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草泥攻
他会在抱着那些人的时候,突然捂住胃部,疼得脸色惨白。
然后他会脱力似的,缩成一团,缓缓地唤一个名字——
“阿哲。”
这个城市深邃的夜晚,有三个人度过了一个不眠夜。
厨房的灯光大亮。
罗臣蹲在地板上,第六次将泡软的猫粮推到小丑猫的身边,“还是不肯吃吗?”
小猫咪缩成一个球,蔫耷耷地抬头看他一眼。
“……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罗臣轻轻地摸了摸它的头,无奈道,“再这样下去,就要带你去看兽医了,你想打营养针吗?很疼的。”
“……”
“我知道主人不要你了,你很难过,嘿,就好像他不要我,我也一样……”
“……”
“吃一点吧,求你了。”没有了主人,小瘦猫萎靡得毛都打了卷儿。
“……”
罗臣苦涩地抓住头发,哑声问,“我代替他,不行吗?”
第八十一章 番外一 别扭猫的诱拐法则(七)
第二天一早,陆敬哲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萎靡地开门时,十分矫情地把头探出来左右看看,生怕看到那人等在门外的样子。
两个清早散步的老头默默从他门口走过,看着他的眼神好像在看着一个神经病。
陆敬哲干咳一声,急忙抽身而出,淡定地锁门。
电视剧里那种深情到有些发神经的情节没有出现,安睿也确实不像那种幽怨地坐在零下四五度的门外等待一整晚的白痴。
陆敬哲也说不出到底是有些失望还是什么,大部分的神经都用来鄙视自己那过剩的自我意识去了。
想到自己竟以为安睿会对自己执着,哪怕只是一丁点想法,都足够他脸红上半个月。
好在安睿没有让他脸红太久。
事实上,从那天之后,安睿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在出现在他眼前。
一开始是去他工作的地方等待,后来被陆敬哲的同事报以奇怪的目光之后,便改为每晚去他家敲门。
这已经完全不是安睿的作风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些什么,只是觉得如果就这样顺着陆敬哲的意思不再见面的话,也许一辈子都会好像丢掉了什么一样,怅然若失地活下去。
安睿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可笑。
当初自己拒绝陆敬哲的时候,那种一次次把人推出去的决绝,大概比现在的陆敬哲还要坚定残酷,可只是这样而已,他却已经觉得心脏冷冰冰的了。
想象永远比现实更能让人恐慌。
可他没想到,陆敬哲真的会做得那么彻底。
即使他来到他公寓的门口,敲门也好,打电话也好,或者干脆就那样隔着门板与他说话……无论怎样的方式都尝试过了,可陆敬哲始终没有想要见面的意思。
慢慢的,他终于明白,自己正在做的这种行为,叫做挽回。
从来没人教过安睿该怎样去对待特别的人,一如过去那么多年,从来没人告诉过他,如果有一个人让你心烦意乱到怎么也无法忽视,那么你一定是重视着他的。
可当初他只想着,这个麻烦应该早些丢掉。
有他在的时候,自己都已经不像往常了。
“阿哲,我们谈谈不行吗?”安睿用额头抵着门,轻轻地扣着门板,“我知道你在的,我现在想到了好多事,想要慢慢对你说……”
“……”
陆敬哲坐在玄关,手里抱着本厚厚的书佯装认真地看着,只是很久很久,都没有翻过一页。
还要说什么?
说你安睿突然发现流浪猫也是有人抢的,立刻就怅然若失了,决定回头?
还是说你觉得暂时没有人能比我更喜欢你,所以有些舍不得?
门外的安睿缓缓开了口,“我……一直以来,都很自私。”
“……”
陆敬哲微微一怔,随即有些好笑——你还知道自己自私?真不容易= =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跟谁在一起生活,所以你坚持留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很麻烦。”
陆敬哲怒,要不要这么诚实啊?!
“即使是现在,我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对待你才是好的……”没心没肺的渣攻安睿依然在淡淡地说着,好像一切事不关己,“你在的时候,我会觉得不知所措,可你不在我身边了,却好像更加无法忍受……”
这叫犯贱!
陆敬哲都被气笑了,万分得意地抖着腿。
“我们这种人,原本就没有未来可言,所以我想即使花心,不负责任,或者干脆对你的执拗视而不见也是没有关系的。”门外那人的声音逐渐染上了一丝紧绷的情绪,“我也许将来会变得更加自私也说不定,可即使这样,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回来,虽然我不知道能够坚持多久……”
这真是世界上最让人生气的一番自白了。
明明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偏偏选择在这种时候讲出真话,哪可能会有人回去呢?
可陆敬哲觉得,比起他这样任性自私到没良心的剖白,另一件事却更让他伤心。
“阿哲,我会努力尝试对你好。”安睿低声道,“你想要什么,我都会试着去学……即使之前那样的我你也愿意付出,那么现在的我……”
“安睿。”陆敬哲终于出声,“你到底明不明白,这一切与你的自私无关……”
“……”
“你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我也一样的,安睿。”他疲惫地靠在门板上,闭着眼睛轻声道,“感情的事,即使今天爱得再深,明天也有可能分开,这跟是同性恋与否无关……你怎么知道我会一直喜欢你呢?也许哪一天,是我先撤离也说不定。”
“……”
“你太自负了,安睿。”
“……”
安睿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的一切被这样不留情面地戳穿,竟然也会变得无地自容。
“即使我早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虚荣,虚伪,胆小,不负责任……我也还是喜欢你。”陆敬哲苦笑起来,“可你到了如今,想到的也只是自己的事。”
“……”
“安睿,从头到尾,你可曾说过一次,你喜欢我?”
“……”
每一句话都让被问的人无言以对,让问话的人愈来愈伤心。
门的两边都静默了良久。
安睿轻轻地敲敲门,“阿哲,让我看看你。”
可里面再没了半点声响。
安睿失望地敛下眼,“我明天会再来。”
“……”
走了两步,他想了想,又转了回去,轻声道,“也许从头到尾害怕失去的人都是我,因为,大概只有我,才会想要……一辈子喜欢你。”
明明是一辈子也只有一次鼓起勇气的告白,却没有见到那人的脸。
事实上,那人负气反问了一堆话之后,根本就没有胆量去听答案,飞快地跑回房间去了。
许久之后,每每提起两人之间告白的不均衡,某只受都会万分不爽,“你从来就没说过你喜欢我!”
而已经成功网到鱼的某只攻则老神在在,“我说过了啊,你没听到就算了。”
离开了陆敬哲的家,安睿想了想,打电话给了罗臣。
那人的生活向来有条理,接电话的时候正一个人很欢乐地在家里厨房准备夜宵。安睿晚餐都没吃,摸摸胃也有些饿了,干脆不客气地提出去他家见面。
汤团炸得金黄软糯,外面一层皮酥酥脆脆,轻轻咬一口,甜腻的芝麻酱便源源不断地流进了口中。
安睿挑挑眉,用筷子戳戳盘子,笑道,“你倒是越来越居家了,有什么企图?”
罗臣靠在一边喝着小酒,没好气地拿眼斜他,“老子明天要去找人认真谈恋爱,你信不信?”
“信啊,为什么不信?”安睿无辜地眨眼,吃汤团的动作也是斯文又优雅,“就算你说明天要找个女人结婚我也信。”
“操,典型得了便宜还卖乖!”罗臣终于忍不住了,气哼哼地扭过头瞪他,“我告诉你,情敌之间没友谊的,你有话就说,没话滚蛋。”
安睿看了他一眼,稍微敛下了笑容,“你没说过你喜欢他。”
“哼,奇怪了。”罗臣冷笑,“一直说你们俩什么都不是的人是谁?即使他病成那样也可以潇洒地把人丢在一边,还要嘴硬地嫌人家麻烦……你简直渣得让我想揍人啊,还指望我跟你交流心得?”
安睿哭笑不得,“……罗臣,我当你是朋友。”
“哦,我也当你是朋友,不然你以为我炸的汤圆谁都能吃?”罗臣翻了个白眼,“吃完快点滚蛋,没追到人之前咱绝交。”
气话虽然这样说,但认识了几年,随便几杯酒下了肚子,几乎立刻就熟络起来。
罗臣心里的怨气很强大,口头上也不由带了刺,提到现在安睿的惨状,他就能怎么刻薄就怎么刻薄,安睿始终低着头任由这人损自己。
“他现在不愿意跟你说话?”罗臣没心没肺地躺在沙发上,“活该,你这种人,跟你说话才是犯贱呢!”
“……”
安睿默默看他一眼。
“要我是他,早八百年前就卷了你家的钱跑了……看什么看?老子又没说错!你好歹免费嫖了人家那么久,不用给钱的?!”
“……”
安睿揉了揉抽痛的眉心,起身夺下他手里的酒瓶自己喝起来。
“照我说,你倾家荡产都不够还……你什么眼神啊那是!”在安睿似笑非笑的目光下,罗臣坚毅的脸竟难得有些窘迫,扭过头粗声哼道,“我告诉你,在我眼里他那种死心眼是最难得的,给多少钱都买不到!只有你这种白痴才会不珍惜!好看顶个屁用,绣花枕头水性杨花,没几年就得染上A字头的病……再说他哪儿不好看了?皮肤不是挺白么?!”
“……”
安睿静静地听着罗臣絮絮叨叨地说着关于陆敬哲的话题,在心里拿自己跟他比较——到了这时,他才真的意识到陆敬哲所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自己甚至从来没有因为拥有他而骄傲过……只是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他在罗臣的面前输掉一百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