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摩卡滋味
小乔乖巧地递上衣裳,扫了一眼院子里吵闹的几个家伙,根本不屑与这几个还要尿床的屁孩子为伍。
曹富贵按着一阵阵抽疼的脑袋,唉声叹气地起床,谁让他答应了院子里那几个捣蛋鬼,今朝要上山“打猎”呢?
深山里坳,冬日里原本不兴也不敢入山,可自从他在里山发现了那片栗子林,这些日子每天至少有几十个队员在民兵的护卫下去那里采收栗子,这一线的路途人走担挑的,没有路都踩出条山路来了。
人怕野兽,野兽更怕人多。
大大小小的野兽闻风而避,连队里的小孩也敢在混在大人的队伍里,去温泉里泡个澡。
有二叔和他两人护着,带上这几个孩子去见识见识,顺便玩一下也好。
至于打猎……沿路这些天被队员们来回闹腾的,能摸到根野鸡毛都算是鸿运当头了!
不过为了让大小几个尽兴而归,他也有补救的法子。
这些日子时不时进山,炼庐里老早就被他收了一堆与自己甚有缘份的野鸡、野兔,圈在药田边养着,到时放出几只来就够大伙忙活的了。
难得有空闲,富贵大手一挥,把家里几个孩子都带上,他和二叔两个保驾护航,跟着队里的栗子采收队进山。看他们两个大小男人要带一串孩子,阿爷和二婶有些不放心,索性也跟着上山,只有阿奶小脚体弱不方便,留在屋头看家。
难得一家人出游,两个大小男人按着几个兴奋过度的臭小子在前,二婶领了英子和苗儿在中间,阿爷慢悠悠地压阵,跟着采栗队一道上山。
一路风光是没有,枯枝败叶外加山石,可是这景象与城里也是完全两样,青柱青石哥俩兴奋得嘴都没停下来过,不停地东问西问,采栗队里的几个婶子都被他们没见识的童言稚语逗得东倒西歪。队里托老曹家的福,有了栗子和粮砖的进账,近段日子都不必担心肚皮问题,冬闲进山,大伙都有了调笑开怀的心思。
山路有些长,两个城里孩子走了不到半小时就开始腿肚发抖,让二叔和阿爷一人一个扛上了肩膀。
小乔看了他俩一眼,嘴角一撇,转头望向富贵哥。
“作甚?我可背不动侬哦!”曹富贵警惕地瞪着自家捡来的这只黑瘦小猢狲,说道。
小乔突地低声道:“哥,等我再长大些,我背侬。”
第45章 器方
“喔哟, 这么孝顺啊!那我岂不是赚大了?”富贵被小乔的孩子话乐得笑歪了嘴, 看着他那柴棒子似的小身板揶揄道, “就怕你再长也长不了多少,背上我可别把侬个小腰杆给背折了,哈哈哈!”
小乔脸都阴了, 斜睨没正形的富贵哥,认真学着阿奶的话念道:“呸呸呸!童言无忌,随风吹去。”
“打、打、打栗子咧!都让让、让开点啊——”
割舌头站在栗子树下,举起长长的毛竹杆,瞪着眼睛一声吼,把围在一旁的小孩子们吓得一哄而散。
采栗队这几天已经把地上熟透掉落的栗子捡得精光,树上成熟的也剩得不多,用竹杆子再打两把, 就得等到明年这个时节再来收栗子了。
打栗子要有技巧,打重了伤树, 打歪了果子扎得自己满头毛刺。
割舌头说话结巴,采摘果子倒是一把好手, 几杆子不轻不重砸下,毛栗子颗颗滚落, 孩子们顿时冲上去抢, 被扎得哇哇叫也不肯松手。
大人们一边捡栗子, 一边笑骂, 把碍手碍脚的毛孩子赶到旁边。
曹富贵见他们收得热闹, 嘿嘿一笑悄悄走到旁边, 正想找个合适的地方放几只野鸡、兔子出来,一转身,冷不丁地撞上悄无声息跟在他身后的小乔,魂灵都差点被吓出喉咙口。
“我艹!侬咋像鬼一样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吓死阿爷咧!”
“我想陪着你,山林里野兽多。”小乔低头认错。
曹富贵斜睨那柴棒似的小身板,嗤之以鼻,教训道:“阿哥我连狗熊都生撕了,还怕什么野兽?再说了,就你这鸡仔似的小身板,野兽来了也就是给人家塞牙缝,还不够一口吞的。”
看小乔蔫了,他转念一想,太过打击小弟的积极性好像也不是大佬之道,突地瞪大眼,指着远处叫道:“看!那里,什么东西在动?”
嘴里喊着,另一手悄悄把几只肥野兔、笨山鸡丢出了炼庐。
“哪里,哪里?”小乔紧张得毛都炸了,蹿到富贵哥跟前护着,一边四处张望,忽然惊喜地叫道:“兔子!”
二叔和阿爷也走了过来,几个孩子兴奋地就要往前扑,被二叔和富贵一手一个逮住了。
周围也有几个采栗队的队员向这边张望,跃跃欲试,缺粮少食的,谁的嘴里都馋肉啊!
“兔子兔子,再不抓要跑了!”宝锋急得踮脚大喊,可脖领子让自家爹拎在手里,想跑都没法跑。
“莫急。”
阿爷胡子一抖,从怀里掏出根绑了皮筋的旧布条,弯身捡起块石头,在手里一掂份量,然后裹进布条里,他皱纹堆起的双眼骤然一蹙,青筋暴绽的大手猛然一甩!
“啪!”
一声轻响,布条里的石头正中逃窜野兔的脑壳上,兔子顿时倒地,一动不动了。
阿爷稳稳上前,把兔子捡了回来。
他打小替地主家放牛看羊,钻山窝、打石子的功夫几十年了都没撂下过。
孩子们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欢呼声,纷纷冲上前去,欢天喜地围住阿爷,一个扯兔脚,一个拉兔子耳朵,恨不得当场就生啃了这只肥兔子。
富贵笑嘻嘻地看着他们闹,转眼却发现小乔没上前,他半蹲着蓄力以待,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的草丛。
乱草丛突然轻轻一动,小乔就像是被打开了弹簧机关,一个虎扑上前,死死压住躲在草丛里的野鸡,他迅速伸手掐住鸡头,咔嚓一下拧断了鸡脖子。
仿佛一只初次猎食归来的狼崽子,小乔拖着他的猎物奔到富贵面前,仰起头,说:“哥,给!”
他努力板着脸,眉稍眼角是藏不住的骄傲和喜悦。
“小赤佬,还有点本事么!”
曹富贵笑骂一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嫌弃地推开死相凄惨的山鸡,道:“你自己拎着,晚上加菜。”
旁边的人群里又爆发出一阵欢呼,有个采栗队的成员居然用毛竹棍砸到了一只兔子。
欢呼嬉闹声此起彼伏,富贵放出来的几只野物一只都没逃过群众雪亮的眼睛。
曹富贵看着他们花样百出地捉鸡逮兔,乐得哈哈大笑,今朝高兴,便宜大伙加餐了。
有了能勉强度日的口粮,队里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偶尔还能找点肉食,那简直是美得不得了。人人心里都切盼着,慢慢熬过春荒,等待又一个夏日的麦收,日子总能熬过来。
一出元宵节,玩疯了的孩子们就像是秋后的蚂蚱——没几天蹦跶了。
在乡下被养出一身膘来的青柱青石哥俩,死活不肯回城,让他们姆妈杀到黄林村,把嚎得跟杀猪似的俩不孝子,拎着耳朵提溜回去了。
宝锋很伤心,玩伴没了。
小乔也心伤,难过地卷铺盖回了自己的小屋。他回头默默注视着富贵哥的屋子,暗自立下誓言,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曹富贵开心地把占他床位的小子踢回屋,又偷偷躲到炼庐宝贝里研究新到手的玉石。
这些日子被只手脚冰凉的柴棒子天天睡在自家被窝里,睡得腰酸背痛怀里硌得慌不说,小崽子就跟章鱼成精似的,把他缠得死紧,连半夜悄悄进炼庐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可好,总算把人踹回自己屋去了。
轻松适意没人缠的夜晚当真惬意!
趁着小乔不在炼庐里,手头阔绰的曹富贵把玉如意碎块按到药田的能量槽里,狠心拨到“极速”,瞬间收获了两亩多的麦子和瓜果无数。药田边上也悄悄扩张了一点,退开些许浓雾。
因为心里有预估,曹富贵在药田边上插了标记,粗粗一估算,这一块碎玉20格能量下去,除了田里的作物熟了,药田大约扩出了三分地,靠着小山向后延伸。
曹富贵拉着二傻,两人加班加点把麦子和瓜果全收了,生生累出一身臭汗来。
气喘吁吁地把标着红字【精力 1】的烤兔子递给二傻,哥俩坐在药田边大嚼兔肉回复精力,大黄乐颠颠地围着两人转圈,不时跳起来叼两人啃尽甩出的骨头,就没有一块兔子骨头能漏过它精明的狗眼。
等到第三茬麦子种下,又用“中速”长到麦苗青青的样子,曹富贵才歇下口气,瘫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肯动了。
如今他手头有了这些收来的玉石,足够再种上几茬麦子,就算是荒个两三年,家里都不会再愁吃食。
啊呸呸!最好是风调雨顺,一年也不要闹饥荒,农户人家看天吃饭,汗珠子摔八瓣,稍有风吹草动,就是一年口粮无着落,实在是太辛苦。
总之,如今是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他也有兴趣开始研究药田边上那座矮矮的小山丘。
山上原本还剩下的几棵树木都有些古怪,就算他用了玉石补能量,拨到“中速”,后头在山上补种的那些瓜果庄稼都生机勃勃,收了一茬,这几棵树还是那样蔫头蔫脑的,勉强只长出几片嫩叶来。
那长出来的叶子也是极其古怪,用老祖宗的话来说——根本不是一个画风的!
有一棵高大的乔木,枝条金灿灿的,发的芽居然蓝色的,还带着淡淡的毫芒,简直就像是传说中神草仙树。
按老祖宗的说法,这片山上有些是他搜集来的奇花异草,有些却是什么设计人员的脑洞奇葩。
曹富贵琢磨着,不管是老祖宗后来种的,还是什么设计原创的,那肯定都是好东西,在没什么能量的境况下能苟延残喘到今朝,绝对是宝中之宝啊!吃了玉石能量却还这么萎靡不振,要么是这些年耗损亏了元气,要么就是能量不足?
哎?等等,会不会是“肥料”品种不对口呢?
庄稼地里施肥,不同作物、不同时节施的肥还不一样呢,说不准这些怪树奇花要吃的“能量”不同?
反正手头玉石有多,曹富贵好奇地一个个试过来,最后连那串能量十足的蜜蜡都给放上了,拨到极速……
炼庐里轰然一阵震动。
曹富贵心头扑扑乱跳,有些慌,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大黄嗷嗷叫着,飞奔过来,趴在他身后瑟瑟发抖。二傻楞楞地站起身,摸不着头脑地四处张望。
曹富贵定了定神,飞快地扫一眼四周,幸好没什么大的变化,炼庐没让他给弄坏……咦?!
转头望向山后方时,他眼珠都瞪凸出来,娘的!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一块……地?
他急急奔下山,跑过去一瞧,围绕着药田的白雾退开了许多,“生出”,或者说露出一片新的土地,与原先黑色的肥沃土壤不同,这一片却是发黄的沙壤,也足有二亩多。
曹富贵攥着土乐了,沙壤也好啊!种西瓜,种土豆,种药材……好些作物还真是沙壤才能种得好呢!
就是可惜那块蜜蜡,能量耗了大半,油润的光泽都消失,从富贵太太成了干巴巴的灶前黄脸婆。
啧啧!可怜。
沉迷种田大业的富贵哥,一连几天都早出晚归,一不小心错过了孩子们的开学。
等他回过神来,自家的小童工已经和不情不愿的宝锋一道,在英子姐的带领下去小学堂上学了。
屋里只剩下苗儿这年岁不够的小丫头,和大哥大眼瞪小眼。
阿奶向来道:读书明理,能知天下。
她是一力支持家里小孩统统要读书,奈何自己生的几个,会读书的老大老三,一个英年早逝,一个去参了军;老二憨得念了几年书,能认的字还没一箩筐;闺女倒是跟着她学了些女红、诗书,也不是什么读书的料。
她只得把心思放在第三代上,打富贵小时,就开始亲自教导他,念些古文旧书。哪知这孩子灵醒是灵醒,念过两三遍就能记牢一篇文章,加加减减也脑筋清爽,偏偏不爱规规矩矩坐在学堂里,初中念了两年就打死也不肯再读上去,宁可四处混迹。
阿奶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他就是嘻皮笑脸混不当回事,也只能随他去了。
如今剩下的这几个,男男女女,统统都让阿奶赶进小学堂里,多少吃点墨水总归是好事。
小乔既然住在家里了,如今手头也宽裕,没得剩下他一个的道理。富贵一提上学的事,阿奶便大手一挥,让这几个都去念,一个不能少!
曹富贵摸摸下巴,恍然发觉,原来身边少了个端茶送水,沉默又勤劳的小童工啊!怪不得说是像少了点什么。
说起来,小乔这小崽子到家里来住,吃苦耐劳还听话,干起活来又拼命,实在是好用。
这次小乔头一遭上学,明明答应过要送他的,偏偏忙得忘记了,想想那张落寞阴沉的小脸蛋,富贵哥胸口不怎么找得着的良心,居然也有点隐隐作痛。
要么送他点东西哄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