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南
路若培捏捏眉心,打给一秘,交代道:“报告弄完了么,给我办点儿事情。”
来过一百遍的秋叶胡同路柯桐闭着眼都能摸清道儿,但是还没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就听见里面格外热闹,他站在门边悄悄伸头看了眼,院儿里好多人,好像费原家来亲戚了。
拽着书包带子有点儿失落,扭头又走出了胡同。
林瑜珠和费得安自驾游刚回来,还有舅舅一家,小桌上堆满了纪念品和吃的,几个大人围着喝茶,还在回味旅途风光。
小妹粘着费原,问:“哥哥,你看我项链儿好看吗?”
费原瞅了眼说:“好看,珠子真大。”
林瑜珠乐了,说:“完了完了,忒不会夸小姑娘了,问你项链儿好不好看得回答项链儿好看,人更好看,什么玩意儿啊来一句珠子真大。”
费得安故意附和:“找对象够呛了。”
费原被他们闹得烦,干脆拿了点儿吃的去沈多意家待着,沈多意正给沈老爷子换被罩,纳闷儿道:“那会儿不是拿来一袋了吗?”
“又没让你一下吃完。”他开电视瞎看,正换台呢小妹跟进来在旁边坐下。小姑娘纯属好奇,问:“哥哥,你有女朋友吗?”
费原摁到一个武打电影,说:“没有。”
“不信。”
“管你信不信。”
沈多意弄好到客厅来,给小妹倒了杯水,小姑娘又问沈多意:“多意哥哥,你有女朋友吗?”
沈多意笑着说没有,小姑娘抓着自己的项链儿问:“多意哥哥,那你感觉我的项链儿好看吗?”沈多意点点头,说:“好看啊,不过你更好看。”
小妹看费原一眼,然后对沈多意说:“多意哥哥,你会有女朋友的,我哥哥就不好说了。”
虽然郁闷也没法反驳,费原拿手机想给小男朋友联系一下,太败兴了需要点儿甜豆。谁知道甜豆正街上瞎逛呢,第二支半价的冰淇淋都不好意思买。
费原问:“这两天都干嘛了?”
路柯桐热的有气无力的:“玩游戏,写作业,想老大。”
“具体点儿。”
“一个小时玩游戏,一个小时写作业,剩下时间全在想老大。”
费原看了眼外面的日头,说:“老大接你去游泳怎么样?”路柯桐快中暑了,十分向往,秃噜了实话:“老大,我在秋叶街流浪一个钟头了,你家亲戚走没走啊。”
费原一听,骂道:“傻逼,等着我。”
小妹跟着他出去,正好舅舅和舅妈起身也准备走了,费得安拿着车钥匙一同往外走,说要去保养车。林瑜珠说:“费原你也出去?骑车慢点儿。”
“我腿儿着。”他说完就大步出了门。
路柯桐在一家十元店蹭冷气吹,蹭了又不好意思不买东西,等费原找着他的时候,手里拿着还怕被看见。费原瞧着那盒彩色玻璃球,问:“多大了宝贝儿?”
“你训我吧……”路柯桐要升天,这句宝贝儿弄得他简直想当街求婚,跟在费原身后边走边解释:“这么大一盒呢,花上小小十元钱,开心玩上好几年。”
费原转身看着他笑,有些坏,低声说:“我给你一百,把你自己让我玩儿一天。”
路柯桐皱眉后退,攒足了劲儿要撞死费原,喊着:“你侮辱我!你跟我谈钱!”费原被他撞得微微一晃,然后伸手抱住了他,笑得更坏了,“要不是怕犯法,我还想非礼你呢。”
路柯桐红着脸想了想,有些急:“快了,你不能嫌我……”
“哪儿快了?”费原故意逗他,“哪天我忍不住找别人你可别想不开。”
“那我跟你同归于尽……”路柯桐没信心,说什么信什么了,脸蛋儿通红表情可怜地说:“要不、要不……”
费原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把人逼成这样也够缺德了,心满意足地哄道:“别要不了,给你买冰淇淋吃去。”
路柯桐被松开,还自己在那儿害臊加着急呢,他拿着玻璃球跟上去,哗啦哗啦响。中午街上没什么人,只有明晃晃的一地阳光,他抻抻费原的体恤,断气似的说:“不算非礼……我都愿意。”
费原目光灼灼地说:“你愿意有什么用,我还舍不得呢。”
第29章
又到了饭点儿,路柯桐知道费原爸妈回来了,就遗憾的准备走人,但是贼心眼子又不允许他说走就走,还要博同情:“你回去吃饭吧,我路上也买点儿吃的,反正就我一个人好对付。”
费原想笑,他还不了解路柯桐这套么,指了指胡同口说:“可人儿疼的孤寡未成年,邀请你去家里吃冬瓜炖排骨行么?”
他能去吗?路若培把人家查了个透彻,他哪有脸去。可是他想去,控制不住地想,其实他幻想过无数次了,如果和费原爸妈一起吃饭聊天,人家会不会喜欢他。
路柯桐急到胸闷气短,说:“那只能说我是你同学。”
“知道了。”费原看出这家伙紧张加犯怂了,“说你是老师别人得信啊。”
刚走两步,路柯桐一个激灵停下,“我怎么能空着手去呢。”说完掉头去买东西,把最好的田径水平都发挥出来了,一口气跑到之前买火龙果的水果店门口,等费原跟过来后问:“咱爸咱妈喜欢吃什么啊?”
“什么都爱吃。”费原轻轻踹他一脚,语气倒像在哄人,“真不害臊,这就咱爸咱妈了。”
谁说的,还是挺害臊的,他低头去挑,看着拿了几盒,然后又买了个大西瓜。进院门的时候那叫一个忐忑心虚,差点儿忘了抬腿迈门槛。
林瑜珠在小凳上坐着摘香菜,看见他们没说话,主要是觉得这孩子有点儿眼熟,但是也想不起来。费原说:“妈,这是我同学,来找我玩儿的。”
路柯桐站得笔直,要不是拎着水果还得手贴裤缝儿,他恭敬地叫人:“阿姨好,我叫路柯桐,是费原的好朋友。”
林瑜珠拉长声音“噢”了一句,没把路柯桐吓死,“你不说我以为初中生呢,长得真显小。”林瑜珠说完指了指水池,“洗手去吧,咱们马上开饭。对了,吃不吃香菜啊?”
路柯桐赶紧回答:“吃,我什么都爱吃。”其实他不吃,但是怕林瑜珠觉得他挑食,反正为了费原葱花已经吃了,那香菜还怕什么。
刚洗完手转过身,费得安从外面回来了,嘴上念叨着:“太热了,我把车扔那儿就颠儿回来,瞧出这一身汗。”
费得安说着就走到了水池边,可算看见路柯桐了。路柯桐闪开道儿,说:“叔叔好,您洗脸吧。”费得安没忘,乐了,“咱们是不是家长会见过?路路是吧,你还说经常给费原讲题。”
林瑜珠一听真稀罕:“费原还听人讲题?那路路你多给他讲讲,这不都高三了吗?争取帮他考个二本,一本我也就不做梦了。”
路柯桐脑子不灵了,只会呲眯呲眯笑。费得安看见桌上的水果,拍拍他后脑勺,教育道:“你们小孩儿串个门还买什么东西,不兴这个,以后不许了啊。”
“路路买的?”林瑜珠还以为费原买的,说:“最后一次,以后来玩儿可别整这出。”
路柯桐抿着嘴点点头,然后等费得安和林瑜珠进屋以后蹿到费原跟前,激动地说:“我以后还能来!我是不是表现的还不错!”
“相当不错。”费原这阵就没见路柯桐这么高兴过。正准备回屋吃饭,沈多意搬着车子进来了,看着特别累的样子。路柯桐奔过去,兴奋地打招呼:“好朋友,我来了!”
沈多意脸红红的,估计热着了,说:“谁是你好朋友。”
“你去打工啦?”路柯桐也不沮丧,去拿了一盒黑布朗给沈多意,说:“你爱吃这个吗?吃完饭我能找你玩儿吗?”
沈多意苦着脸:“费原那么大一个还不够你玩儿啊。”
那肯定够啊,但是他怕互动多了费得安和林瑜珠看出什么,暗示性地威胁人家:“上次国宾遇见的那个帅哥还烦你吗?”
“你这人……”沈多意瞪着他,“你丫忒不地道。”
瞎掰扯了一会儿,林瑜珠喊他们吃饭,四个人围着餐桌真跟一家子似的。冬瓜排骨盛在碗里散着清香的热气,凉拌素什锦紧挨着。这些饭菜其实没有温凝做的那么精致,林瑜珠也没有温凝那么温柔体贴,但是路柯桐心中发热,体验到了最真实的家的感觉。
连他不爱吃的香菜都美味无比了。
边吃边聊,费得安说起他们自驾游这几天吃的好东西,完了痛苦地说:“得了,假歇完了,明天又得上班。”
“不上班谁给你开工资。”林瑜珠接道,“对了,路路爸妈是做什么工作的?”
路柯桐“啊”了一声,这会儿光顾着幸福了,都忘了路若培干的缺德事儿,现在想起来心虚无比、歉疚万分,硬着头皮骗人说:“我爸是公务员,我妈是全职太太。”
林瑜珠说:“全职太太其实可不容易了,比上班的还累。”
路柯桐幽怨地秃噜了一句:“其实我家最近成单亲了。”
“哎呦,问不巧了。”林瑜珠心疼地看他一眼,说:“现在单亲家庭不少,没事儿,以后经常来玩儿,把这儿当自个家。”
路柯桐抬不起头,感觉自己缺德带冒烟儿,等吃完饭他主动帮着洗碗,对着池子深刻忏悔。费原在后面踢他屁股一脚,他也不反抗。
“小媳妇儿真乖。”
费得安和林瑜珠回卧室午睡了,他俩在费原的房间休息。“我把玻璃球放花盆儿里吧?”路柯桐抓了几个放进去,看着挺好看,美滋滋地问:“你每天写作业的时候看见爱之蔓,是不是就特想我?”
费原说:“真没有,我都是在院儿里写。”
路柯桐哼哼两声,他猜肯定是和沈多意一起,这样抄答案方便。思及此扭头就走,说:“我找沈多意玩儿去,你可别想我。”
沈多意家里静悄悄的,只有电风扇发出的声音,他轻轻走近了,看见沈多意正在睡觉。拉开毛巾被给沈多意盖上,小心翼翼的。
“谁啊……热死了。”沈多意嘟囔了一句,直接把毛巾被踢开了。
睁开眼看见路柯桐,没好气道:“我不喜欢费原了,我认清自我了,你放过我吧。”路柯桐挨着沈多意趴下,说:“我又怎么你了?”
“我想睡觉,能不能让我睡觉?”
路柯桐抠着床单说:“我有件事儿想拜托你,你学习那么好,能不能帮助帮助费原考上本二,我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沈多意闭着眼说:“只要你考上,他就能考上。”
“为什么啊?他有我聪明吗?”
“你聪明个火龙果啊。”沈多意一巴掌拍他肩膀上,说:“弟弟,你知道吗?你在家补习的时候费原也在认真学习,他说得陪着你努力。酸臭酸臭的,别烦我睡觉。”
天哪,路柯桐一下就给幸福昏了。
第二天早上费得安又开始了早起上班的生活,林瑜珠倒是还有两天假。费原被叫起来去买豆腐脑,浑身都是要弄死人的气质。沈多意在他前面排队,笑道:“还没醒呢?”
“到了叫我,眯会儿。”
过会儿排到了,沈多意杵了他一下,然后把锅递过去,说:“两碗豆沫,两根儿油条。”费原又补了句:“不用油条,我妈摊糊塌子呢。”
回去后费得安他们已经吃上了,林瑜珠给沈老爷子夹了一张,说:“老爷子趁热吃,这比油条软乎,蘸醋么?”
吃完上班,费得安车没在,想骑费原的摩托车,“我出去还骑呢,你打车。”费原不乐意,林瑜珠撵人:“这个点儿堵,叨叨什么赶紧走。”
到了单位有些晚,不过他们也不忙,耽误不了什么。九点来钟的时候局长打内线叫费得安去趟办公室,去了看见有客人在。
“这是市政府办公厅的徐秘书,有事儿跟你落实。”
“哎您好。”费得安挺纳闷儿,“跟我落实?”
徐秘书起身握手,客气地说:“谈不上,就是聊聊天。您看现在方便么?”
他们去了离路检挺远的一个咖啡馆,因为附近的容易碰上同事打招呼。费得安要了杯冰水,他不爱喝咖啡,开门见山道:“您是跟我聊什么啊?我现在还有点儿懵。”
“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有些情况想和您沟通沟通。”徐秘书始终微微笑着,特别官方,他轻咳一声,说:“听说令子上学期转了学,那他在新学校的情况您和爱人了解吗?”
什么事儿还关系着费原?费得安向来洒脱,这下也有点儿心里打鼓,怕是费原又惹事儿了,“他也大了,我和他妈也不好什么都跟着管,但要犯了什么错学校肯定得通知,难道他把您孩子揍了?”
徐秘书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孩子还小,我也是替别人来跟您说的。”略微停顿后,徐秘书又笑着说:“现在高三了,当务之急是好好学习,谈恋爱什么的还是放一放。”
十来点钟从咖啡馆出来,外面的日头照得人头晕,徐秘书要把费得安送回路检再走,费得安说不用了。等徐秘书开车走远,他打给局长,问:“徐秘书什么级别?”
“市政府办公厅的一秘,给市长办事儿的。”
费得安直接打车回了家,下车后攒着气儿往胡同里走,胡同口下棋的跟他打招呼他都没搭理。一进院儿,瞧见费原正给摩托车镐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