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年明月
他故意停顿,眸光微挑,唇边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等着看他炸毛。
顾云来果然怔了一下,随即低低笑出声,退回沙发,一边揉眉一边咬牙切齿地吐字:“……许天星,你是故意想气死我。”
许天星一脸无辜,眼神澄澈得近乎天真:“我只是举个例子。”
顾云来看着他,脸色似笑非笑,忽然那笑意一点点褪去,眸色沉了下去。他盯着许天星几秒,语气忽然收紧,嗓音低哑又压抑:“你还真是……太小看我们家了。”
他俯身靠近,额头贴上他的,语气像是咬牙又像撒娇:“一千万就想打发你?”
许天星的呼吸一下子乱了,整个人一僵,像是被他那股带着热度的气息烧得失了神。
顾云来盯着他,声音依旧低,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温柔狠劲:“许天星,别拿你那点小聪明吊我胃口。我可以不逼你现在就见长辈,但你最好记住,这不是你一个人能掌控的游戏。”
许天星低低地笑了,眼尾轻颤,唇角带着点心甘情愿的柔软:“那你觉得你值多少?”
顾云来眯起眼睛,声音一字一句,咬得狠又慢:“至少要把我连本带利赔进去。”
他话音刚落,许天星被他这句话狠狠击中,轻轻一哼,下意识往后退,却被他箍得更紧,整个人快要被困在他怀里。
“许天星。”他低声念着他的名字,语气像誓言,又像警告,“你要是拿着那一千万真跑了,我不管你逃去哪儿,我都能把你追回来,利息加倍。”
许天星抬眼望着他,那一瞬间,眼底不再是防备与犹疑,而是一种终于放下的安定光芒。他没再反驳,也没再试图抽身,只是轻轻一笑,笑意像风吹过湖面,淡,却足以撼动内心最深处的湖底。
良久,他轻声开口,声音像从胸口某个沉埋很久的地方剥落出来,极轻,却极稳:“明年。”
顾云来看着他,目光中闪过一瞬细不可察的波动。他没急着说话,只等他继续。
许天星垂下眼睫,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捻了捻衣角,“明年我一定不值班。”
话落,他靠在他肩上,那动作终于是毫无防备的依靠。嗓音更低,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明年,我陪你回家。”
顾云来喉结轻轻动了动,手臂下意识收紧,像要把他整个人锁进骨血里。
“你说的,”他贴着他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像在封存这个承诺,“我记着了。”
许天星没有回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不带任何犹豫,比千言万语都来得郑重其事。
第48章
除夕夜的急诊室, 许天星穿着略显褶皱的白大褂,独自站在值班台前。手中握着刚处理完的病历,纸页边角已经被他的指节压出轻微的折痕。
荧光灯无情地照亮他的侧脸, 那张素来冷静的面孔此刻略显疲惫,眼下浮着浅淡的青影, 像是许久未眠的痕迹,被白色灯光一照, 更显得锋利而清寡。
他并不算太忙, 急救间隙中还能完成几份未交的病历,偶尔处理几桩小插曲, 今晚的急诊出奇安静,甚至连往年常见的酒精中毒患者都寥寥无几。
或许是这个城市的人们都留在了家中, 在炉火和笑语中围坐一桌,举杯共庆, 节制而温暖,平安得像这夜色下泛光的街道。
许天星的眉心微蹙, 指间动作停住,他将病历夹进文件袋, 走向窗边,城市夜景,远处楼宇的灯光一格格亮着, 像悬浮在空中的星辰,五彩斑斓, 繁华绚丽, 裹着节日的喜悦。
他安静地站着,窗玻璃上映出他清隽的侧影,轮廓淡漠, 眼神专注地望着远方,目光却仿佛越过了整个城市,落在了无人可见的地方。
在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处理急救时冷静决绝的医生,也不是那个口吻平淡、拒人千里的男人。他只是一个站在除夕夜灯火边缘的人,一个被万家灯火照不亮的孤影。
他的眼睫轻颤,像是被风吹动了一瞬,又很快归于沉静,这夜,本不该属于医院;可对许天星来说,似乎只有在这样的冷白灯下,他才能勉强找到一点归属。
与此同时,顾云来正坐在顾永谦家,屋里暖意融融,水晶吊灯映着,墙边红灯笼和水墨屏风交错,刚吃完了年夜饭,家里几个人都坐在客厅聊天。
他身上穿着一件剪裁得体的深蓝衬衫,袖口挽起,领口微敞,透露出几分不经意的随性。旁人看他坐姿从容,谈笑有度,像极了一个在这场家族聚会中游刃有余的东道主。
可实际上,他的心思早已游离,手机不动声色地握在手中,他时不时低头,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滑动,一条又一条微信从他指下发出。
他回得很快,语气平稳,甚至每个标点都显得克制,可每当许天星的头像跳动一下,他眉眼间的凌厉就悄然褪去,像被夜风拂过的湖面,泛起一圈柔软的漪涟。
顾云来他侧过头,正好瞥见妹妹顾云峥低头看着手机,手指飞快地敲击着屏幕,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眼里藏不住笑意。
顾云来眉梢轻挑,眼神落在她脸上,多看了一眼,她神情专注,回消息的频率之高甚至超过了他。
他没刻意打探,只是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她的手机屏幕,那个一闪而过的微信头像,熟悉得让他瞬间神色微变。
是朱子墨,东华分局里那个一向沉稳低调的技术人才,眼神温和,说话永远不疾不徐,似乎不带锋芒,实则藏刃于笑。
顾云来指腹轻敲酒杯壁,眸色微沉,下一秒,他语气看似随意地开口:“云峥。”
顾云峥下意识一抬头,眨了下眼:“嗯?”
顾云来将酒杯微微晃了晃,像是不经意地问:“你跟刑警队那边关系挺熟的吧?”
她愣了一下,那一瞬的迟疑虽快,但却没能完全掩住,“算是吧。”她抿唇笑了笑,“林姐那边的关系比较好,我们就经常有个接触。”
“是吗?”顾云来点点头,语气漫不经心地延续着:“那都跟谁熟啊?”
顾云峥顿了顿,手指下意识在餐巾边缘卷了卷,眼神游移了一下才答道:“路景华、常征……”她说得自然,甚至带着点敷衍的轻松。但朱子墨的名字,显然被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了。
顾云来没拆穿,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她,手指轻敲桌面,他慢慢开口:“是吗?”然后抬眼看向她“那个学计算机的,朱子墨是吧,你跟他,关系如何?”
话一落地,顾云峥眼中闪过一瞬明显的慌乱,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像是在组织语言。
顾云来却没逼问。他只静静坐在那里,靠着椅背,眉目低垂,神色淡然,可那双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带着一点不动声色的审视。
看这样子,不用在说什么,心里已经有了八分确定。
朱子墨的脸浮现在他脑海里,那张带着眼镜、总是温吞着笑意的脸,清清淡淡,谁都觉得他平和无害,却没人能忽略他看人时的那种深意。
这两人之间,远不止工作上的几次交集那么简单,他不知是该担心,还是该感慨。
但在沉默中,他忽然又想起了许天星。那个大年夜还穿着白大褂、在急诊室独自值班的人,心里装着一个人,是会在举杯时突然忘了祝词,在热闹中突然觉得空。
他低下头,盯着手机屏幕上那条“我在,别担心”的消息,指腹轻轻按了一下。
城市再喧嚣,灯火再璀璨,此刻,他只想在许天星身边。
“云来,你在想什么呢?”顾永谦的声音像一枚石子落入水面,轻轻荡开顾云来心湖中原本克制的平静。
顾云来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他向来擅长在各种场合游刃有余,但这一刻却忽然语塞了半秒,仿佛被扯到了心口那根不愿示人的线。
他移开视线,装作平静地拿起桌上的茶杯,略微垂眸:“他在医院值班,除夕人手紧张。”
他说得很轻,语气平淡得像只是顺带提起某个不太重要的同事,可手指却在杯身上敲了一下又一下,节奏慢而刻意,像是借此掩盖一丝轻微的慌乱。
“今天也轮上?”顾永谦微微挑眉,神色看似随意,语气却藏着几分老派长辈特有的打量和试探。
他又抿了一口酒,缓缓放下杯子,盯着顾云来看,忽然笑了一下:“这小子倒是敬业啊。”语气里有几分赞赏,也有几分不露痕迹的审视。
顾云来并未正面回应,只是淡笑,可那一笑中,掩不住某种微妙的牵挂。
顾永谦察觉到了,他拍拍顾云来的肩膀,眼角皱纹舒展开来,笑容带着一点慈和的调侃:“你守着我们这帮老家伙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过去看看他。”
这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顾云来心里那个一直紧锁着的门,他低头,看了看手机上许天星发来的几条消息:
【挺安静的】
【别担心,好好陪家人】
【我没事】
语气一如既往的寡淡克制,却偏偏让他心底泛起一阵柔软的酸意,简洁得像句陈述,却藏着太多他熟悉的故作无事。
“嗯,”他低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与期待,“等会儿,我去看看他。”声音里带着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和……等待已久的那种想靠近的冲动。
他顿了顿,嗓音低了些,带着一丝真诚得有些意外的软意:“舅舅……谢谢您。”
顾永谦听着他这句“谢谢您”,杯子在手中略顿了顿,指尖在瓷面轻轻转了一圈。
他没立刻接话,只是静静地看了顾云来几秒,那目光一如既往地沉稳睿智,却在这一刻带上了某种近乎不易察觉的柔软。
良久,他淡淡一笑,把手里的杯子往桌上一放,发出轻轻一声响。
“喜欢就去。”他说,语气平和,却像是在为谁松绑,“人不是机器,你小时候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长大了倒不敢任性一点。”
顾云来一怔,下意识想笑,却又笑得有点涩。他低头轻轻应了一声:“我……我这不是怕惹事吗,我这一回国,就惹了这么多事。”
顾永谦摇了摇头,语气像是带着一点无奈又宠溺的责备:“有些事吧,你不惹,它也迟早会找上门来,既然这样,干脆早点摊开,省得夜长梦多。”这话说得意味深长,点到为止,又没完全说破。
就在这时,顾云峥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抿着汤,忽然轻声咕哝了一句:“行了爸,别拐着弯儿给他打气了,您要是再往下说,他今晚可能真就不回来了。”语气像玩笑,尾音却挑得分明。
顾云来站起身,外套搭在手臂上,侧头看了眼窗外已经炸响的烟花,声音低而清晰:“那我先走了。”
顾永谦点点头:“去吧。”
顾云峥还想调侃,却被顾云来一个眼神制止,她咬着勺子小声说:“给许医生带点饺子。”
顾云来没说话,只是轻轻关上了门,指尖握紧外套边角,动作一贯干脆利落,却不知为何,今晚的背影,多了几分清晰的坚定。
踏出门的那一刻,夜风扑面而来,带着一丝凛冽的凉意,却没能吹散他心底那份炽热的牵挂。
他驱车驶过繁华街道,城市的霓虹一盏接一盏地掠过窗前,红绿灯的等待像是漫长的试炼,而他心中只有一个目的地。
他不知道许天星有没有在窗边发呆、有没有因为某个喝醉的病人而低头弯腰处理呕吐、有没有在除夕夜的急诊室里,也像他此刻一样,思念着另一个人。
他只知道,在这万家灯火的夜晚,他不想让许天星一个人站在冷白灯下。
那一刻,夜色浓重,街道清寒,可他的眼中,却燃着一种几乎要穿透这城市的执着光亮。
急诊室的灯光依旧明亮得刺眼,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味道,微涩中透着些许寒意,与年末的紧张与隐秘的期待交织在一起。
护士站旁的谈话声此起彼伏,偶尔掺杂着病人家属低声的询问,构成了除夕夜医院特有的背景音,忙碌而节制,不吵不闹,却永不停歇。
值班护士小李一边在电脑前敲打着键盘,一边小声抱怨:“今年除夕安静得反常,连醉酒闹事的都少了几个,平时这时候,急诊室早炸了。”
旁边的实习医生笑道:“咱们急诊可不兴说安静,没事,病人少这种话,一会儿就给你来十几二十个。”
站在一旁的许天星没有立刻出声,修长的手指正一页页翻看着急诊登记记录,眼神专注,动作利落,身上的白大褂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冷光。
他终于抬起头,目光扫了两人一眼,语气一贯平静却不乏压场的气息:“清静也好,说明这城市今晚没出事。”
他说这话时,语调没有半分波澜,却带着一种天然的冷静与分寸,仿佛不论外头多热闹,他都站在某个始终不变的位置上。
小李嘴角一咧,笑着打趣:“许医生可真是咱们急诊室最后的风水坐标。”
许天星没接这句玩笑,只是将病历合上,淡淡道:“少说话,多做事。”
实习医生连忙挺直了腰,低头开始复查手边的病例,而站在他们身侧的许天星,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那排整洁的值班记录,指尖微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下一秒,手机在口袋里轻轻震动了一下,提醒着另一场不在病房里的“心电波动”正悄然到来。
他低头掏出手机,扫了一眼。
【顾云来】:我在停车场,出来一下,别让你那堆护士姐姐看见我。
许天星看着屏幕,挑了挑眉,唇角却不自觉地扬起一丝笑意,极浅极快,仿佛春日拂过冰面的微风,不留痕迹,却能撩动心弦。
他抬头扫了一眼周围,随手把病历夹交给身边的护士,语气平淡:“我下去拿个东西,很快回来。”
他将白大褂脱下,挂在椅背上,拿起旁边深蓝色的外套,一气呵成地穿上,脚步声踏在走廊瓷砖上,干净利落,像这座医院里的另一种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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