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年明月
他说到这儿,把保温杯往许天星手里一塞,语气恢复了那点熟悉的刻薄打趣:“你这两天感冒又操心,喝点枸杞补补吧,完事就回家吧。”
许天星接过杯子,低头看着那圈温热的水汽慢慢冒起来,掌心一阵烫意传来,似乎在某处轻轻按住了他内心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
韩志文拍了拍他肩膀,往回走去。
重症急诊中心的事,认真考虑一下。”韩志文走到台阶尽头,头也没回,只是声音沉稳地落在夜色里,像一枚压进人心的钉子:“你有那个本事,也有那个胆子,这担子,是该你挑的。”
许天星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三点了。
他特地冲了个澡,换了衣服,才把身上那股血味和疲惫的气息尽量藏起来。可走廊的灯光打下来时,他的影子仍然透着疲惫的倦意。
他换好鞋,走进卧室,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盏被特意留着的小夜灯,顾云来已经睡着了,侧躺着,眉眼松弛,嘴角还微微翘着,像是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他。
许天星动作轻缓地坐到床边,低头看了他一会儿,像是在确认这人确实安稳地在他身边,然后,他弯下腰,拉开被子,慢慢爬进去,把人从背后一把抱住。
他从后头贴上去,把鼻尖埋在顾云来的颈窝,像是用力嗅了一口熟悉的味道,才终于安下心来。
顾云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声音还带着没清醒的沙哑:“你回来了?”
许天星低声“嗯”了一句,下一秒,顾云来就懒洋洋地转过身,整个人毫无防备地钻进他怀里,像猫一样蹭了蹭,声音模糊:“你身上好凉……别动,让我抱着你睡一会儿。”
许天星将顾云来紧紧抱在怀里,额头轻贴着他柔软的发顶。
那一刻,他像是在试图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从今天的满身疲惫中一点点剥离,只剩下最深的那口情绪,被夜色温柔包裹住。
他不习惯说话,尤其在这种时候,可今晚不一样。
他的手指缓慢而坚定地滑入顾云来的指缝间,轻轻握住。像是攥住了什么失而复得、终于可以承认的情感。
片刻后,他在黑暗中,极轻极轻地开口,“……顾云来,”他声音很低,像是在胸膛里刮过一阵风。带着一丝粗粝的隐忍,也带着一丝决绝的坦白,“我爱你。”
他语气平静,却每一个字都像是剖开了胸口,亲手递出去的心。
顾云来没有立刻回应,他缩在被子里,还半梦半醒,眼皮沉沉的,脑子却慢了半拍。
“嗯,好……我也爱你。”他嘟囔着,声音软得不成样子,带着睡意与习惯性的亲昵。
许天星没出声,只是垂下眼睫,淡淡看了他一眼。
片刻后,顾云来忽然顿了一下,他猛地睁开眼,抬起头,声音还带着没清醒的哑意:“……你刚刚说啥?”
许天星没看他,只低声回了句:“你不是听见了。”
顾云来彻底清醒了,整个人一下从沉睡的小动物变成了被雷劈醒的大型犬,瞪着他:“你再说一遍,快点。”
许天星看着他,眼角似笑非笑,声音却依旧平稳:“我说,我爱你。”
顾云来看着他,像是被人按了一下暂停键。
“操,许天星……”他声音低低的,带着点止不住的笑意,像是心口突然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你终于说了。”
许天星靠在他肩上,轻轻地“嗯”了一声。
顾云来伸手捧着他的脸,把额头抵上他的,笑得有点控制不住,“这可是你自己主动说的啊,许天星,不是我逼你说的。”
“说一次哪够啊,来,再说一遍,快。”
许天星:“……”
“许医生,你刚刚那个语气太敷衍了,我要的是,深情款款,眼神坚定。”
许天星闭眼,嘴角微微一挑,像是实在拗不过他,低声又说了一遍:“我爱你,顾云来。”
顾云来像被雷劈了一样猛地坐了起来,动作快得许天星一愣,还以为他是做噩梦了。
下一秒,他却紧紧拉住许天星的手,眼睛亮得骇人,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咱俩结婚吧。”
许天星怔住了,手还被他握在掌心,指节被热度裹住,像是一下子从冬夜被推入了盛夏。
他抬眼看向顾云来,眉眼间还残留着一丝睡意和疲惫,可眼神是清醒的,甚至带着某种赤诚的疯劲儿。
“……你认真的?”许天星声音轻,却不是拒绝,更像是没从这突如其来的“提案”中缓过神。
“当然。”顾云来点头,语气比刚才还认真,“我听你说‘我爱你’的时候,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我想跟这个人过一辈子,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爱的人。”
“许医生,我跟你讲,我可记仇了啊。你前几年让我等了这么久,我得缠你一辈子才算扯平。”
第77章
急诊室一如既往地忙碌, 空气里混杂着消毒水的气味与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令人神经紧绷。
那天值班,许天星刚给一个头破血流的病人缝完最后一针, 正抬手摘下手套,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警察来了, 快让出通道——”
伴随着几声压抑不住的呻吟和警员的呵斥声,一群人跌跌撞撞地被推进急诊大厅。
“打群架的!”门口的小护士低声惊呼, 目光惊慌地扫过那几个人。
七八个男人被压着带进来, 身上带着街头火气,有的鼻青脸肿, 有的满臂是血,几个还在挣扎着想继续动手, 尽管手已经被反铐。
“别乱动!”押送的警察怒喝。
其中一人突然爆发似地挣脱了控制,冲着旁边另一名伤者扑去, 正准备举拳,嘴里还咒骂着:“你再给我装死试试——”
现场瞬间混乱, 药车被撞翻,止血包、碘伏瓶滚了一地, 护士们连忙躲避。
许天星动作极快,几乎在那个男人抬手的同时,便一把扣住了他手腕, 用力一拽,顺势将他压在墙边。
男人反抗得凶狠, 许天星膝盖顶住他膝弯, 低声喝道:“安静点,你再动我就叫警察回头加一条袭医。”
他话音刚落,余光猛然一闪, 另一个被带进来的人不知何时脱离控制,手里寒光一闪,竟从裤腿掏出一把小刀,径直朝前方冲过去,目标明显是同女护士背后那个人。
他没有出声,也没有表情,只是眼神狠厉,动作凌厉地朝人扑来,许天星几乎是本能地反应,猛地松手、转身,挡在护士面前。
电光火石之间,他一手格挡,刹那间只觉得肩膀一凉,冰冷的刀刃割开布料,沿着皮肉划出一道狠辣的口子,血喷涌而出,迅速浸透白大褂。
他却没退,眼神一冷,反手扣住持刀者的手腕,狠狠一扭,只听“咔哒”一声,刀掉在地上。他顺势一个肘击砸在对方胸口,将人压倒在地。
直到那人被彻底制服、保安冲进来,他才像终于意识到疼一样,肩膀一抽,蹲在原地缓了口气。
护士哭着扑过来:“许医生你流血了!”
“别怕,不是大动脉,”他声音低沉,略微喘着气,却还带着一贯的冷静,“人没事就好。”
他微微仰头,靠着墙边坐下,白大褂上大片殷红,和他苍白的脸色形成刺目的对比。可他眼神还是清醒的,甚至还笑了一下,那笑意藏着些疲惫,也带着一点倔强的不服输。
“你就不能多等一会儿警察?”
门猛地被推开,顾云来几乎是冲进来的,声音发狠,眼角却泛着红,像是一路风急火燎赶来,身上还带着未散尽的凉意和焦灼。
许天星正坐在处理台边,病号服的一侧被剪开,肩膀包着厚厚的纱布,敷料边缘隐约透出血红。他听到声音,抬眼看了顾云来一眼,神情松弛得近乎漫不经心,嘴角甚至带了点笑。
“伤得不重。”他淡淡地说,抬了抬下巴,“才七针。”
顾云来的目光落在那一团尚未干透的纱布上,脸色一寸寸沉下去,仿佛有压抑的情绪从骨缝里渗出来。他嗓音哑了一瞬:“沈放告诉我的时候,你知不知道我他妈什么感觉?”
“哦,”许天星挑了挑眉,像是终于明白消息来源,“你跟沈放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随时通风报信?”
顾云来几步走上前,动作看似冷静,却几乎是压着怒气。他避开许天星的伤口,一把握住他的手,力道控制得很好,却仍旧透着隐忍的颤抖。
“许天星,”他低声道,“你脑子里到底有没有‘退后’这两个字?”
“有啊。”许天星靠着椅背,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天,“不过我更喜欢‘冲上去’。”
他微微凑近,右肩还在隐隐渗血,苍白的皮肤和敷料之间透着一丝刺目的红。可他说话的时候眉眼弯弯,像平常那样藏着点懒洋洋的不正经。
“你不是也缝过针吗?”他语气轻快,“这下我也感同身受了。”
顾云来一时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他,喉结滚了滚。半晌,他才压着嗓子开口:“你再这样冲上去一次,我就真让你‘感同身受’一辈子。”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气话,可眼底那点红和语气里的狠,谁都能听出不是玩笑。
许天星没接话,只是缓慢靠近一点,动作放得极轻极缓,像是生怕压到自己那块伤,又像怕吓着眼前的人。
他的声音比刚才低了许多,温软又稳:“我有分寸,你别怕。”
那一瞬间,顾云来眼眶倏然发热。所有的火气、质问、怒意,全在他眼前那点温柔里,瞬间融化得干干净净,他不知道是该骂,还是该抱住这个该死又心软的人,吻他一下才甘心。
外头的脚步声与低语早已集聚成一团,一开始是几个护士在窗口探头,接着是实习医生假装来取药、主任借故巡视,最后几乎整个急诊室都知道,许天星的“男朋友”来了。
顾云来眼神带火,西装都没换下,风尘仆仆地站在处理室里,手紧紧拉着许天星的手不肯松开。那姿态哪里是“朋友”该有的分寸,分明像是刚从战场上赶回家的恋人。
许天星注意到了门口躲着的人影,也听见有人低声笑:“哎呀,不是说他单身吗?”
“谁说的?我看那男朋友眼睛都红了,还搂着不放。”
“不会是……真的吧?”
他垂眼,指尖轻敲着处理台,表情淡得仿佛与己无关。
顾云来也听见了那些窃窃私语,眼神一横,转身便要关门:“看够了吗?没事的话让一让,他得休息。”
许天星抬手拉住他,声音不急不缓:“算了,不用关。”
顾云来一愣,许天星坐在那儿,伤口隐隐渗血,他却坐姿稳稳,抬眸看了门口那几个人一眼,语气冷淡但不刻意遮掩:“是,我男朋友。”
他的语气太平静了,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如何,而不是公开自己从未明说的情感关系。
门口那几个年轻护士一时没反应过来,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退还是该继续围观。
顾云来低头看他,那一瞬间眼神几乎柔到发亮:“许天星,你疯了。”
“没疯。”他淡声答,“我就是不想再遮着掩着,累。”
他靠着椅背,视线穿过人群、窗户、急诊室刺眼的灯光,落在一片模糊的夜色中。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异常清晰。
“谁爱谁,是我自己的事。”
顾云来看着他,一时间连心跳都失了节拍。他忽然就明白,许天星是真的,不怕了。
屋子里飘着蛋香和微弱的水汽,厨房里传来轻轻的锅铲声,切菜板偶尔敲击几下,节奏均匀,晨光洒进客厅,把木地板映出一层柔和的暖意。
许天星醒得晚些,肩膀一动,便是一阵刺痛。他皱了眉,倒没出声,慢慢坐起身,手扶着门框走出卧室。
顾云来正站在厨房,穿着宽松T恤,围裙系得松松垮垮,正在炒蛋。听见身后响动,回头看了一眼。
“醒啦?”
他笑了一下,语气带着刚睡醒的人专属的温软,“洗漱了吗?先吃点,我做了粥,还有你不爱吃但得吃的鸡蛋。”
许天星站在门口,没动,也没回答。他抬手摸了摸肩膀,伤口周围隐隐发热,一抽一抽地疼,像是整个肩胛都在呼吸。
他盯着顾云来看了一会,忽然道:“……我总算明白你当初的感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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