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得像你那样 第130章

作者:尘夜 标签: 娱乐圈 近代现代

康红看向他,贺西漳说:“一共三十张照片,一张八万,多送你十万当忠告费,已经转到你账户了。”

康红略有些不悦地看向他,贺西漳说:“谢谢你的忠告,不过我不是你。”

康红嗤笑了一声:“那我们就是站在对立面了。”

“随便。”

康红推开门走了,关门的声音“砰”的一声,吓了门口的服务员一跳。

贺西漳喊人进来把康红用过的杯子收了,又喊了一杯酒,慢慢地边喝边等。十点过后,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才有人携带着寒意快步走了进来。

贺西漳看着对面的男人,正襟危坐:“请坐,容先生。”他说。

***

周闻谨有一段时间没看到贺西漳了,也不知道对方在忙什么。媒体上没见到什么新消息,只说贺西漳在筹备新作,问范缪,范缪也说不出什么。晚上定期的通话也变少了一些,要不是信任贺西漳的人品,周闻谨简直要怀疑贺西漳移情别恋了。

周闻谨自己想想也觉得挺滑稽的,他是个直男的时候,想象不出自己能够接受一个男人做自己的伴侣,等弯了以后,居然连吃醋、相思病这些东西都学会了。周闻谨捂着脸,感觉自己果然是没有底……啊,不,应该叫潜力无限。

周闻谨最近刚拍完一部玄幻题材的网络剧,剧组还算靠谱,内容也比较讨巧,虽然不是周闻谨喜欢的类型,但是报酬和观众基础都不错。剧里面,周闻谨演一个剑仙,冷口冷面但却被女主角打动,只钟情她一人。女主角是个新晋网红小花旦,脸整得跟漫画画出来似的,演技却一言难尽,周闻谨陪她吃NG吃到怀疑人生,想着下次再也不接这种类型的片子了,但是事实上如果真有邀约找上门来,周闻谨也还是会考虑接。没办法,好作品不是一直都能碰得上的。

今天周闻谨没工作,刚好沈燊一也空下来来找他玩。回想和小姑娘在《我是演员》的初见,眼看着也有将近一年半了,时间真的太快。回想这一年半,周闻谨觉得自己真的是时来运转,不仅事业有了发展,压在身上七年的冤屈也被洗清了,还找到了贺西漳这个爱人,周闻谨是由衷的感到高兴。两人约在一家高档餐厅见面,现在周闻谨出街也不敢像以前那么随意了,名气起来以后,跟着他的狗仔也多了起来。尽管周闻谨自己觉得自己不是大明星,但也架不住人家盯上他。

沈燊一还是原来的样子,又甜又可爱,不过经过了一年半的打磨,她在演戏方面也渐渐开始开窍,特别还有周闻谨和贺西漳两个人的指导,沈燊一这一年半的转变已经有了明显的势头,周闻谨相信再给她个两三年,沈燊一一定会大放异彩。不过演技变好了名气又提升了,沈燊一对周闻谨的态度却没变。两人边吃边聊了一会儿,沈燊一拿出一个U盘递给周闻谨。

“这是什么?”周闻谨问。

“《我是演员》那一期。”沈燊一一面吃水果一面道。

“哪一期?”周闻谨愣了一下,心跳加快,“该不是……”

“就是被长风卫视雪藏的那一期,我托人给弄出来了,明明咱们三个花了那么多心力才拍出来的作品凭什么就这么没了呀,给你带回去看。”

周闻谨捏着那个U盘,心里暖暖的,那是他和贺西漳之间的开始,虽然最后公开的只有那么一点儿花絮和短短几秒的节选。他们明明是这个小品的缔造者,却成了见不着自己孩子的老母亲。跟沈燊一告别后,周闻谨迫不及待地回到家,将U盘插上电脑看了起来。

故事在铃声中开始,周闻谨记得那是他的创意。铃声既是下课铃声,也是上班的闹钟铃声,衔接了两个世界、两个年代的人。一片黑暗中铃声响起,灯光也渐渐亮起,两个人同时从床上起身,一个是穿着成年人睡衣的贺西漳,一个是穿着学生喜欢穿的背心裤衩的周闻谨。

这个创意是贺西漳提出来的,当时周闻谨只觉得很棒,很契合他们对《铅笔盒》的理解,现在再回过头看,却莫名害臊起来。周闻谨做贼心虚地看了看周围,明明知道是在自己家里,还是控制不住地有些难为情。然而那个时候的周闻谨是一本正经的,他和贺西漳睡在一张床上,同时起身,贺西漳搓了把脸,好让自己清醒一些,周闻谨则是迷糊地揉着眼睛,像一个青涩的男学生。

《我是演员》的影视化拍摄片段一共只有十五分钟,要把某部作品的剧情浓缩演绎其实是很难的,很多演员在上这个节目的时候选择了将剧情中最具冲突性的碰撞段落放到一起,用一些简单的方式来串联,从而达到带给观众及评委冲击力的感受。

但这种做法其实很让观众们感到疲惫,因为真正完整的作品是需要有铺垫才能水到渠成的,冲突来自于感情的逐渐累积,像是一首歌曲,音量推子只有慢慢提上去才会令人感到舒适,一上来就在最强音往往会令人适应不良,但是《我是演员》影视化拍摄的时间又实在太短,并没有空间让演员们完成这个渐进的过程。周闻谨和贺西漳当然清楚,所以当时为此头痛不已,在有限的拍摄时间里,他俩提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创意又逐个推翻,最后才灵光一闪达成了一致,他们采用了双人同步两个世界既有联系又有区分的方式来进行。

在一样的地方,做着一样又不同的事,贺西漳和周闻谨,吕笑歌与范春。

灯光追着两人,镜子贺西漳和周闻谨两人一起刷牙,一起洗脸,一起换衣服出门,不同的是贺西漳穿的是刑警的制服,周闻谨穿的则是校服,贺西漳的衬衫一丝不苟地塞在了裤子里,周闻谨的则松松垮垮地垂在外面,周闻谨还记得,当时是贺西漳替他把衬衫下摆拉出来的。

这么一回想,周闻谨才明白过来,贺西漳是个臭流氓!

贺西漳饰演的吕笑歌的家里空空荡荡,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几乎什么也没有,加上使用的拍摄灯光偏向冷淡的蓝色,看起来冷冰冰的。贺西漳看起来也是冷冰冰的,只有对着周闻谨饰演的范春,脸上才会有那么一丝烟火气。贺西漳饱受赞誉的对于微表情的掌控在这里表现得淋漓尽致,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周闻谨觉得,这个形容再妥帖不过。

因为影视化拍摄都是在棚内进行,除了一两个必要的配角不会出现多人场景,所以贺西漳和周闻谨在改编剧本的时候都默契地舍去了群像,贺西漳同周闻谨一起出门,而后又进门,就代表着一天的过去。贺西漳疲惫地回到家里,脱去制服,在洗手台前洗脸,抬起头来,对着镜子里的周闻谨微微一笑,于是周闻谨也对着他微笑。

两人没有一句台词,只有镜头掌握着他们通过表情和眼神传递的默契。

沈燊一终于登场了,她的角色是心理医师毛阆,也是贺西漳饰演的刑警吕笑歌的女朋友,一开始小姑娘还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这种改编,贺西漳和周闻谨也不告诉她,只知道两位老师一遍一遍地让她换戏服换造型,演这个样子那个样子,这种情绪那种情绪。

“我现在再看这个作品才终于明白过来一点儿。”沈燊一在吃饭的时候对周闻谨这么说,周闻谨觉得沈燊一真的成长了很多。

这一点儿不是很容易的一点儿,因为贺西漳和周闻谨让沈燊一饰演的其实是一个虚拟的“人”。

沈燊一作为贺西漳的女朋友进屋,两人毫无交谈,只是冷漠地睡到床上,镜头对着天花板晃动,配合着喘息的声音,然后沈燊一起身扣起衣服扣子离开,门关上了。周闻谨走到贺西漳身边伸出手,贺西漳也伸出手,牢牢握住了他的。

在下一个场景中,贺西漳与周闻谨一前一后进了毛阆的心理诊所。沈燊一又扮作了心理医师的模样,穿着白大褂,弯腰检查贺西漳。这里终于能够听到几句台词。

“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

“知道我是谁吗?”

周闻谨站在贺西漳的身后,按着他的肩膀,贺西漳伸起手来,按在他的手背上。

“当然了,毛医生。”贺西漳露出了微笑。

离开了毛阆的诊所,进入到了第三个镜头,贺西漳与周闻谨回到家里,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贺西漳出去开门,沈燊一又进来了,这次穿着的是一身快递的服装,她交给贺西漳一个快递盒,贺西漳签收以后,拿回到了家里桌上。

贺西漳看了周闻谨一眼,周闻谨眼里露出了担忧的神色,贺西漳却第一次没有理他,他打开快递盒,里面有几样东西,一个铅笔盒,一摞照片,还有一沓黑色镜框。照片是黑白的,白发苍苍的老教师、年老的仓库管理员、油头粉面的中年男人……每一个人都在相片里惊恐地看着贺西漳。贺西漳与周闻谨选择了这种一目了然的方式来展现这些人的死亡。

贺西漳突然愤怒地将那些镜框都扫到了地上,只有那个铅笔盒,他牢牢地攥在了手里。贺西漳的眼睛湿了,他坐了一会儿,然后弯下腰,去捡那些照片。周闻谨伸手按住了贺西漳,冲着他担忧地摇了摇头,贺西漳却坚定地拿开了他的手,而后亲自动手一张、一张将那些黑白相片全都捡起来,装进了象征死亡的镜框里。

这个时候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只剩下最后五分钟。

灯光暗了又亮,贺西漳和周闻谨再一次同时从床上起身,这一次毛阆居然也在贺西漳的“家里”。沈燊一再次穿上了白大褂,代表着她穿上了毛阆的身份。贺西漳起身,看着眼前的场景,他空旷的家里被摆上了一张张的课桌,还有一面悬挂着的黑板,黑板上是昨夜他刚刚完成了的那些遗照。

贺西漳站起身,走到倒数第二排,那里放着一张课桌,课桌上是一个铅笔盒。贺西漳拿起铅笔盒,似乎想要打开,他甚至在那个位子上坐了一阵,然而最终却站起身来,走到最后一排坐了下来。

毛阆看着他,这个时候周闻谨却还站在床的位置,第一次离贺西漳那么远。毛阆又看向周闻谨,而后周闻谨便迈开步子,慢慢地走到了倒数第二排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一段舒缓的音乐响起,周闻谨回过头冲着贺西漳笑了笑,然后将铅笔盒交到了贺西漳的手里,贺西漳接过了铅笔盒,下课铃声再度响了起来,两人同时看向镜头,毛阆似乎在说什么,贺西漳却没理会。然后毛阆便退出了镜头,这里只剩下了一间充满阳光的教室,贺西漳想要打开铅笔盒,周闻谨却按住了他的手。

“下课了,走,到外面去。”周闻谨说。

贺西漳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放开了铅笔盒,他跟着周闻谨走向明亮的门外。

这就是贺西漳和周闻谨解读出来的《铅笔盒》,前排的铅笔盒里根本倒映不出后排人的眼睛,从始至终,贺西漳都不是吕笑歌,而是扮成了吕笑歌的范春,从始至终,他从铅笔盒里看到的是自己那双深爱着吕笑歌的眼睛。真正死了的人是吕笑歌,而范春,那个卑微地爱着自己发光发亮的同班同学的男人,因为那份爱,错把自己当成吕笑歌。

不管沈燊一饰演的女友“生活”是如何冰冷与折磨,不管他曾经遭遇过什么,只要想到吕笑歌会怎么活着,他就能振作精神活下去。直到某一天,范春知道“吕笑歌”死亡,才发了疯。这一部分在原作中是以追悼会的形式出现的,胡芽安排的所谓年轻美貌的遗孀,其实正是代表着对假“吕笑歌”而言,美好的生活到此结束。

周闻谨和贺西漳受制于条件,只能采用隐晦的方式来表现这一幕。当铅笔盒被递出,就代表着活得像吕笑歌那样的范春醒了,他失去了他心爱的男孩子,自己走上了毁灭的道路。胡芽安排的结局看似唯美实则痛苦,尽管范春因为精神病,杀人没有判刑,但他最终只能在精神病院度过一生,周闻谨和贺西漳却选择了另一种表现方式,他们用铃声代表着两个世界的倒转,范春又回到了高中时代,这一次他抓住了吕笑歌的手,结局或许会截然不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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