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绝世一根葱a
江余一步三回头,透过监控屏,他看到时降停正静静凝视着摄像头,目光仿佛能穿透屏幕与他相望。
随着江余的脚步渐远,门外的心跳感应逐渐减弱——时降停知道,他正在被带离自己的视线范围。
唉……降停啊降停……忍忍吧。
带男朋友见家长,谁不得过这一关?
这就是考验。
所幸,时降停还算识相,始终安静地站在风雪里,连手中的礼盒都没敢放下,生怕沾了雪显得不够诚意。
——换作以前的他,怕是早就一掌掀飞大门,大摇大摆闯进来了。
风水轮流转,如今转没的,就是他那身傲气。
才聊了不到七分钟,江余就坐不住了,频频往门口张望。江母慢悠悠地嗑着瓜子,听着儿子的感情经历,时而皱眉,时而点头,最后长叹一声,挥了挥手:“开门吧。”
江余如蒙大赦,一个箭步冲到门口,猛地拉开门——
风雪呼啸而入的瞬间,两人四目相对。
“快进来!妈同意进门了!”江余一把将他拽进屋,用力拍掉他肩上的雪,又心疼地搓了搓他冻得发红的脸颊。
时降停浑身冰冷,一碰到江余温热的体温,立刻攥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贪婪地汲取着暖意,目光死死黏在他身上,一刻都舍不得移开。
“我给你暖暖。”江余额头抵着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耳廓。
“嗯。”时降停低低应了一声,埋头在他颈窝蹭了蹭,像只终于找到热源的大型犬。
——这一幕,全被江母看在眼里。
片刻后,江余牵着他走到江母面前,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郑重:
“妈……我带他来见您了。”
江母的目光始终未落在时降停身上。
她慢悠悠地吹了吹茶,瓷杯刮擦的声响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她一言不发,只是垂眸啜饮,空气仿佛凝滞般令人窒息。
终于,她抬眼:“余儿,去给妈热壶奶茶。”
“啊?”江余更加紧张了——又要支开他?
上一次他被支走后,两人差点掀了房顶的惨剧还历历在目,都已经成了心中不可磨灭的阴影。他攥紧拳头,声音发涩:“妈,这次……我不能走。”
出乎意料的是,江母没再坚持,只是淡淡地瞄了时降停一眼。
时降停默默将礼品放在角落——他太清楚这些对江母毫无意义。
她要的,也远不是金钱堆砌的虚假赔礼。
他双膝重重跪地,额头低垂,喉间滚出三个字:
“对不起。”
字字千钧,再无赘言。
“伯母,欠您这声‘对不起’,太久了……”
这声道歉承载了太多。
雨水突然在记忆里倾盆而下。那年他明知江余是江母的命,却还是亲手把那根救命稻草推进了深渊,近乎掐断了一位母亲的半条命。
恍惚间又听见雷声中支离破碎的哭喊,像被掐住喉咙的夜莺。
如果当年没有选择推开江余……
让她失去了唯一的孩儿……
江母会怎样?
他不敢深想。
这声迟来的道歉,他必须说。
江余心头一紧,伸手想拉起时降停,却在最后一刻松开了力道。
就在他要跟着跪下时,时降停轻轻托住他的手臂,无声地阻止了这个动作。
江余简直是两边为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缓解气氛。
寂静在房间里不断发酵。
时降停的膝盖渐渐失去知觉,却比不过心头漫上的钝痛。他保持着跪姿,如同赎罪的囚徒等待永远不会到来的赦免。
江母终于开口了。
“你叫错称呼了。”
第193章 “妈”
称呼?
该叫什么?
时降停瞳孔剧烈一颤,像被雷击中般浑身僵直。他猛地抬头,对上江母那双平静却深不见底的眼睛。
那个称呼在唇齿间辗转碾磨,却如鲠在喉。
江余已经扑通跪在地上,双手发颤地摇晃他的肩膀:“快……快叫啊!”
时降停眼中翻涌着晦暗的潮水,那个称呼像根生锈的针扎在眼底。可当视线触及江余泪光闪烁的脸,所有尖锐都化作春雪消融。他忽然低头轻笑,轻轻吐出一个字:
“妈……”
这个音节像把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尘封多年的枷锁。
命运的齿轮在此刻严丝合缝。当年被调换的领养身份,被夺走的人生称谓,所有错位的遗憾都在这一声呼唤里归位。
江余死死搂住他,声音抖得不成调:“妈!您听见了吗?降停他……他叫您了!快,刚才声音太小了,妈没有听到,再唤一声!”
时降停望着江母鬓角的白发,这次声音清亮如破晓:“妈!”
江母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却故意板着脸摆手:“两个傻小子,还不起来?”
可他俩还跪坐在地上相拥,像两株终于找到彼此的藤蔓,紧紧相缠,还沉浸在被认可的狂喜余震里。
茶香袅袅中,江母摩挲着茶杯想:这声迟来的“妈”,总算焐热了岁月积下的冰碴。
……
半晌后,当江余终于放心去热奶茶时,只剩下两个人无声对视,客厅里空气突然凝固。
时降停正襟危坐,连西装褶皱都透着紧张,准备独自接受审判。
江母的视线第一次这么清晰地落在时降停脸上。
以往瞧不见他,并不知道他的长相。现在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眉眼低垂,倒显出几分难得的温顺。
——原来这小子长这样?
轮廓分明,鼻梁高挺,眼睫垂下来时甚至有种锋利的漂亮。
江母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指尖在茶杯边缘轻轻敲了敲。
……嗯,至少这张脸,配得上她家余儿。颜值过关。
她继而优雅地交叠双腿,摆出一副当家主母的威严模样,本以为要示威,没想到问出了这么一句:“怎么不劈桌子了?”
“……”
到翻旧账的时刻了。
时降停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那个被他徒手劈碎的红木家具,此刻全都化作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
“江家别的没有,”江母慢条斯理地吹着茶沫,“桌子管够。你随便劈哈。”
一滴汗正悄悄滑到时降停的下巴。
江母突然一拍大腿,阴阳怪气地拖长了音调:“哎呦——我想起来了!有人大摇大摆从大门出去前,可还特意给我留了张纸条呢。写的什么来着?哦对——‘愿赌服输,阿余归我’,啧啧,这挑衅的……”
她眯着眼睛,意味深长地问:“你知道是谁留的吗?”
时降停默默闭上了眼睛。
“还有啊,”江母继续掰着手指,“背地里把我儿子拐跑了,害我找得死去活来。你说说,这种人可不可恶?”
时降停喉结滚动:“……可恶。”
“那你说,”江母突然倾身向前,“这些事,都是谁干的呀?”
时降停只觉得心脏“咔嚓”一声冻裂了。他如坐针毡,在心里无力呼喊:阿余……快来救命……
约莫煎熬了十分钟。
江余终于端着奶茶壶姗姗来迟。
还没进门,他就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肃杀”气息。
只见时降停背脊微弯,正襟危坐,正乖巧听训。见到儿子回来,江母瞬间切换成慈母模式,和颜悦色道:
“孩子,进了这个门就是自家人,别拘束。妈又不吃人,你就当自己家一样,随意点儿~”
时降停嘴角僵硬地扯了扯:“明白。”
这话听着暖心,但要真敢随意……他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聊得怎么样?”江余欢快地放下茶壶,亲昵地蹭到时降停身边。
江母笑眯眯地:“还有些家常要交代……”
这时楼梯传来动静。江父醉醺醺地晃下楼,看见妻儿毫不意外,目光却在触及时降停时骤然定格。他眯起醉眼:“这谁啊?”
谁都没搭理他。
江父自顾自挤进沙发,试图加入谈话。
江母优雅地抿了口茶:“进我们江家呢,首先得会做饭。你会吗?”
时降停立即正色:“会的。”
“最近保姆请假,家务没人做啊……”
“我来做,妈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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