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瓜炒肉
“不疼,好了吗?”
“再等等。”
一两分钟的时间变得极其漫长,梅绪风以为白则受不了疼痛,正要安慰,没想到他刚说“好了”,白则的呼吸声变重了,捧着他的脸,让他扭过头来看着自己。
“怎……怎么了?”
“你的手在我耳朵边挠来挠去,一边吹气,还问我怎么了?”
梅绪风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脸一下子红得像番茄一样,下意识地想躲过白则炽热的眼神。
白则不依不饶:“你在梦里说喜欢我了。”
“嗯。”
白则本以为梅绪风还会因为害羞推拒他,没想到梅绪风一言不发,把脑袋埋在他怀里,直接默认了。
他想起那个已经被对方遗忘的吻,那时候梅绪风也是贴着他,低声说着“我离不开你”。
“我也离不开你。”
“什么?”
梅绪风还没懂白则话中的含义,就感觉对方温暖的唇瓣覆上了他的,容不得他拒绝。
有些事即使在记忆中被消除,身体也会留下本能的反应。梅绪风记得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可是嘴唇好像对这样的温度和触感并不陌生。
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涌上脑海,好像也曾在一个相似的夜晚,他们亲密地拥抱,但是后来他怎么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呢?
梅绪风终于找回了呼吸,说出了自己的疑问:“我们以前……亲过?”
“真聪明,不过那件事我之后再跟你说。”白则的指腹刮着他的脸颊,“现在你告诉我,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愿意。”
“没听到,多说几遍。”
“愿意愿意愿意!!!”
两个人看着对方,愣了片刻,最后笑着扭成一团。刚确定关系的情侣怎么打闹都嫌不够,最后累了,才趴在枕头上聊了起来。
梅绪风说:“咱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什么?”
“毕方还在地府呢。”
白则说:“归墟把问题解决了,其实不用撒解药了,等他回来我跟他说清楚情况。”
梅绪风又问:“长佑他们试过了吗?”
白则在脑海里尝试联通严飞逸和顾长佑,过了片刻说道:“他们好了,没想到几千年的难题还得靠你来解决。我以前也想过找归墟来帮他们,但找不到。看归墟的样子,如果不是和你融合,找到了也用不了。”
“那……”
“又想到什么了?”
白则意味不明地捏了捏梅绪风的鼻子,梅绪风把他的爪子拍掉表示抗议,问:“如果有一天我活腻了怎么办?”
他问得很认真,白则想得也很认真。
“世界瞬息万变,总有能让你感兴趣的东西吧。我在洪荒时期活了一千多年,连人类都没有,我也没觉得活腻了啊。”
梅绪风想着想着就发起了呆。
“嗯……我还是先演戏吧,总有一天我要超过你。”
白则笑道:“好。不管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梅绪风抱着被子来回折腾,最后又滚到了白则怀里,笑得令人如沐春风。
“我也陪着你。”
第59章 番外01
“大哥哥, 谢谢你。”
少年口中的大哥哥此时睁开眼睛, 右侧脸颊对着夕阳,没有瞳仁的金色眼眸藏在血色光芒之中,海藻般的黑发上水珠滑落。
他为复仇蛰伏了百余年, 才从东洋求来法器回到故乡。
他不愿在化为人形之前以原本的形态招惹人类, 但正好撞见少年在海里呛了水差点再也浮不上来,他救人上来,被对方撞见了真容。
他索性转过头,瞪大那双金色的眼睛, 最好能把对方吓到昏厥。
然而单纯的少年只是愣了片刻,笑得愈发灿烂,完全不怕他:“大哥哥, 你真好看。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赵清歌。”
“我没有名字。”他一出生便有智慧,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被剜去喉咙,在绝望中死去,还没来得及为他取名字。
他听了赵清歌的话, 开始思索自己以后在人间生存, 要取个什么样的名字才好。
名字是刻在灵魂上的印记,他已经漂泊无依, 不如就用他们整个族群在人间的名字吧。
赵清歌很安静,见他不说话,也就不再打扰,双手乖乖抱住他的脖子,免得被浪冲走。鱼尾埋在水中, 霞光将它隐没。他把赵清歌带到岸边仍能藏得住尾鳞的浅滩,靠近来往的人群之后闭上眼睛,说:“你去找你的父母吧。”
赵清歌迷茫地望着他,似乎还想挽留,然而他无意久留,片刻间没入海水中,向深处游去。刚才少年在海水中冻坏了,嘴唇发紫,但属于人类的温度和脉搏还是烫到了冷血的他。
他游到暂居的岛上,想起赵清歌的眼神。那大概是个寂寞又多愁善感的少年吧,对水中的怪物尚会眷恋挽留。
东洋法器名为神隐,是他从一位东洋巫师那里求来的,将自己可怜的身世声泪俱下地揭开,谎称自己是在逃命,需要隐藏。
鲛人天生孱弱,如果他以真面目示众,灵力和体力处于下风,未必有多少妖愿意帮他。叫人抓不住踪迹引发恐慌,必要时用歌声引诱,却能招来大批敬畏他的追随者。
妖族中幼崽还未修炼成形就被捕杀的数不胜数,早就有了反抗之心,经不住他挑拨,便扬言要将人族从地上抹去。
神隐不仅能隐藏行踪和气息,还能凭他的意愿将他隐没在人群之中,从容貌到身世都毫无破绽。它甚至像个大口袋,能像这样藏起许多人和物件。
只是他要如何复仇,向谁复仇?一百年了,当年榨尽鲛人一族血泪的人早就死了。
杀尽天下人,他的同族也回不来了。
可是,如果能回来呢?
他卧在柔软的沙泥之中,在苦思中度过一个个漫长的夜晚,头顶耀眼的星河无法给他一个答案。
他取了鲛人在古籍中的名字,加上一个较常见的姓,在人间最繁华的城市之一经商。
做台面上的生意,累积钱财,再经手见不得人的污糟,一个个针孔亲手扎下去,取了人的性命,碾碎血肉和尊严,在邪术中用作祭飨,妄图复活他的族人——他从不愧疚,因为他恨所有人。
但他从来没有成功过。
死者不可复生,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生意越做越大,钱给他带来无形的权势,但商业斗争令他厌烦。为利益不择手段的人们,让他想起自己族人连那最后一点泪水也被剥夺,血水浸染海面的那个夜晚。
既然血祭无法复活,他只能另寻他法。商界的人脉对打听情报搜罗物件还有用,他不会轻易舍弃。
只是他实在不擅长笑,甚至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情感。在浸满族人鲜血,令人喘不上气的海水中,没有谁教他怎么笑。
但即使不笑,在商界混,酒桌还是要去的。
海妖都厌恶酒气,他也一样,只抿几口酒,冷眼看别人烂醉如泥。所幸他身处高位,不用勉强自己。
李泉先在他最厌恶的酒桌上,遇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赵清歌推门进了饭店包厢,那一瞬间李泉先几乎失神。
已经过了许多年,少年长成了青年。说是青年,其实也不过是大学生的年纪,眉宇间的稚嫩还未褪去,迷茫却故作镇定地打量着四周。
李泉先鲛人和人类的形态轮廓稍有差别,瞳色更是不同。他立刻认出了对方,对方却没认出他,他顿感失落,不知道为什么,情绪就起了波澜,无法控制自己看向赵清歌的眼神。
也许是因为那是第一个对他笑的人。
桌上的人有些喝醉了,用戏谑轻蔑的言语定义了赵清歌:某某经纪公司的歌手,十九岁,长得漂亮,家里条件不好,在娱乐圈混不出头才来陪笑的。
除了笑之外还陪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李泉先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推出前因后果,得出的结论和其他人稍有不同。赵清歌更像是被公司强迫着来参加饭局的,眼里满是抗拒和恐慌,连讨好的笑意都做不出来。
坐在赵清歌身边的人是他们娱乐公司的高层,常做这种损阴鸷的事。而这桌上的老板们玩起来,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被骗也好被迫也好,上了桌,之后会发生的事就不是赵清歌能想象的了。
他们给赵清歌灌酒,故意洒在他身上,浸透了浅色的衬衫,然后哄堂大笑。
李泉先心头无名火起,沉声道:“别让他喝了。”
周围人都还没醉到不省人事,一听这话,眼尖的就立刻看出了李泉先的意思,灌酒的人也忙停下,堆起笑脸:“李总要是喜欢,我们自然不敢动的。”
那人从没见过李泉先为了饭桌上陪他们喝酒的小明星动气,额上冷汗直流。李泉先厌恶地摆了摆手,示意不再追究。都是生意上多年的朋友,不可能为了外人闹起来,但向来寡言少语的他还是强调了一遍:“晚上他跟我走。”
娱乐公司带赵清歌来的人简直乐开了花,李总才是这些人里最大的金主,身边常年没人,谁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这次带赵清歌来,他也没指望对方能被李总看上。
他赶紧向赵清歌使眼色,示意对方好好表现,然而赵清歌脸上血色全无,根本没听进去。
餐毕,他们上了车,司机也从没见过李泉先带人回家,惊讶了一瞬间又决定闭嘴了。
“你住在哪里?送你回去吧。”
赵清歌眼中的惊喜一闪而过,随即被一种更深切的恐惧笼罩。
“李总对我不满意吗?”
李泉先心里一凉,忽然意识到,如果赵清歌完全不自愿,公司也不可能把他绑来这种场合,将这次机会给别人就是了。
正想着,赵清歌已经牵上了他的手,手心的凉汗却暴露了他的恐慌。
你为什么要轻贱自己?
又为什么怕我?
李泉先在孤独中长大,也习惯了压抑自己的情感,他张了张嘴,却没有问出这些感性的话,只问:“你想要什么?”
他本想说,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就是了,我们不必建立这样畸形的关系。
如果有困难,他完全可以帮赵清歌一把,就当是为他们数年前的缘分。即使不做这样的交易,也能做朋友……
可是话到嘴边,他忽然说不出口了。赵清歌的手很暖和,好像那里有一团火,温暖他,也能将他烧伤。赵清歌五官刚刚长成,轮廓柔和,双瞳剪水。即使还没学会诱惑人,天生的温情与顺从,就已经让李泉先移不开眼了。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竟然不想放过。
赵清歌犹豫再三,才说:“我……只是想发行自己写的歌。”
“好。”
李泉先明白,如果赵清歌没有经济上的困难,只是为了出歌,是没有必要来这种场合找金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