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摩卡滋味
他也说不上真假,只知道这些玉看着就舒服,尤其是里头一串鸡油黄的手串子,个个都有拇指肚大小,金黄如蜜,油润润的,似乎还嵌着丝丝金线,漂亮极了。
“这黄玉好,真漂亮!我能上手吗?”曹富贵忍不住都想拿过来摸摸,这串子太可爱了。
钱老先生笑脸有点僵,干咳了一声,小声道:“富贵啊,这个是蜜蜡。”
老先生有点忧心了,连玉石和蜜蜡都分不清,这孩子还想做古玩生意,别连裤子都赔得底掉啊!
“呵呵,开个玩笑,哈哈——”
富贵干笑几声,忙连声赞钱家爷爷的眼光好,他不懂不要紧,这不是有专家给把关么,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总是不会错的。
更何况不就是几十斤粮一块玉么!换上一块玉,至少能种出几千斤麦子来,这生意的成本几乎为零,利润高得资本家知道了都敢杀人放火,他哪里还怕什么亏?再说了,就算钱老爷子看不准,拿起玉石丢到能量槽上,该有多少能量一清二楚,哪个骗子这么高明能骗得了人,他还能骗得过神仙宝贝炼庐去?
至于其他几件什么蜜蜡、古玩的,喜欢就都收了,说不定哪样也有灵气呢?就算没有灵气,嘿嘿嘿,梦里乔应年的世界里,古玩珍宝那叫一个贵了去。
乱世黄金,盛世古董。
如今存上点古玩物件,过得十几二十年,在盛世华年的时候拿出来,啧啧!咱富贵哥想不富贵都难啊!哪里还差现在手头这一点粮食?
就是怎么个换法……他倒还是要掂量掂量,其他东西可以让钱老爷子帮着掌眼定价,玉石这东西,那是一定要问炼庐的。
“钱阿爷,东西我全要了。其他东西麻烦侬帮我把把关,看看价,这个玉,我还是要再仔细看看,人家收的有特殊要求,合了标准的,给价从优。”
钱老爷子也没问怎么个特殊要求,贴心地拉着儿子避了开来,让富贵一个人捣鼓,他俩在外间陪着二舅哥说说话。等了十来分钟,就见曹富贵喜气洋洋地走了出来,一个劲地喊好东西。
“……这块白玉,给六十斤粮砖;这块白里透绿的给八十斤;这块淡黄的,给一百二;带灰点的品相不怎么样,就给二十斤。您看怎么样?”
曹富贵手里拿着一把玉,就像是小贩卖小玩意似的,一件件拿出来定价,玉好不好他一窍不通,反正就按炼庐里能量格子来,一格给三斤粮。最后那件黄蜜蜡他也没放过,悄悄放到能量槽里一测,哈哈!果然也是好东西,足有55格灵气能量,怪不得他一见就心喜,管它是不是玉呢!
这件黄蜜蜡他给出了一百五十斤粮外加五斤肉的超高价,这就叫千金难买心头好啊!
钱老爷子也有点震撼,富贵看上去是半点不懂古玩,可是又不知有什么鉴定的门道,尤其是挑出来的那几块玉,不说那些东西出处来头,传承有序的话,光凭玉质本身品质来讲,他给的价钱再公道不过。
要是太平年景,这些玉确实不是几十几百斤粮能买到的,可如今到处缺粮,有钱都买不到额外的粮。社会上也不兴“玩”这些,留着金玉器玩让子孙饿得半死?哪家都忍不下心去。
本来老哥们几个就说了,有个十几二十斤就能换,如今富贵给价给得宽裕,他也算是能给人一个心安了。
不过,富贵这孩子带来的粮也不够这数啊?
“行,富贵你给的价厚道,我也能帮你再多找找这些玩意……啊,你还要收的吧?”
“收的收的!今天带来的粮不够,我明天去县城朋友那里弄点粮周转一下,钱阿爷侬放开手脚帮我收,最好玉多收点,阿拉屋里粮食多少还有点,实在不够,我再上山去弄几只大家伙,也够抵数了。”
富贵笑得眉眼弯弯,再三和钱阿爷敲定,多收,多多益善!下一趟他再多带点粮过来,不过这边院子人多眼杂,最好找个僻静的地方交易存粮。
钱姑爹想了下,立时提起一个合适的地方。
他们厂子在城郊有个农机服务站,管对乡农维修服务的,后来专业人员也不够派,那里就成了废弃品仓库,也没人打理,院子里草都长得比得腿高了。库管老陈头每月月底去转一圈,点点大数,其余时候都是锁着没人。要是需要暂时用用,问老陈头借下钥匙,给厂里交点租金登记下就行,谁也不会来多管。
这个好。
曹富贵如今不爱热闹了,就喜欢这种偏僻地方,方便行事。当即就和姑爹约好,明天就把余下的粮食运来,放到那间仓库里,到时请钱阿爷按着约定的价格给人分一下就行。玉石他就先带走了。
定好事情,富贵放下一桩心事,了无牵挂地和两个表弟嘻嘻哈哈地玩起来。
听着他俩嘟嘟哝哝,一边玩得开心,一边还时不时跑到里屋边上闻闻里头传来的肉香味,一脸切盼,像是饿了八辈子似的。
富贵皱起眉,揉着他俩的脑袋瓜,问青柱:“学校里也没吃饱啊?”
青柱使劲点头,说是学校里的定量不够吃,没油水的粗粮一餐吃上半斤都不顶饱,走动走动就咕咕叫了,大家都有气无力的。别说吃肉,好些日子连肉味都没闻到了,上一次吃肉,还是富贵表哥带来的野猪肉,吃得那叫一个香啊!
青石还小没上学,睁着大眼睛听哥哥苦着脸说惨,听到肉肉,也是拼命点头应和。
里屋炖的肉香渐渐飘了出来,大姑把富贵带来的熊肉用热水汆了,和上栗子正在焖。两样都很难煮烂,可不得好好焖上几个小时,这可把两个小的馋得口水长流,望穿秋水。
钱家阿奶正在外间陪着邻居说话,隔壁留香嫂挽了小竹箩悄悄上门,知道钱家来了两个乡下亲戚,人高肚大的,怕是一时为难,她在屋头翻了几张番薯叶混做的饼子送来,救救急。
“……当真生受你了。”
钱阿奶拿着这粮,心里也是滚烫,眼眶发热。
留香嫂男人王志青也是农机厂的,是金工车间的4级技工,一个月52.8元的工资比钱恩海这车间主任略低几元,他人肯干又卖力,工人又不像干部拿死工资,一个月出满勤下来,倒比老钱还多上几元钱。
钱是多一点,可王家的拖累也重,乡下的父母虽然不在身边,由弟妹们照顾出力,这老大总得出钱吧!家里还有四个孩子四张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平日里日子也是过得紧巴巴。
王志青和老钱关系好,留香嫂也是乡下上来没工作的家属,人又好说话,很对钱阿奶的胃口。别看平日里留香嫂遇事总是笑笑不说话,遇到什么要紧关槛,真是没想到她这般热心肯帮忙。
有这样好的近邻,钱阿奶也不跟她讲虚的,道是乡下的确过得难,家里的亲戚倒还好,富贵哥来家里倒也不是打秋风,还带了点土产。她拿来满满一碗栗子硬是塞到留香嫂箩里,隐晦地提了声,家里要是有什么老物件,倒是可以想想办法换粮,只是一定要嘴严,不要走漏风声。
留香嫂恍恍惚惚拎着箩栗子回屋了,想起钱阿奶说的老物件,哎呀!老屋里好像就有个甚古董碗!
钱阿奶送了邻居出门,回到屋头正看到富贵哥拐她家的两个宝贝孙子。
“……山上有野鸡、兔子,栗子林里还能泡温泉。我阿奶煎豆腐的手艺是一绝,自家黄豆磨的浆,点出来的豆腐,又香又嫩。横竖你们小学校也没开学,不如到乡下来住一阵,管饱,肉管够!”
富贵哥拉着青柱笑嘻嘻,也没放过边上急得跳脚的青石:“小石头也一道来,我带你哥俩上山玩,好不好?”
青柱青石被他忽悠得口水都快成瀑布了,齐齐回头冲着阿奶哀求:“阿奶啊!我要去乡下。”
第44章 同住
曹连秀心疼侄子, 往日里有好吃好用的, 常常让人带回乡里, 富贵哥吃在嘴里, 穿在身上,他虽是快活度日,万事不放在心上的性子, 谁对自家好, 肚里明明白白。那一颗良心还是在的,没被大黄叼了吃掉。
以往城里日子好过, 姑爹一家也有点小钱小权,大姑过得顺心, 他更开怀,吃喝玩乐心安理得。
如今全国上下日子难熬的光景, 偏偏他额角头放光, 富大运大得了炼庐,秘密虽然不能说, 好东西怎么能不和家人分享。
阿奶怎么说来着, 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
他富贵哥就是多吃二两肥肉都要嘟着油嘴去人前晃三圈的人, 如今憋着这么个天大的秘密不能得瑟, 已然是极不人道了,自家粮食满坑满谷, 各种肉换着花样吃, 连乡邻都撒出上万斤粮去, 再眼睁睁看着亲表弟饿得有气无力,那才真是念头不通达,憋屈呢!
回乡好好补补,不让这俩孩子长肥一圈,坚决不能放回缺衣少食的城里来。
钱家乡下亲家大侄子来城里投亲打秋风,不但没打着,倒是还把钱家两个宝贝孙子带回乡下去了。
板车上两个孩子,小的坐在垫了旧被的筐里,大的坐在旁边拿筐挡着风,就这么走了。
钱家阿奶和媳妇,红着眼眶送出半里地,说是城里政策职工都要去农村安置,哪里还有余力再安排乡下亲戚,只能让他们带着孩子们回乡住一段日子。
这桩事情让街坊四邻叹息不已,有心人倒是琢磨着,城里养不起,回乡反倒还能带上两个孩子?老钱家把两个孙子当宝一样,乡下日子要是不好过,怎么舍得孩子去乡下?人家问起,钱家阿奶抹着眼泪说是响应政府号召,为城市减轻负担,谁又能说钱家这举措不当。
冬日草木凋零,从城里到乡下一路没什么风景,只见树木光杆的枝桠在寒风里瑟瑟,地表一片片枯草像是癞痢头上的疤疮,乱糟糟的刺眼。
钱青柱钱青石哥俩难得去乡下外婆家,兴奋得嘴巴就没停过。就算西北风呼呼直吹,灌了一肚子,路面不平,板车又颠又晃,也没让两个孩子消停下来,指着路边一条土狗,一坨干牛粪都能咯咯咯乐个半天。
走了两个多小时,板车拐到了进山的小路,两个孩子才累得有些迷糊地团在铺盖里睡着了。
“个俩小赤佬真正是能闹腾。”曹富贵这才喘出口粗气来,向二叔抱怨。
他喜欢逗孩子玩,可不喜欢孩子整天在他耳边聒噪,闹腾得简直要翻天了,比屋里头的宝锋还要烦,哪里像小乔……喔哟!差点把自家的小童工给忘记了。
瞅瞅山路离黄林村也不远了,他赶紧跟二叔告声尿急,遁了。
快步走到旁近的林子里,曹富贵一闪身进了炼庐。
炼庐里麦苗青青,各色菜蔬郁郁葱葱,几只小小的粉蝶在花果间绕来绕去,小小一片田地,展眼就看到在瓜田里疏果剪枝的大小两个。正在田间奔来蹿去和蝴蝶过不去的大黄,听到声响警觉地转头望来,看到是富贵哥,立时甩着尾巴扑了过来。
小乔也看到他了,认真严肃的小脸上绽开一丝笑意,跟着大黄跑了过来。
“忙着呢?晌午饭吃了没有?”
曹富贵低头问小乔,顺手一把掐住大黄的顶花皮,赏了它一记脑瓜崩儿,看它呜咽一声缩起狗头,乐了。
“吃过了。”小乔瞥了一眼乐呵呵的富贵哥,嘴角的笑意更深,眼睛亮晶晶的,掰着手指头急切地向他诉说,“哥,我和二傻叔把麦子都浇了二遍水,杂草都拔了,切碎喂鸡,有几样带稗子的,小鸡还特别爱吃……”
“干得不错,挺卖力啊!地里活不急,别累到了,人家还当我虐童工咧。小乔,你也教教这傻狗,不干活整天扑蝴蝶是怎么个意思,我寻思着冬天也该吃香肉火锅了啊?”
一只小蝴蝶在曹富贵脑袋边绕过,他不耐烦地拍了一记,没打着。要不是还得靠它们传粉,早把它们捉了喂鸡了。说想来还是蜜蜂好啊,勤劳能干还能产蜜,想起蜂蜜他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小乔冷下脸来,瞪了大黄一眼,蔫狗呜咽一声,瞬间跑远。
“我接了两个表弟来家玩,小乔,他们和你年纪差不多,可有人陪你玩了。”
曹富贵哈哈一笑,给二傻和小乔蒙上眼,带着他俩出了炼庐。
小乔紧紧握着富贵哥温暖的手,低下头没说话,轻轻“嗯”了一声。
青柱和青石兄弟俩来了,老曹家难得这么热闹,宝锋欢喜疯了。
平日里家里大人不让他出去乱跑,小乔又闷声不吭的,只做两件事:干活,跟着富贵哥跑!这下好不容易找到了玩伴,他拉着青柱和青石一会儿弹玻璃球,一会儿炫耀他自己收藏的糖纸,天都快黑了,还拿出个弹弓来打算领着哥俩去打麻雀。
二婶挟起兴奋过头的小崽子,撩起鞋底子啪啪啪朝屁股上来了几下狠的,没等他嚎出声,又掏出颗芦稷糖塞他嘴里,宝锋顿时含着眼泪消停了。
阿奶搂着好久不见的小哥俩,也是欢喜得不得了,亲自上灶做了几个好菜,又煎豆腐,又烧肉,把两个肚子瘪瘪的小外孙填得直塞到喉咙口,都快走不动道。
她嘴里抱怨着富贵心血来潮,也不说一声就把人带回屋,眼里却是笑意都快溢出来了。
只是外孙们来得有点突然,一时也没整出房间,更没有多余的被褥,只得让小乔暂时和富贵睡一间,腾出他那间屋子,让给兄弟俩住。宝锋哇哇叫着,晚上一定要和青柱两个一道睡,打死都不肯和爹娘睡一屋,拗不过这小子,也只得随他们去了。
小乔两手空空地走进富贵的屋子,轻手轻脚坐在他的床上。
“过来,让我看看洗干净没有!可别像济公似的搓出几个老泥丸子来。”
曹富贵一把搂过这小子,扒开衣领看他的耳根和脖子,刚把这小崽子拎回家时那个邋遢肮脏哎,整床被子都沾了污泥,可把他给脏的。
养了这么些日子,吃饱喝足又调理的,可别说还是个小泥猴子,那到时就别怪他富贵哥出脚无情,把泥猢狲踹到床底下去。
小乔猝不及防,闷头被埋进富贵哥的怀里,被他这么拔拉着一说,耳朵都涨红了,急得闷声抗议:“我每天都洗脸和脖子的,英子姐帮我烧了水,我,我昨日才洗过澡的!哪里有老泥?”
曹富贵扒了他的衣服细看,果然,里头皮子黑是黑,倒没什么陈年老泥积着,身上也长了点肉,不像是当初在孙家柴屋里见着的那样凄惨,肋骨根根显露,瘦得吓人。
看看天色已晚,他索性扒光了小屁孩子的衣服,一把捞起红脸光腚还紧张地捂着鸡鸡的小狼崽子,塞进被窝里,鄙夷地白了一眼:“喔哟,是长肉了,重好多。侬捂啥捂?毛虫一根,怕鸡啄了去吃啊?”
他打着哈欠脱了自己的衣服,穿着阿奶给做的平脚底裤,得意洋洋地挺了挺下身,教训道:“看见没?这才是男人真家伙,侬个小毛虫子有甚可瞧的!”
小乔默默地注视了他下面片刻,在被窝里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拿瘦瘦黑黑的小光腚对着富贵哥,充分表达了他无语的悲愤心情。
一大早,院子里就嚎开了,三个未成年的表兄弟撕破了虚伪的情谊,互相指着鼻子叫骂。
“青石干的,肯定是他,我三岁都不尿床了!”宝锋义愤填膺,直指嫌疑人。
“不,不是我,是……是宝锋哥!他屁股湿!”青石涨红着脸为自己辩护。
“青石乖,说得好有道理,反正不是我屁股湿。”青柱……两边都是亲,当然是帮理不帮亲!
“去去去!都给我去灶房,让侬英子姐给擦擦,一身尿骚。”二婶抱着那床被褥从他们的屋子走出来,高声笑骂。
三个屁孩哄笑一声,你追我赶地冲向灶房,又吵起谁先洗的重大的问题来,争执吵闹声把屋顶都快掀翻了。
英子抿着嘴笑,一手拎起一个臭猢狲,扒了裤子给他们擦屁股,几个小子悲愤地嗷嗷惨叫,只觉得男子汉的脸面被丢净了。
“作孽啊!现在把这几个都丢回城里去,侬讲来不来得及?”
曹富贵抱着脑袋哀号,睡眼惺忪,一脸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