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涉异志:画皮 第210章

作者:彻夜流香 标签: 近代现代

方子实见他这么一开口,心底又恼火又尴尬,此地实在诡异万分,他们方才与沈方寂一场大战,沈方寂都还在装成与他们不相识,而熊能人这粗人一开口就把自己的老底给抖出来了,还顺带着把自己也卖了。

沈方寂浅浅笑道:“落子峰监查天下异人,想找我麻烦的异人多如过江之鲫,不甚稀奇。”

方子实面带尴尬地朝他微鞠躬:“我与熊兄的确是受人所托,但的确与夜砂之死无关,方才不说也是怕牵扯凶案,但事已至此,我们也不能为一已之私而耽搁了闻大人查案。”他话说得巧妙,像似方才熊能人交底是跟他商量过做出的决定。

闻一农在他们的面上略微扫了扫,点了点头回应道:“这也是人之常情。”

熊能人接着道:“夜砂请了我们,却不曾露面,只让我们五个人听从胡大哥的指示,见机行事。”

X的胡X以奸诈闻名,夜砂会把大局交给胡X来主持,倒也没有不合理之处。

“胡大哥乔装带着人前往落子峰,我老熊人笨嘴拙所以就留在了山下。左右无事,老熊便在落子峰的山脚下茶寮中听人闲聊,也不慎碰上了一则秘闻。”

容夫人与沈方寂言谈都颇为风雅,口吐芳兰,因此一番毫无凭证的话说来仍是令人信服,熊能人也不蠢,但他长得颇五大三粗偏学着容夫人与沈方寂的措词与举止,颇有一种弥猴而冠的滑稽之感,逗得旁边的少女噗嗤一笑。

方子实生怕熊能人恼了言语歪到别处去,让他们二人更为生疑,因此连忙接口问:“怎生秘闻?”

熊能人道:“方兄莫急,且听老熊慢慢道来。”

方子实额头黑线,只得闭嘴不语,熊能人道:“当时茶寮三名乡下人也在歇脚,一名是老者,另外二位是年青人,一位年青人开口问,不知道京中的贵人对这批皮子可否满意?另一位年青人颇为傲慢地回,这举国上下能做这皮子生意的只有我容庄。”

他说着眼神颇为不善的看了一眼眼前的容氏夫妇,这才略带得意之情地开口道:“我听到容庄二字便留了些神,容庄当年做人皮供天底下的异人,那也是赫赫有名的,不过现如今大家也都谋得了一张人皮,我还以为容庄这人皮生意做不下去了,谁知道原来私底下跟朝庭勾搭上了,而且这居中为朝庭采办人皮的就是落子峰!”

闻一农略略皱了下眉,他虽是锦衣卫,却长年在外地卫所,朝庭令落子峰向容庄采办人皮,此等事必属秘闻,秘闻这种东西,有时知道多了没甚好处。

容十一开口苦笑道:“那是小庄上的子弟托大了,朝庭当中也不过是令落子峰向我们采办了几具人皮面具而已,不是什么大生意,否则我等为何还要这天寒地冬的你辛辛苦苦做这给人领路的生意呢。”

几人议了一番都是空口无凭,因此几人气哼哼地散了,闻一农在房间中揉了揉眉心,只听门卫有侍卫喝问:“谁?”

“小生赵陆离拜见闻大人,还请通传一下。”

一间客栈一扇薄门,闻一农不是聋子哪需人通传,听着这酸溜溜的措辞他只得起身开门,只见门外果然站着那酸秀才赵陆离:“赵公子,请进。”

赵陆离拉着闻一农在门口寒喧了一番,这才踏着八字步进了屋,眼里左右扫视了一圈,嘴里啧啧:“果然是天子锦衣近卫,这房子布置简陋也掩不住闻大人这通体的气派。”

若放旁时,闻一农才懒得跟个酸秀才拉扯废话,但无奈身陷这种诡谲的地方,人人都透着一种似是而非的神秘,闻一农对谁都是客气了几分:“哪里,赵公子过奖。”他说着拿起茶具倒了杯茶做了个姿势,“请。”

赵陆离依言坐在椅上接过茶杯,嗅了一番面露惊喜之色连呼好茶汤,又是一番赞美。

闻一农耐性再好,也不禁问道:“不知道赵公子找我来有何见教。”

赵陆离道:“今日之事大人可有看出端倪来。”

闻一农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都是些无头之线,赵公子可有看出什么来。”

“闻大人,今天这番话听得可不是故事,而是人。”

“人?”

赵陆离脸露神秘之色:“闻大人,你可听出熊能人话中的含义?”

闻一农连听了三则故事,刚坐下细想,酸秀才便敲门而入了,他转口问道:“倒是不曾听出什么端倪来,不知赵公子可有听出什么来?”

“熊能人说这话有三层意思。”赵陆离翘起手指,只见他的手指莹白细长,不似女子那般短小,却更有几分花拂柳的美感,让弥经官场的闻一农也不禁心中一跳。

只听赵陆离说:“一,落子峰并非与天下异人都交恶,他们私底下与某部分异人是有来往的。”

闻一农浅浅笑了笑:“天下为君之道,必然分而化之,自然拉抬一部分,再打压一部分,落子峰这么做丝毫不稀奇。再说落子峰上羊晚神算天下,说不是异人,怕也没人信。”

“闻大人果然智谋通达。”赵陆离连连赞叹,然后道,“所以熊能人这第一层意思想必闻大人也猜出来了,容庄是落子峰在异人中的线人,容氏夫妇与沈方寂本是旧识。。”

闻一农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跳动了一下,他拿起茶壶不动声色的倒了一杯茶水:“即便是旧识,也属寻常,天下异人谁人不识落子峰上的沈方寂呢?”

赵陆离道:“这第二层意思,落子峰上有容庄提供的人皮。”

闻一农倒茶的动作滞住了,只听赵陆离悠悠地道:“这意思,咱们这些人当中,也许不止一个落子峰上的沈方寂。”

“所以熊能人第三层意思就是,咱们如今的困局是落子峰上的一局。”闻一农接口道。

赵陆离脸露赞叹之色,看着是逢迎闻一农,但眉目之间又满是自得之色,闻一农稍稍翻译一下大约是你总算跟上了我的智谋这种意思,让闻一农刚觉得有所感的心不禁为之一塞。

“如今让我困惑的是,落子峰所为何来呢?”赵陆离眼望天花板地道。

闻一农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嘴里却说:“落子峰也算是食得锦衣卫的俸禄,果然是落子峰所为,我等倒是只需静观其变,不会有性命之忧。”

“闻大人这么说小生就放心了,说来说去,这客栈里能让小生信任的也只有闻大人了。”

闻一农自然客套了几句,等赵陆离远去之后,闻一农心中暗付,这熊能人外表粗鲁,但其实看来实际比方子实更为聪明,莫非落子峰所图就是与熊能人有关。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却赫然发现旁边的茶杯里,茶水仍然盈满,方才大赞茶汤香浓的赵陆离竟然是一口未饮,他不禁心中微微一动,看起来赵陆离并非像他所言的那样,对他满怀信任,又想起方才赵陆离方才在门口与他寒喧,想必也是为了给自己多一层保障。

他圆胖的脸上微眯起双眼,粗鲁的熊能人外粗内细,看似不通时务,屡屡得罪人的赵秀才实则细致谨慎,看来人人都不可信。

十年未见,陆玖肆很想问一声沈方寂,你还记得我吗?这话,本来就是他派夜砂他们拦下沈方寂之后想问的,可是如今有了这个机会,他反而问不出来了。

沈方寂开口称呼他为陆庄主,陆玖肆哪里能问得出来,你是真不记得,还是装作不记得。

他很怕沈方寂是装作不记得他,那代表着他还在怨恨当年他谋害了他老师的事情,更怕沈方寂是真得将他遗忘了,因此陆玖肆几乎是一夜未眠地在床上翻来覆去,天明那刻方才迷迷糊糊地转而睡去,远远地只听似有人进了门,似有人悠悠地叹息了声:“何苦……”

何苦……何苦,不知情所起,一念而生。

陆玖肆觉得眼角似有泪滴划过,却暮然听见有人喊道:“杀人了!杀人了!”

他陡然惊醒,却发现房间里哪里有人,而外面却嘈杂一片,陆玖肆忍着头昏脑胀,穿了衣服匆匆下地,拉开门,只见大家都围在一座门前。

陆玖肆的面色一白,那间房正是会意厅,他几乎是踉跄着跑到门前,只见房间内有一男子俯卧于床,背上插着一把匕首。他神情木然地走了进去,手轻轻地去扶起那男子,正是沈方寂。

即便心中早有所感,但那刻仍然像有柄匕首直刺心间,直至没顶,让他一时呼吸停滞。

所有他想说的话……都不必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