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印记 第16章

作者:南枝 标签: 青梅竹马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近代现代

董波起身来穿衣服去洗澡,他的这个老房子,卧室里没有配有浴室,要出门才能够去浴室。

曲悠还是缩在毯子里,把脸也埋了进去,他羞耻得觉得自己死了就好了,不用这样子面对世界。

董波看他这样,本还想和他一起去洗的呢,看看是不是把他弄伤了,上点药什么的。

董波对于床伴总是万分温柔的,一切都很周到,他是一个非常有耐心的人,特别是在对于看上眼的猎物身上。

不过此时看曲悠这样害羞,他只好打消了那个念头,倾身俯在床上,伸手揉了一下曲悠的头发,道,“我去洗澡了,房间里只有你一个人,你不好意思,就把衣裳穿上吧!”

董波去洗好澡回到卧室,看到曲悠果真已经穿好了衣服,红着脸坐在那里不敢看他。

“你也去洗个澡吧。”董波这样说着,带曲悠去浴室。

曲悠心情复杂难言,他现在是万分后悔和这个人做了那种事情,他为自己的不知羞耻而感到痛恨。

曲悠在里面洗澡,董波在门口站了几秒钟,这才回自己卧室里去,他站在衣柜门前,里面有一套以前买给林景穿过的衣服,有衬衫和长裤,林景穿后洗干净拿来硬是还给了他,他一直放在自己的衣柜里。曲悠和林景差不多高,该是正好能穿。拿出来给他穿吗?毕竟家里只有这一套衣服曲悠能穿。

董波舍不得那套衣服,一番犹豫,最终没有拿出来给曲悠,他宁愿出门再去给曲悠买一套。

曲悠洗完澡还是穿着自己原来的那身衣服,除了有些皱,其他都还好,只是因为和一个男人有过肌肤之亲,似乎皮肤上一直留下了那种感觉,无论怎样都让他异常别扭。

洗完澡出来,他那慢一拍的大脑才想到自己下午还要上课呢。

他惊慌地跑到董波房间里去,从董波床头柜上拿下自己的手表,已经两点四十二了,他们三点上课。

董波正要说去给他买衣服的事情,看曲悠这样慌张地看表,就问道,“怎么了?”

“上课要迟到了。”曲悠别的什么也顾不得地往楼下跑。

董波跟在他身后,道,“我送你去学校,很快就到。”

曲悠在客厅里差点和董波家的保姆奶奶撞到,他看到她,脸轰地红了,不敢看人,往外跑去,在门厅处慌张地换鞋。

董波也换好鞋,道,“不用着急,赶得上。”

曲悠却不得不着急,迟到后要是被老师叫到教室最后面去站着听课,那可就太丢人了。而且因为和董波发生了那种事,他总觉得别人看得出来,所以越发地惊慌。

董波开车去学校,曲悠下车的时候已经两点五十六,在校门口下车时因为腿软差点跌在地上了,他也顾不得,赶紧撑起身体来往教室里冲。

幸好在上课铃声响起前冲进了教室,坐在座位上,他的心跳依然剧烈,趴在课桌上回了好一阵气才恢复过来。

他满脸红霞,眼神不定,生怕别人看出了他刚才做的事情。

而且身体也不大舒服,他镇定下来,想要认真听课,但是却总是不能定神。

一节物理课就这样混混糊糊地过去了,而且物理一直是他的弱项,老师是讲卷子,上完课,他不会做的物理题依然不会做。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真像不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一样,非常不真实。

而让曲悠慌张的事情下课时又发生了,张羡枫过来看他,问道,“董哥中午送你回家了吗?你怎么上课差点迟到啊?”

曲悠的眼里闪过惊慌,支吾着答不出来。

张羡枫看他那像是做过贼的惊慌神色,很是诧异,眼睛一扫,好巧不巧看到了曲悠有些宽大的白T恤缝隙里露出来的漂亮的背上的吻痕,他一愣,心想董波不会拉曲悠去开房了吧!

董波其实是很注意的,没有在曲悠身上明显的地方留下痕迹,只背上有些印子,但他哪里想到曲悠身上的T恤穿着这样宽松,只要微微伏下身背就能够让人看到呢。

张羡枫毕竟是和董波多年邻居,董波的一些恶习他是知道的,想到董波拉曲悠去开房,他心里怪怪的。

他应该默默地走开,当没看到的,但是想到曲悠这样坐着,只要有心人都能够发现他身上的痕迹,就觉得还是提醒他一下好,便凑到曲悠身边小声提醒道,“你别把背让人看到了,上面有痕迹。”

张羡枫不提醒还好,一提醒,差点让曲悠的胆也吓破了,他惊慌地望向张羡枫。

张羡枫看他这样,叹口气,道,“也没什么,我不会说出去的。”

张羡枫走了,曲悠苦恼极了,心想这下怎么办,张羡枫一定是知道了。

曲悠后来一直把背靠着椅子背,动也不敢动一下,整个人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看得张羡枫都非常不忍心了。

心想董波可真是太坏了,居然把曲悠拐上床去,看把他吓得这幅模样,又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没有等曲悠送曲悠回学校来,这才给了董波机会。

第21章 精神与现实

做错了事,总需要付出代价的。

这句话让曲悠从那种铺天盖地般的惊慌失措里回过神来了。

他觉得自己既然已经犯了如此大错,现在又来惊慌又有何用。就像是个偷偷摸摸在超市里拿了贵重物品想要偷跑不付钱一样。

既然错误已经铸成了,如果需要他付出代价的话,他对自己说,那你应该坚强地顶住,这样才不失成为一个坚强和有担当的人。

如此的精神建设,让曲悠总算是从那件事情对他造成的心理恐慌里走出来了。

但他再也不敢看张羡枫。

在他的心里,张羡枫拿住了自己的罪证,他不敢面对他。

而张羡枫并没有将曲悠的秘密说出去,他对此保持了缄默,不过,因那事,他开始注意起沉默而又软弱的曲悠来了。

一个人以挑剔的眼光去看别人,那么,他总会觉得别人哪方面都很差;但是,一个人以包容的眼光去看别人,是更能够看到别人的优点和美好来的。

张羡枫发现曲悠的美好和可爱之处,他安静而善解人意,写字优美声音动听,普通话说得极好,语文成绩每次都班级第一,即使是遇到难题思考时把笔头抵在脸颊上时也是万分可爱的。

曲悠有发现张羡枫注意他,但是他没法鼓起勇气把张羡枫叫出去,然后和他把话说清楚。

于是,他只能对自己说——我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打算,什么东西都不能打到我。

如此来给自己建立一个防线,在张羡枫那让他惊慌的视线里屹立不倒。

曲悠那天从董波家里出来地慌张,那一套庄子论著,他自然是没有拿走的,后来张羡枫带来给了曲悠,并且说董波把这套书送给他了。

张羡枫带东西的时候,看着曲悠欲言又止,曲悠把头低低地埋下去,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他接受了董波给他的这套书。

但他谢绝和董波见面。

不过,即使他想见董波也是不行了,董波拿到通知书后在酒楼办了谢师宴,他就走了,没有留在县城里。

高三的到来让班级的整个空气也变得紧张了起来。

曲悠也没有多少闲工夫去看各种各样的闲书了。

那句“书非借不能读”也能用在他身上,那套董波送他的庄子,他翻了前面就没再看了,从图书馆借了佛洛伊德,虽然他之后对自己否认佛洛伊德对他的影响,但是,他自己明白这个人对他的一些观点的影响是不可磨灭的。

因为和董波有了那次性关系,曲悠从他之前那种莫名的无意识的“男性外生殖器”兴趣的行为中解脱了出来。

也许是他心里明白了,原来性是这么回事,原来自己是因为XX原因才总是无意识去注意别人那里……

如此,找了这些原因,原来那些似乎在浓雾里看不清楚的东西,现在他告诉自己都看清楚了,有了如此强大的精神后盾,他将自己从那种为男性外生殖器的兴趣中挣脱了出来,再也不去注意别人了,而且告诉自己,自己之前的那种行为也并不是变态,只是他处在性成熟过程中潜意识的对这方面的关注罢了,他并不用为此而惊慌失措。

曲悠的这些分析对他是很有帮助的,他原来下滑的成绩又上升起来了。

曲悠并没有完整地看弗洛伊德,看的第一本关于他的书,是图书馆借到的美国传记作家欧文斯通的弗洛伊德的传记。然后才再看了很少一点弗洛伊德的著作,甚至一本都没有看完。

弗洛伊德是一个过分夸大性在人精神上的作用的精神分析家。而曲悠恰好在自己刚刚性被启蒙并且性冲动比较强烈的年龄看了他的著作,于是,弗洛伊德的那些观点,被扩大化地在曲悠脑子里起了作用,像是一个大棒槌敲了他的头。

但曲悠现在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稳固的世界观和价值观的基础,并不再如更小时候的那样,对于很多东西一味接受和惟命是从。

他已经有了反思,而且对任何东西都抱有怀疑态度地深刻地反思。

弗洛伊德的精神研究中,曲悠看到的,几乎所有例子都是与性有关的,性压抑造成了那些精神疾病,但曲悠不能完全苟同。

他不能宣之于口的被季鸿造成的同性恋心理,第一次的性是被季鸿强暴,第二次的也是和一个兄长般的男生的一夜情,之后再无联系。而且这些事情都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只能埋在心底深处。

所以曲悠心底深处还是排斥性的,弗洛伊德越夸大性在人精神疾病上的影响,他就越反弹,认为自己不会那样,也不会成为那种精神病。

他对弗洛伊德产生了反感,这也是他连弗洛伊德的一本书也没有看完的原因。

而且,他还把自己对于性这方面的感官和要求给关闭了。

他奶奶是信佛的,他反抗了弗洛伊德后,就投入了佛学的怀抱,并且继续看董波送给他的庄子。

学习的繁重,放松时候对庄子的研究和对佛学问题的思考花去了他所有的体力与精力,他没有给自己任何时间再来把自己和弗洛伊德所提出的性导致的精神性问题联系起来。

他现在是不去想弗洛伊德的那一套,等他再长大一些,他便是再也不愿意去承认了,而且一辈子都和弗洛伊德过不去。

他不认为人该围着性这个问题转,而且认为性只是人的动物性的体现,他追求超人,不乐意将性在自己身上看得过重。

他希望如庄子一般地“无名、无功、无己”,大鹏扶摇而上九万里,那种境界,就是他最向往的了。

曲悠沉迷在精神世界里无法自拔,也许再由他这样思索下去,他真的会去搞哲学的,还有些不食人间烟火。

但是,世事无常,变故常常在人想也想不到的时候来临。

如果曲悠要成仙,总有凡俗之事会把他拉回来。

所谓的哲学,智慧,人生之意义,性问题带来的精神性疾病,以及庄子的“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抑或是“精神四达并流,无所不及,上际于天,下蟠于地,化育万物,不可为象”……

如此种种,精神上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吃饱饭上面的,当吃不饱穿不暖,母亲哭泣,姐姐悲伤,亲人们都难过忧郁的时候,那些虚无的东西,他才明白只是虚空妄想,他根本不该去想。

这把他打回现实的是他父亲的过世。

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他父亲这几年在建筑工地上做小包工头。

工地上的工作是高危工种,不定什么时候就出了什么安全事故。

具体是怎么回事曲悠也不太清楚,只是说是因为下雨让工地上出现了坍塌一类的事故,曲爸爸当场死去,还有另外两个工人也是,有一个幸免于难,但是腿断了,手出了问题,以后再不能干活。

曲爸爸过世已经够让曲家伤心的了,曲爸爸手下的工人出事,是没有投保的,一切赔偿费用上面大老板只出20%,其他全部要曲家来承担。

所有计算下来,曲家需要赔偿四十多万。

而且这还是对方看到曲家没法给钱,而且有人帮着说话,而砍下来的最低额度了。

四十多万对于曲家来说已经算是巨款。

他父亲这几年在外面挣了些钱,但是因为在外面养了二奶,大把的钱都被那个女人拿去了,寄回家的根本没有多少,连曲悠和曲赋的教育经费也不够的,现在,曲家又负了如此重债,曲妈妈哭得晕过去了好几次,那个死去的男人是恨极。

曲妈妈是个比较有眼光的女人,她是决计不肯把孩子的教育经费拿出来的,她说家里没钱,男人把钱给那个狐狸精用了,不肯拿钱出来。

这种泼妇式的方法当然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死伤的人家里的人都到曲悠家里来哭闹,闹得一团糟。

曲赋也从大学里请假回家来了,她本来准备考研的,现在也决定算了,本科毕业就工作。

看家里闹得实在太凶,曲赋出来主持了公道,说一定会给钱的,但是他们家现在拿不出那么多钱来,让大家宽限一段时间。

曲赋的话没让那些要钱的人平息多少,家家都有老小,你不给钱,别人家死了主要劳动力,如何过日子。

于是每家留了老小在曲家吃喝等着要钱。

曲悠这样子完全没法学习了,家里的乱糟糟让他很痛苦,他的父亲因为从他出生几乎没怎么在家,曲悠和他几乎没有感情,但是伤心还是有的,不过,他的痛苦只是来源于他对于现实里的一切麻烦没有办法解决,他此时彻底明白了自己的无能与懦弱。

他是家里的唯一男丁,但是他却说不上一句话,妈妈和姐姐把他当成孩子一样地护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