,拉上外套拉链,走到一旁长椅上坐下。

仰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因连续高强度工作而酸涩不已的眼睛,虽然浑身疲倦得像被掏空,可他的嘴角,却还是忍不住地轻轻翘起。

他们之间的对话不多,也没什么甜言蜜语,大多时候都是互相打趣,谁都不肯先低头。

可就是这些不经意的联系,那几句藏在琐碎日常里的问候,让人知道,对方还在,还想着你,这几条消息,就像是黑夜里的一盏小灯,不喧哗,却足够照亮他疲惫不堪的心。

凌晨两点,城市的夜灯尚未完全熄灭,楼下街道空无一人,偶有车辆驶过,微弱的引擎声划破这死寂的夜,像一道不肯平息的脉搏。

许天星仰躺在床上,睁着眼望着天花板,呼吸又快又深,像有一块看不见的石头压在胸口,每一下起伏都艰难如挣扎。他的手指紧紧抓着床沿,指节泛白,却浑然不觉。

床头灯还亮着,光晕投在墙上,勾勒出模糊而摇晃的影子,就像他此刻混乱而惊悸的思绪,翻涌着,烧灼着,却无处释放。

他闭上眼,可刚一闭上,脑中就回荡起那声沉闷的撞门声。担架冲进抢救室,轮子在瓷砖地上划出尖锐的摩擦声,氧气瓶、心电监护仪、压缩泵,一件件急救设备钉在那具身体周围。

“男性,三十岁出头,突发心源性猝死,现场抢救十五分钟,送到我们时心率已停。”

护士长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他记得那天他刚处理完一个吸入性损伤病人,白大褂下摆还没干透,连喘息都没来得及,就被叫进抢救间。

他一如既往地冷静,进入状态,只问诊、操作,一切有条不紊,直到那张身份证递到他眼前。

顾亦安,男,三十四岁。

他那一瞬的动作僵住了。脑袋里像是被什么狠狠击中,“顾”这个姓,如一枚钉子,直钉神经深处;而“亦安”两个字,则精准命中他心底那道始终没说出口的防线。

他记得顾云来曾不以为意地说过:“我小时候差点被姥爷取名叫‘顾亦安’,听着倒是挺吉利,像个永远不会出事的人。”

可现在,这个“不会出事”的名字,正躺在急救床上,胸口起伏已停。

“肾上腺素推进!”他喊出口时,嗓音几乎发哑,情绪失控,除颤、压胸、吸氧……所有流程一遍遍重复,每一次击打,他都赌上一点希望。

“没反应。”

“再来一次!”

“许医生……”

“我说,再来一次!!”

最后,是他自己停下了。手掌还压在那具已经冷下去的身体上,僵硬、发凉。良久,他低声开口:“记录死亡时间,下午四时三十六分。”

他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力量,背后全是冷汗,手在微微发抖,白衬衫黏在脊背上,像被夜色吞噬。

那一刻他意识到,如果有一天,死在他面前的,是顾云来,他该怎么办?这个念头像毒瘤般钻进脑海,越想压下,越是疯长,一遍遍折磨他,像在逼问他所有逃避的情绪与爱意。

他猛地坐起,额头渗着冷汗,手指还在轻轻颤抖。他低头看手机,夜里两点零六,屏幕亮起,却没有那个名字,顾云来没有发消息,也没有打电话。

他盯着屏幕几秒,什么都没回,也没有发。他只是沉默地穿上外套,拿了钥匙下楼,小区安静空旷,楼道回音仿佛都比平常更响了一些。他钻进车里,关上车门的一瞬,像隔绝了整个世界的声音。

手搭在方向盘上,他盯着前方,呆了一会儿。下一秒,车灯亮起,发动机低吼,整辆车如一枚箭头冲入夜色。

他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也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去。但他知道,现在,立刻,马上,他要见到他。

哪怕不说一句话,哪怕只是看他一眼,确认,他还活着。

第38章

门铃尖锐地划破夜的寂静, 顾云来刚洗完澡,身上只披着一件半湿的浅灰色浴袍,黑发还在滴水, 几缕不听话的湿发贴在额前。

他抬手随意一拨,嘴里含糊地抱怨:“谁啊, 大半夜的……”一边用毛巾胡乱揉着头发,一边赤脚走向玄关。可视门铃的屏幕亮起, 他低头扫了一眼, 动作骤然凝固。

屏幕里,是许天星, 他站在公寓楼下,身影被楼下的光打得斑驳交错, 黑色外套在风中猎猎作响,那双丹凤眼明明被夜色包裹, 却炽热得像要穿透屏幕。

顾云来呼吸一滞,那眼神太熟悉了, 却又带着一种不安的陌生感,像诀别前的沉默。

他的指尖在门禁键上停了一秒, 最终还是按下,“嘀”的一声轻响,像一根琴弦被拉紧, 时间仿佛被拉长到极致。

顾云来站在门口,拢着毛巾的手紧了又松, 目光死死盯着门边, 整个人像被冻结住,连心跳都压低了频率。

“叮——”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响起,紧接着是脚步声, 沉稳急促,一下一下踏在他神经上。门铃再度响起,他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

“许天星?”他几乎是本能喊出对方的名字,语气里带着一丝难掩的震惊,他想问“怎么了”、想确认“是不是出事了”,可话还没来得及组织,眼前的许天星却突然动了。

下一秒,他被一把揪住了胸前浴袍的衣襟,顾云来没防备,被拉得踉跄一步,那只手冰冷、颤抖,却有一种令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可又像是要把他一起拖入深渊。

许天星死死盯着他,一言不发,眼神暗涌翻滚,像有千万句压在喉头,却最终只化作一个动作。

他猛地向前,一记突如其来的吻,几乎是撞上来的,带着风、带着冷意,也带着将整个世界压碎的力道。

这个吻急促、猛烈、毫无章法,牙齿碰撞唇瓣,鲜血的味道瞬间在口腔蔓延,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把所有未出口的恐惧、悔意、压抑和欲望,全都倾注在这个吻里。

顾云来的脑袋一瞬间空白,所有思考能力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击碎了,只觉冰冷的嘴唇贴住自己,嘴角甚至有点咸涩,可那灼热的呼吸喷在他脸上,像一场风暴,一点点将他推向失控的边缘。

他的手下意识抬起,僵在半空,不知是该推开,还是回握。心跳狂跳如鼓,几秒钟后,他终于慢慢地伸手,回抱住了许天星。

一吻终了,许天星已经把他压在门边,他一只手死死攥住顾云来的肩膀,指节发白,另一只手扣着他后脑,指尖陷进那头还滴着水的发里,近乎用尽全身力气。

这力道几乎让人疼,却又藏着某种近乎绝望的,小心翼翼的确认,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确信这个人真的站在他眼前,活着的,温热的,真实的,而不是某个午夜梦回里被抢救无效的空壳。

他整个人都在轻微颤抖,像是从一场深渊中挣扎上来的幸存者,身体的每一寸都写着劫后余生的惊惶。

顾云来下意识扶住他的肩,掌心所触,是一块一块冷硬如石的肌肉。他试图推开一点距离,却只推来更紧的抓握。他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发颤:“你疯了?到底怎么回事?”

许天星的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刚从一场噩梦中挣扎出来,让他看起来像是随时会碎掉。

他死死盯着顾云来,眼里燃着绝望和愤怒的火焰,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我今天抢救了一个人,心源性猝死。他叫……顾亦安。”

这三个字落下,如闷雷砸进顾云来的胸口,时间在那一刻仿佛被抽空。

许天星抬起眼,目光死死钉住他,每一秒都在加深伤口。他眼里满是血丝,眼角微红,那种压抑太久的情绪已经在他声音里碎裂:“你说过,你姥爷想给你起这个名字。”

一阵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沉重得令人窒息,公寓里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交错在一起,像是某种无声的对峙。

“他死在我手里。”许天星低声道,带着咬碎了的痛苦与惊恐,每个字都像是沾了血,“我看到他身份证那一秒,我他妈以为……”

话没说完,他的拳头就狠狠砸在顾云来的胸口,力道大得让顾云来后退了半步是崩溃边缘的宣泄,带着近乎绝望的愤怒。

“我以为你死了。”许天星的声音忽然哽咽,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每说一个字都疼,“我以为你出事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他咬紧牙,眼圈通红,声音一点点哑掉。

下颚线条紧绷到极致,像一根即将折断的弦,整个人在极度的情绪里燃烧,却又死死拽住最后一寸冷静,不让自己彻底崩溃。

顾云来看着眼前这个平日沉稳冷峻、冷静得近乎自虐的男人,在他面前彻底瓦解。他的眼里布满震撼、内疚、心疼,还有一种无法压抑的动容,仿佛心脏被生生撕开一条口子。

他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把许天星紧紧拉进怀里,双臂收紧,几乎是贴着许天星的耳廓温柔低语:“许天星,我在这儿,我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

“你别说话。”许天星几乎是咬着字开口,声音低得像刀刃划过皮肤,每个字都锋利得能割伤人。

他的身体还在轻颤,贴在顾云来的怀里,却像是站在一场风暴的中心,“我今晚不想听你说话,我就想看看你还在。”

他埋头贴着顾云来的肩膀,鼻息间全是对方身上那股熟悉的沐浴露香气,混合着微微的水汽,温暖而真实。

他疯了一样贪婪地汲取这份气息,试图用每一寸神经确认,这个人还在,他还活着,没被死亡带走,也没有消失在那个他最怕的深夜梦魇里。

过了几秒,他才低低地说了一句,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你要是死了,我也不会原谅你。”

顾云来先是一怔,随即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轻得像夜风拂过,但却透着一种深到骨子里的温柔与倔强。

“你要真不原谅我……”他贴着许天星的耳侧回声低语,气息拂过那块微凉的肌肤,“那我只能一直活着了。”

话音刚落,许天星忽然抬起头,猛地吻了上去,这一次,比先前更狠、更急,没有半点犹豫,也没有半分技巧,仿佛要把所有积压在胸腔的情绪、所有说不出口的恐惧、所有濒临炸裂的痛苦,全都狠狠灌进这个吻里。

他吻得毫无章法,牙齿磕到唇角,带出一点血腥味,气息粗重而猛烈,像是一场崩塌后的掘地重建,不留余地,不给退路。

顾云来被他撞得后背贴上门板,心跳轰然失控。他一秒愣神之后,便反手扣住许天星的腰,掌心感受到他紧绷的肌肉与无法掩饰的颤抖,他终于明白了,许天星今晚不是来寻安慰的,他是来求确认的。

确认这个人、这个世界还真实,确认他们还来得及,确认他们之间,没有错过。

于是顾云来不再克制,他反吻上去,力道比对方更急,呼吸比对方更乱。

他的指尖插入许天星的发间,贴着后颈轻轻摩挲,那里微凉的温度和跳动的脉搏,让他恍惚间觉得,他此刻抱住的不是人,而是命。

他们一路跌跌撞撞地退进客厅,脚步踉跄,气息缠绵,嘴唇几乎从未分开。

两具身躯像磁铁一般彼此吸附,碰撞、缠绕、吞噬。撞到墙面、家具,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夜色安静的空间里,像是某种节奏凌乱却真实的战鼓。

不知是谁先松了力,许天星被顾云来压在了那张宽大的真皮沙发上,黑色的外套半挂在臂弯,露出里面皱巴巴的白衬衫,领口敞开,隐约可见锁骨处的皮肤因情绪激动而泛起一片红晕,他的手指死死攥着顾云来的肩膀,唇边还有未尽的喘息。

而顾云来俯身压在他上方,一只手撑在沙发靠背上,另一只手仍然抚在他的颈侧,低头望着他。目光滚烫,呼吸未稳,理智与冲动在他眼底交缠,带着压抑许久的炽热,几乎要烧穿这沉默的夜色。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许天星,把那一身夜色、崩溃与失控都收进怀里,他的手掌贴在许天星的后背,隔着那层单薄的布料,能感受到他脊背轻微的颤抖和微凉的温度。

客厅里只剩下昏暗的落地灯,温暖的光晕罩在他们交叠的身体上,窗外的霓虹映在地板上,像碎裂的星光,在他们脚边缓慢游移。这个夜晚太安静,仿佛所有人都退场了,只剩这两个曾经错过、此刻紧扣的人。

他们纠缠着,一寸一寸靠近,彼此的喘息掺杂在沙哑的低语和唇齿相触之间,像一场烧得太久的梦,终于在这个夜晚燃到了极限。

顾云来睁着眼,呼吸还未平稳,喉咙因为激动而发紧,目光却始终落在许天星的脸上,那张在昏暗灯光下被情欲与崩溃交叠出一种极致脆弱的脸。

许天星此刻闭着眼,唇瓣还微微张着,眉头紧蹙,仿佛还沉浸在某种无法摆脱的恐惧中。他的身体是顺从的,可那种顺从像是濒临坍塌前的一根细线,随时可能断裂,也随时可能变成更强烈的依附。

顾云来看着许天星,一道闪电劈开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心疼,渴望,长久以来的压抑,还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恐惧,怕这一刻太脆弱,一碰就碎。

他低声唤了一句,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温柔:“许天星。”

许天星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呼吸明显重了一分,胸口微微起伏,像是在抗拒这个过于温柔的召唤,他的睫毛轻轻颤动,在脸颊上投下细微的阴影。

顾云来却没有停下,他的目光落在许天星的脸上,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近乎脆弱的真诚:“你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