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瓜炒肉
但他现在不想问,只想好好抱一抱这个小心翼翼的人,让他不要害怕。
他直接将赵清歌带到了自己的住所。赵清歌显然有些惊讶,想必有人教过他,大部分人不会将第一次见面的小情人带到自己家。
柔软清瘦的身躯在他怀里轻颤,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演出一场虚假的两厢情愿。
他陷在这场缠绵悱恻的梦中,再也不想醒来。
翌日清晨,赵清歌的眼角挂着泪水,身上的伤触目惊心,李泉先猛然惊觉,他的美梦也许是赵清歌的噩梦。
他都做了什么?
赵清歌睡得很不安稳,被身边的动静一吵就醒了。意识稍微清醒之后赶忙抹了眼角的泪水。
“李总,我……”
“为什么要哭?”
赵清歌瞳孔骤缩,以为他是在怪罪。谁养个小情人还愿意看到对方睡醒了就哭呢?
“对不起,我做噩梦了,不……不是,我只是……”
“别哭。”
李泉先想抱抱他,稍微靠近一些,却见赵清歌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紧接着便懊恼自己的表现,强迫自己讨好地向他凑了过去。
“我只是太高兴了,我喜欢您。”
初入泥潭,连谎话都编得拙劣。
昨晚李泉先还想着,总有一天能让赵清歌信任他,再次对他露出笑容。
可在赵清歌眼里,他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不能得罪的金主。
其实他贪恋和赵清歌拥抱的滋味,践踏了懵懂少年的最后一点底线和尊严,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别人接走了赵清歌,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会给,折磨羞辱,当作礼物赠送,一次面对几个人都有可能。
这些赵清歌没有经历过,自然不知道。他忽然觉得疲倦,不知道如何将心中汹涌的情感,说给一个将他当成买主的人听。
他索性什么都不说了。
“以后称呼我就叫先生吧。有什么困难,我会帮你。”
“先生。”赵清歌很听话。
他刚出生的那个年代,人间许多新潮家庭里妻子对丈夫,就是这样称呼的。这个意义广泛的称呼让他轻松了些,仿佛他们不再是买主与商品,而可以是亲密的爱人。
这些话他藏在心里,以为自己终有一天,会有向赵清歌倾吐的机会。
但他的最后一点幻想,在看到赵清歌看梅绪风的眼神之后,碎得连渣都不剩。
第60章 番外02
李泉先注意到梅绪风, 是因为他体内的法器归墟。
与白则不同, 他能了解到的信息有限。他从古籍中的只言片语得知那是天下灵力发源及汇聚之处,也许会有能将生死逆转的力量,就萌生了抢夺的心思。
只是他第一次接近就失败了, 一个人类除妖师有上古神兽庇护, 他和跟随他的妖几番试探都无法得手。
他本不想要梅绪风的命,直到他去接赵清歌的那天,撞见他们走在一起。
几年的时间过去,赵清歌对李泉先早就不像最开始那样戒备。赵清歌的父母为躲债自杀之后, 李泉先替他还了所有债务,甚至为他拓展了复泉在娱乐圈的业务,将他捧上演唱圈的高位, 还鼓励赵清歌自己开工作室,按自己的想法发行歌曲。
赵清歌对他仍然有些敬畏,一举一动都不敢出差错,但也会将愉快和烦恼都说给他听, 不忙的时候研究新的菜式做给他吃, 依赖他,将他当作唯一亲近的人。
李泉先以为赵清歌会在这样的相处中渐渐爱上自己。
赵清歌拍完综艺, 身边多了一个人。他视力极好,远远望去就认出了梅绪风。两人有说有笑,他没有多想,也不打算干涉赵清歌去认识其他朋友。
他站在小巷的路口,侧身对着李泉先, 凝望着梅绪风的方向,每走一步小心翼翼地回一次头,像是在确认自己的角度是否还能看得到梅绪风,脸上挂着掩不住的笑意,甚至在接近李泉先时,都没注意到自己的眼神满溢着愉快。
李泉先的心骤然揪紧,脸色变得铁青。
赵清歌从来没有用那样痴心的眼神看过自己。
他猛地抱住赵清歌的时候,对方还笑了笑:“先生怎么了?”
李泉先心头无名火起,拉开门上车时粗暴地推了赵清歌一下,赵清歌单薄的身体跌进车里,无助的眼神看得他心惊。
方才和梅绪风道别时的喜悦和怅然都烟消云散,赵清歌的眼中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意,却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这几年来他除了入夜之后,从没对赵清歌发过狠。这一下,也许又要勾起赵清歌对他的恐惧。
赵清歌不敢再向往常一样聊起最近遇到的趣事,用顺从和沉默来保护自己。
回到他们同居数年的家,李泉先才冷声道:“你把我当成什么?”
他敢质问赵清歌,却不敢提起梅绪风的名字,一旦提起了,自己就成了争风吃醋的可笑弱者。
赵清歌被他问得一惊,然而心里仍然存着那么一点依赖和希望,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先生是我最重要的人,像亲人一样。”
说完赵清歌就后悔不迭,李泉先也愣了片刻,怒意化为苦涩,自嘲般地说:“亲人?每天到了床上就滚在一起的亲人?”
这话却击垮了赵清歌最后一点脆弱的自尊心。他在灯光下望着李泉先,从未在那双黑色眼眸中燃烧的叛逆灼伤了他。
“先生又当我是什么呢?”
放在以前,他从不敢问出这样冒犯的话。
李泉先说不出口。
你怎么会明白?你是我在人间唯一的牵挂。他最后只说:“我喜欢你。”在耳鬓厮磨时说了无数遍的话,此时却轻得像在撒谎。
赵清歌轻笑一声:“我也喜欢先生。”
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没有着落,他的最后一点温柔随着这声虚伪飘忽的告白消散得无影无踪。怒火侵占了他的理智,他伸出手,与赵清歌十指相扣。
“那你来证明,你有多喜欢我。”
接下来是没有尽头的伤害。
说什么喜欢,都是假的,赵清歌喜欢的是梅绪风,他心知肚明。暴风骤雨般的伤害之后,裂痕无法修补,正因为他们还是彼此最亲近的人,所以彼此都伤得更深。
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温情终于被打破,虽然赵清歌什么都不说,但李泉先那天的暴怒显然让他心有余悸。从那之后赵清歌总是笑吟吟的,笑容里只有疏离和讨好。
李泉先明白,这一切不过是屈服和恐慌,在各行各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他,不是赵清歌一个没有身世背景的歌手能得罪的。如果撕开这温柔的表象,他们之间也许就什么都不剩了。
他不敢面对自己的错,将这一切迁怒于梅绪风,和手下人联系时放了狠话,一时间头昏脑热,命人去杀了梅绪风。
然而赵清歌正巧听到了他的话,虽然当场没有问他,但第二天急着去向梅绪风通风报信,他们早就约好那天早些回家,赵清歌迟到了。
李泉先不用想也知道他去见了谁,怒火无处宣泄,冷笑道:“你去见谁说了什么话,我总有办法知道。”
还有更多讽刺的话徘徊在嘴边,他却为眼前的场景怔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清歌跪在他面前,双眼通红,泪挂在脸颊上,仿佛恨极了他又怕极了他,却不得不依靠他。
“先生,除了最开始那一年,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但是这次……”
“他是我唯一交心的朋友……”
李泉先只觉得自己耳边嗡嗡作响,接下来的话他根本听不进去了。说是交心的朋友,赵清歌的措辞何其谨慎,可是那份毫无保留的爱藏得一点都不好,轻易就被他看穿了。
“你很喜欢他?”
喜欢得连自己的尊严都不要了?
李泉先冷笑着将他拎起来扔到沙发上。赵清歌拼命否认,主动迎着他的怀抱和亲吻,眼眸溢满了浓情蜜意。
“怎么会呢,我只喜欢先生。”
李泉先忽然感到无力,迷茫和空虚攫住了他,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错,让这个可以在演唱会上光芒四溢、充满自信的人如此卑微怯懦,满口甜蜜的谎言,低声下气地迎合他。
然而赵清歌并不懦弱,他为了梅绪风,连他最恐惧的人都敢反抗。可笑的是他最害怕的人正是李泉先自己。
“清歌。”
“嗯?”嗓音十足十地魅惑。
“我从来没想让你难过,如果你怕我,告诉我为什么可以吗?”
“先生一直对我很好啊。”
又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奈感,李泉先彻底陷入迷茫,他不知道如何表达,只觉得他牵挂多年的人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你不信我也罢,我不杀他就是了。”
赵清歌眼神渐渐明亮起来,仿佛从心底燃起了火光。若被这火灼烧的是自己,而不是梅绪风,该有多好啊。
“谢谢先生。”
他自认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对违抗他的人更是毫不留情。偏偏在赵清歌这里,李泉先总像是迷了路,不知如何才能获得对方的爱,却做不到狠心限制对方的自由,眼见赵清歌的心与他越来越远。
也许最后,就连家人也做不成了。
李泉先为了试探归墟的力量,暗中跟踪过梅绪风。白则总是跟着,他没什么下手的机会。
梅绪风喜欢谁,除了梅绪风自己之外,谁都知道。李泉先甚至暗暗盼着赵清歌能向梅绪风表露心迹,他如果在梅绪风那里碰了壁,也许就会来寻求自己的安慰了。
但世事总不能如愿,赵清歌顾忌着与他的关系,从来不敢说出口。这场让他们两人都深感痛苦的暗恋,直到李泉先死的时候,也没有结束。
赵清歌是个长情的人。
李泉先将冰凉的水泼在自己脸上,盼望自己清醒,随即望着镜子里冷漠得让人不敢亲近的眼神,自嘲地笑了笑。他从来没学会笑,僵硬得自己都厌恶。
他为复活族人暗中做了各种各样的尝试,去地府找回族人的魂魄藏匿起来,用一小部分偷来的无义草给人类的生魂下毒夺走他们的声音祭给族人,但还是没能再次听到族人的声音。
他跟着梅绪风和白则去了一趟地府,又碰了壁,有归墟护体的梅绪风连跳进黄泉水都不会死,而他自己灵力不够,取不出归墟来,最后也是无功而返。
在李泉先为此焦头烂额的时候,一向安静隐忍的赵清歌某一天忽然在他面前嚎啕大哭,说脚腕很疼,却找不到伤口。
掀开他的衣角,李泉先仔细看才看到一些细密的血痕,连成许多片鱼鳞的纹路。
他一下子脸色惨白,与鲛人亲近的人类会被同化,从脚底开始向上长出密密麻麻的鳞片来,彼此远离一段时间即可复原。
可是他不想离开赵清歌,不想放手,一刻也不想。
他在赵清歌耳边轻声唱了几句。
鲛人的歌声与幻术不同,唤醒人心中的恐惧,引诱人进入噩梦,却不能完全控制对方看到了什么。因为真正让他们恐惧的,是他们的自我暗示。
他可以用简单的幻术,让赵清歌自己及其他的普通人看不见鱼鳞,但他不能消除别人的疼痛,就想用歌声引导赵清歌自己去给疼痛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和梅绪风不同,他用歌声魅惑没有灵力的人,对方不会记得这段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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