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巫哲
肖一鸣不太喝酒,跟着尝了点儿。
方驰一直盯着孙问渠的杯子,说实话,如果孙问渠用土酒来跟他拼,对孙问渠来说是不太公平的,土酒度数高,劲儿大,主要是喝完之后上头。
“要不我也跟你一样喝土酒?”方驰在他耳边小声问。
“不用,”孙问渠转过头,勾了勾嘴角,“你随便喝,愿赌服输就成。”
方驰啧了一声:“我是不会被战前糖衣炮弹迷惑的。”
“那你试试。”孙问渠说。
方驰估计孙问渠挺能喝,但是就孙问渠这娇气的样子……虽然娇气跟酒量没有什么联系,但他就是觉得孙问渠这样子就不是能喝的人。
他这种风一般的野狗,狗一般的韭菜才是能喝的。
说是拼酒,也不是专门拼,大家边吃边聊,有程漠在,大家还都聊得挺愉快,程漠城里长大的,也很少到乡下玩,听爷爷说山里的各种事儿特别来劲,追着问。
“那方驰从小就跟着您进山啊?”程漠一脸羡慕,“哎真有意思,我从小也就跟着我爷爷逛个菜市场,我妈最多带我逛个街,还能逛一趟把我弄丢三回……”
屋里的人全笑了,爷爷喝了口酒:“你妈妈啊,你妈妈人挺好的,听说话也不像是这么粗心的人啊。”
“她就是一直拒绝接受自己有儿子这个事实,觉得自己还是美少女,”程漠跟爷爷碰了碰杯,“所以我管她叫姐姐。”
方驰一边乐一边往孙问渠的杯子里扫了一眼,接着就愣了,这杯酒感觉刚倒上,他的才喝了不到一半,孙问渠那杯已经见底了。
如果这是头一杯酒,方驰倒不会吃惊,但这是第三杯,他们用的还不是特别小的那种杯子。
“你喝慢点儿,”方驰小声说,“一会儿胃疼。”
“不喝杂了没事儿,”孙问渠笑笑,偏过头看着他,“是不是有一种隐隐滴不安。”
“什么隐隐滴,我还哗哗淌呢,”方驰啧了一声,“我顶多就是隐隐滴担心你的胃。”
“别担心,”孙问渠把手绕到身后,在他背上轻轻搓了搓,“我要觉得不舒服肯定不会再喝。”
方驰一直觉得自己酒量不错,没怎么太喝醉过,实在醉了,也不会太出洋相,就是默默地一边儿待着。
今天也许是心情好,也许是屋里又是火又是涮锅的热气腾腾,也可能孙问渠拿来的这个酒劲儿大?
总之他感觉自己开始有些犯晕了。
犯晕也没什么,关键是他转过头往孙问渠脸上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孙问渠还目光清澈。
跟肖一鸣玩棒子老虎鸡还连赢了四把,看上去神清气爽思维敏捷。
“爷爷,”方驰拿着自己的杯子往桌上敲了敲,“你今年这个红薯酒假的吧,兑水了吧?”
老爸看着他笑了:“方驰不行了。”
“谁说的,”方驰啧了两声,“我就是有点儿软和了。”
“水渠还挺能喝的啊,”老妈说,“看着跟没喝似的。”
“我就是喜欢这个酒,不爱喝的酒我有一杯就晕了,”孙问渠笑着说,“我回去的时候带点儿走吧,爷爷。”
“行,你带两瓶。”爷爷笑着说。
方驰不太服气,觉得自己在学习和艺术方面的造纸比不上孙问渠还能忍受,在喝酒这种不用脑子的事儿上也比不过这个娇气的老男人简直不能服。
于是又挺着喝了两杯。
喝完的时候他往椅背上一靠,闭了闭眼,感觉自己想唱一首天地之间。
“方驰你输了啊。”程漠手撑着下巴,边说边乐,他也喝了不少,这会儿说话也大着舌头了。
“啊,”方驰应了一声,“我爷爷的假酒。”
“服不服啊?”孙问渠笑着问他。
方驰睁开一只眼睛瞅了瞅他,叹了口气:“服。”
第94章 正文完结
也许是因为一家人这个年过得都挺压抑,今天这顿饭才算是放松下来,爷爷奶奶脸上有了笑容,老爸老妈话也比平时多了一些。
压在方驰胸口的一团混沌也慢慢散去了,跟肖一鸣和程漠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着,学校的事家里人都爱听,他们一通胡扯,爷爷奶奶老爸老妈就跟着笑。
孙问渠还是老样子,话不多,在一边时不时勾勾嘴角,偶尔说一两句。
人一旦放松了,酒劲儿就容易上来。
本来方驰觉得自己虽然拼酒没成功,输给孙问渠了,但基本也就是有点儿晕,看人有点儿晃,结果大家聊尽兴了准备散的时候,他想再吃块儿排骨,夹起来直接先在嘴角杵了一下,再调整了一下角度才塞进了嘴里。
方驰有些郁闷,怎么就醉成这样了?破酒后劲儿太大了?
再看孙问渠,喝得也不少了,基本都是你一杯我一杯地比着来的,但他现在除了看上去比之前放得开一些,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奶奶说起门口的春联时,孙问渠直接一挥手:“有笔墨吗?我现在写上吧。”
去年孙问渠买的毛笔还在家里放着,老爸去邻居张叔家问他小儿子借了墨过来。
肖一鸣想帮着把桌子收拾一下让他写字,他摆了摆手。
“不用,”孙问渠直接把纸往地上一铺,“这样就行。”
方驰靠在椅子上看着他,感觉这要换了自己,写不了两个字就得一脑袋扎到地上去了。
孙问渠的手很稳,拿起笔,还嫌弃了一下墨不专业,然后看着奶奶问了一句:“奶奶,想写点儿什么?”
“哎哟我哪知道?”奶奶笑了,转头看着方驰和程漠还有肖一鸣,“你们几个大学生说说?”
“一干二净除旧习,五讲四美树新风,”程漠想也没想,“辞旧迎春。”
一屋子人全乐了。
“五什么鬼?”肖一鸣看着他。
“我家今年就贴的这个,我妈还拍了照片让我看呢。”程漠笑着说。
“就……按现在贴的那个写就行了吧?”方驰边乐边站了起来,想出去看看院门口贴的那对写的是什么。
刚站起来就觉得头晕得不行,在程漠脚上踩了一脚,然后撞到了他身上。
“哎!”程漠喝得也不少,被他这一踩一撞直接俩一块儿摔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差点儿滚到地上去。
“绿竹别其三分景,红梅正报万家春,横批是春回大地。”孙问渠笑笑。
“……你什么时候背下来的?”方驰撑着程漠站了起来,有些吃惊地问。
“进门的时候。”孙问渠说,提笔蘸了墨,笔尖落到了纸上。
“水渠这记性还真是厉害啊。”爷爷说。
方驰笑了笑没说话,盯着孙问渠。
尽管是单膝跪地弯着腰这种别扭的姿势,但还是熟悉的感觉,孙问渠哪怕是喝了酒,依然是一提笔就回到了那种让方驰心跳加速就想跪下仰视他的气场当中。
奶奶拿的是家里一米八的那种春联红纸,估计是去年买了觉得太大没用的。
孙问渠字也写得挺大的,方驰看不明白,就觉得很潇洒舒展,眼睛一直盯着他的手,在暖烘烘的眩晕里跟着他的手一路沉下去。
春联写好了之后,几个人一块儿拿到院子门口贴好了,方驰脚下有点儿发飘,他努力控制着自己,还是往孙问渠身上撞了好几下。
孙问渠退了两步想看看春联贴齐了没有,方驰站在他身后没来得及让开,或者说他根本也没反应过来要让开,被孙问渠撞了一下就像个麻袋似地摔到了雪地里。
“哎,”肖一鸣叹了口气,“我以前一直觉得方驰挺能喝的啊。”
“够能喝的了,”程漠打了个喷嚏,说话也有点儿大着舌头,“你是没数他喝了多少杯,只不过你孙叔叔……我孙大哥这酒量也没个上限,才显得他不能喝了。”
肖一鸣瞅了他一眼没说话。
“看来程漠是没喝多,还能见缝插针地占便宜呢,”孙问渠把方驰从地上拉起来,拍了拍他裤子上的雪,看了看程漠,“要不咱俩再喝一会儿?”
“不了,”程漠马上拒绝,“我看出来了,这屋里没人喝得过去,你得是用内功把酒都逼地上了吧。”
方驰嘿嘿乐着往孙问渠身上一靠,转过头也看着程漠:“真不再喝了?喝那点儿够壮胆么?”
“够了,”程漠说,“正好。”
程漠和肖一鸣帮着收拾完桌子就先回农家乐,肖一鸣用袋子装了一包零食,又问爷爷要了一碗牛肉干,这才捧着出了门。
“你不回去?”方驰被北风一吹,再回屋被火一烤,感觉整个人都处于悬浮状态,飘来飘去地晃着。
孙问渠看了他一眼没出声。
“问渠在家睡,”老妈说,“哪有大过年的还往出赶人的?”
“那程漠和老肖不是被我赶……走了吗?”方驰又嘿嘿地乐了,被酒劲包裹着的残存的理智对于自己为什么一个劲儿傻乐无法理解。
“真是喝多了你!”奶奶拍了他一巴掌,“睡觉去吧!水渠你别管他了,你也睡觉去。”
“我不睡,”方驰挥了挥胳膊,“我还要洗澡。”
“你一天洗多少个澡啊?下午去接人之前不是刚洗了吗!”奶奶皱着眉,“扒皮呢你!”
“水渠你弄他上去,”爷爷说,“这是真醉了。”
“嗯。”孙问渠拽着方驰的胳膊把他往楼上拖。
“爷爷,奶奶,爸,妈,”方驰靠在孙问渠身上,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声音很大声地说,“对不起!”
大家都愣了,看着他。
“对不起,”方驰又说,“谢谢你们。”
“哎哟,”奶奶愣了愣之后抹抹眼睛,“水渠你快拖走他。”
孙问渠没说话,半架半拖地快步把方驰拖上了楼,进了他的房间,把他往床上一扔。
转身准备出去的时候,方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嘛去?”
“我一会儿上来,”孙问渠低头在他鼻尖上亲了一下,“你先躺会儿。”
“拿润滑剂吗?”方驰问,声音控制不住地跟广播似地喊着。
“……拿封口胶得了!”孙问渠捂住他的嘴,“你闭嘴躺着。”
“嗯。”方驰在他掌心里应了一声。
手一拿开,他就闭着眼开始乐,孙问渠叹了口气,转身出去,把门关好了,隔着门还能听到方驰很愉快地傻笑。
笑了能有一分钟,方驰感觉实在是笑烦了,也笑不动了,才闭了嘴。
孙问渠去干什么了他不知道,不过现在他躺着还挺舒服的,酒劲儿说是上来了,也没真醉得不省人事,就是迷迷糊糊的,全身发软,踩哪儿摸哪儿都像是碰到了软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