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吻三分钟 第64章

作者:听劝吃饱饭的AK 标签: 近代现代

他最终的武器,只剩下自己这副躯壳。

同一时间,国内,乌城机场。

机场广播里,悦耳的女声播送着中文,提醒乘客某某航班开始登机。

中文灌在耳中,有一种难以明说的亲切。

何岭南掏出衣袋里的手机,屏幕黑着,手指摁了好几下侧边条,没反应,又没电了,毕竟用了十年,电池蓄电能力变弱。

连上充电线,从侧面看手机,发现它后背有点鼓包,电池变形了。

这么老的手机,配电池难,估计一块电池不比新手机便宜。

该给自己买一部新手机了。

何岭南观察着自己手背上的针孔,没出血,但手背上的绿色血管像化在里面一样,一大片绿。

以前守着何小满住院,针头刺破血管会出这样的淤血。

真好,小满病好了,以后再也不用天天打针遭罪。

将手臂横在桌上,头枕上去,歇了一会儿,琢磨充上电了,抓起手机,摁了摁侧边条。

欢迎页面哗啦啦响起来,开机成功。

没立马动屏幕,得给它时间让它加载,不然直接划容易死机。

等了十几秒,试探着点下相册,相册迟迟顿顿跳出来。

他手机里存了不少花花的视频,可乐以前发给他的。

挑一个点开,呼噜噜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何岭南感觉能嗅到花花身上那股小猫焦糖味一样。

视频进度条走完,点住进度条拉回开头,又看一遍。

反复几次,才滑下一张。

下一张不是视频,是照片。

他在病床上拍的秦勉。

想划过去,手指贴在屏幕上,照片颤动,却始终没有划过去。

来电页面骤然跳出来,盖住秦勉。

新缇号码。

心一沉,手指划向接通。

手机音孔传出声音:“何摄影师,你好。”

——谁认识这人?谁认识这人?谁认识这人?

——你不是说跟何荣耀有仇吗,我解了气,也让你解解气。你捅他几刀!

——这是原TAS配对师,斯蒂芬李。

手机“啪”一声砸在大理石桌面,何岭南缩回手,用右手抓住自己左手,拇指死死摁在手背淤青上。

疼痛暂时逼退幻听。

他努力集中注意力,听见手机里的斯蒂芬李说道:

“何摄影师,我弟弟给你造成的伤害,我再次给你道歉。”

“你想要什么?”

“你记得秦勉登上幸运号邮轮的事情吧?秦勉在地下拳场的比赛视频,我这里有,一旦公开,会给他造成不好的影响,甚至断送职业生涯。你也知道,明星选手和黑帮搅在一起,在哪个国家都是大忌。”

牙齿开始止不住打颤,何岭南松开左手,两手无意识地攥在一起,冷,冷得受不了。

何岭南抬起手,扯住自己头发,发出声音:“你要我做什么?”

斯蒂芬李:“我只是想提醒你,好好治疗,不然你的精神分裂症那么严重,胡乱说话甚至报假警,会给别人造成困扰。”

何岭南听懂了斯蒂芬李的威胁。

如果他报警,斯蒂芬李就公开秦勉在幸运号上比赛的视频。

再者,他是一个精神分裂患者,单单只有他一个人的证言,连立案标准都达不到。

“何摄影师你放心,秦勉对我很重要,我一手捧红了他。他让我相信,我也可以做一个好人,做一个造福社会的杰出公民。”

何岭南不确定斯蒂芬李什么时候挂掉的电话。

眼前的色彩天旋地转。

行色匆匆的乘客身上穿着各种各样的衣物,碎花连衣裙、白色针织衫、明黄的卡通T恤……那些色块飞速旋转,在何岭南视网膜上拧成一团黑。

他闭上眼,黑暗中,高跟鞋叩响地砖、婴儿啼哭在耳中炸响。

胃里蓦地泛起酸水,他干呕出声。

一把捂住嘴,跌跌撞撞闯进洗手间,没来及跑到隔间,直接吐在洗手池里。

只吐出了没来得及消化的奶油面包,还是在机场买的,挺贵呢。

漱口,洗脸,用袖子擦了擦滴水的下颌,走出洗手间。

背包还在座位上,充电中的手机摆在座位扶手上,旁边站着一个青年。

“晕机了吧,”青年掏出一条口香糖,递到他面前,“吃吗?”

“不了,”何岭南说,“谢谢。”

他坐回座位,旁边的青年整个侧过身来盯着他看。

这种盯法儿不礼貌,何岭南朝对方看过去。

那人道:“刚刚,有个美女站你旁边,一直端着手机眼巴巴看你,估计是想要你联系方式,你没看她,她自讨没趣,走了。”

何岭南完全没印象。

估摸正是他最难受的时候,看什么美女,不吐美女身上算不错了。

青年笑吟吟往下说:“那美女可是真漂亮,这你都不看,你不喜欢女的吧?”

何岭南:“?”

“我一般不做这种事,”青年掏出手机,“但你长得太合我审美,是乌城人吗?还在念大学么?”

何岭南扫了眼对方探到自己面前的手机,没动:“我三十多岁了,精神分裂,暴力倾向极其严重,正在找地方住院。”

青年愣了愣,笑起来:“你说话真逗,我没别的意思,就想跟你交个朋友。”

何岭南叹了口气,没搭话,移开视线仰头望向电子屏,航班号一行行滚动,他掏出新缇到乌城的上一趟登机牌。

只是看到新缇到乌城的航班时间最近,才买的这一趟。

还没确定下一趟飞机目的地。

他从来没来过乌城,不过听说过这座城距离外古最近,常住人口里少数民族占多数,当地人基本都能讲外古语。

一位抱婴儿的女士坐到何岭南对面。

那股特有的婴儿爽身粉气味传进何岭南鼻腔,小孩哽咽了两声,忽地张大嘴放声哭嚎。

登机牌登时被何岭南抠裂,他做了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踩在地砖上的腿蓦地失控地抖动起来。

爽身粉的气味发了酵,泥土混着腥味——那是十七年前的上午,斯蒂芬李枪杀何荣耀的村口土坡的气味。

“我真的不是坏人,”坐在何岭南左侧的青年仍在喋喋不休,“这是我的名……”

声音被何岭南脑中的幻听淹没。

“我解了气,也让你解解气。你捅他几刀!”

“我查三个数,数完之后,你不动手,我就让兄弟开枪!”

三!

二!

一!

何岭南猛然看见青年从怀中掏出的枪!

婴孩哭嚎的分贝骤然翻倍,夹杂着女人的尖叫——

不能让这枪伤害到任何人!

何岭南扑上去,抓住青年手腕,攥紧拳朝对方脸上挥过去!

耳鸣声减弱。

现实变得清晰不少,感触其实和幻觉有所区别,至少从幻觉跌回现实那一瞬的失重,何岭南能够准确辨认。

“先生,你没事吧?”机场保安问道。

“我没……”何岭南刚想回答,发现保安不是在问他,而是在问刚刚跟他搭话的那名青年。

恐怖分子!

这人有枪!

何岭南看向青年的手。

对方手上空空如也,地板上落着一张带血的名片。

青年坐在地上,鲜血从鼻腔淌下来,滴在地板上。

何岭南晕血。

晕眩将婴孩哭叫磨得更锋利,一刀刀割在何岭南的神经末梢。

他动了动手臂,发觉自己正被什么扯住,侧过头去看,左右各两个机场保安,牢牢反剪着他手臂。

何岭南抬起头,看向抱孩子站在一旁的女人:“把孩子抱走……”

女人瞪着惊恐的眼睛与他对视,手中一下下悠荡怀里大哭的小孩,并没照做。

或许是自己声音太小,何岭南吸一口气,拼了命地吼起来:“走!我求你了,走啊!”

如果不是保安还架着他胳膊,他就跪下磕头,求求这女人赶紧带孩子走。

24号登机口通道在这时打开。

女人从手提包里掏出登机牌,忙不迭走进登机口廊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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