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它在烧
睁开眼睛,果不其然,是脑子里浮现的那个人。
裴煦丢了一瓶旺仔牛奶过来,没接到,沉到水里,仲居瑞不得不在俯身捞起来。两个人就远远面对面地靠着,喝甜牛奶。
“你下午敲的那个,是什么曲子?”仲居瑞喝光最后一口,问。
“你看过《爆裂鼓手》吗?是它的主题曲。我就是看了这个电影,非要学架子鼓,但是不努力,只会一首装逼,也不会别的。”
——大概是人生中倒数第二次任性,如果追仲居瑞算最后一次任性的话。
仲居瑞没听说过这电影,随口问:“讲什么的?”
“讲一个凡人的愤怒。”
工科生听不懂,于是也不再多问。
裴煦的皮肤很敏感,热水浸泡下整个人显得很粉红,水气蒙蒙,眼睛也像湿漉漉的雾。仲居瑞有一瞬间的走神。
远处周欣在喊话,说在热水池里泡太久容易头晕,她先去休息室坐坐,建议大家别一次性泡太久,心脏有负担。
仲居瑞想,我果然在温泉里待太久了吗?整颗心都在躁动不安。他的手按在心脏的位置上,好像要把什么给压回去。
裴煦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仲居瑞压低声音,先站起来缓一缓,又直接坐到岩石上。冷风吹得他一激灵,一条干燥的大浴巾被抛到他头上。把浴巾从头上扯开,披在身上,裴煦已经走到他跟前。
“泡太久不舒服吗?”
“有点。”眼睛看往别处。
裴煦忽然笑起来,用撒娇似的腔调说:“就不能是心动吗?”他凑得更近些,两个人鼻尖快要贴在一起,“你看起来有点紧张。”
“放屁。”
裴煦歪一歪头,眨巴眨巴眼,探身往前一贴,轻轻地吻了仲居瑞的脸颊。像羽毛刮过似的很轻。
仲居瑞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怎么办,心脏那里,按不住了。
“你不排斥啊?”裴煦表情认真地打量。
“只是温泉泡太久脑子发昏而已。”仲居瑞烦躁地一把推开裴煦,想离开这里。
温泉池边有个小木桶,里面本来放着冰块和果酒,供客人们饮用。只是这池子旁边的木桶里酒刚被人取光,员工还没来得及补充,只剩下半桶冰水将将融化。
裴煦拎起那个小木桶,趁仲居瑞转身,劈头浇了下去。冰水淋上浴巾后紧贴着后背,更是透心凉。仲居瑞瞬间清醒,转过身还有点不明白事态发展的懵。
“这样脑子还发昏吗?”裴煦把木桶丢在一边。
仲居瑞被拉回几步,冰凉的皮肤接触到一个温热的肉体,全身的毛孔都在叫嚣。
裴煦用力地吻下去,捉到他柔软的舌头,舌尖轻轻带过。
仲居瑞脑子轰的一声,什么都没有了。
狠狠吮吸唇瓣后,裴煦认真地总结:“旺仔牛奶真的很好喝,你舌头甜甜的。”
上下五千年孕育出一个神经病。仲居瑞第一反应居然不是生气,而是跳上岸,拖鞋都没穿,几乎落荒而逃。
裴煦又坐了回去,他看着月亮发了会呆,心想,仲居瑞要完了,他快沦陷了。
仲居瑞坐在休息室里平复心情。
刘思远刚休息完要走,看见他打了声招呼,忽然揶揄道:“仲老师,你不地道啊,泡温泉还在泳裤里塞东西,鼓鼓囊囊的。”
塞你妹!仲居瑞把浴巾团成一团砸了过去,起身就去换衣服。
烦躁烦躁烦躁。
回到房间,看到裴煦的东西还散在床上,又待不下去了。
想杀人的那种烦躁。
他去隔壁房间敲门,还好有几个社员泡了一会就回来了。于是他心不在焉地跟人掼蛋,一直被双下,队友脸都绿油油,等大部队都回来的时候,他们还在含泪打4。
周欣又点了一些夜宵,把大家叫到她的大套房。仲居瑞纠结着不想去,又觉得拒绝太刻意,左右为难的时候已经被两社员推搡着走到套房门口。
裴煦窝在一个单人沙发上,像今晚从没看见他似的打招呼:“居瑞学长,你刚刚躲在什么池子里,都没看见你。”
仲居瑞脸色更差了。
十七八个人爱玩什么的都有,看电视的,吃夜宵的,斗地主的,组队吃鸡的。他们俩就坐在房间相对的两个角,直线距离特别远。
仲居瑞心想,要么干脆装睡算了,到时候赖在套房客厅里不回去。
周欣已经拍手要大家一起玩个游戏。
“各玩各的还怎么叫团建啊?”
那显然是有想好的刺激环节了。
十七个人团团坐,要来玩断手指,每个人说一个自己没做过的事,做过的就要减去一根手指。第一个断完手指的人要受惩罚。
前面说得都挺无聊的。
“我没有经历高考,我是保送的。”
“我没有戴过隐形眼镜。”
大家都嫌不够劲爆,一阵“嘁”声。
周欣决定带个好头,从不那么尺度大的说:“我从没接吻过,母胎solo就是这么骄傲。”
裴煦很坦荡地减了一根手指。仲居瑞眼皮一直跳,决定作弊,死活不缩回手指,免得被盘问。裴煦意味深长地对着仲居瑞笑了一下。
周欣果然很激动地指着裴煦:“看到没有!大一小朋友都没有初吻了!我这些年白活了吗!”
一个妹子八卦:“是早恋吗?讲一讲初吻啊!”
裴煦想了想说:“不是早恋,成年了。就是他喝了我的旺仔牛奶,我觉得他一定很甜,所以忍不住亲了下。”
大家都在“嗷噢!”。
仲居瑞觉得自己要窒息了,好死不死地,周欣捕捉到他一脸烦躁的表情,说:“居瑞,你这表情是嫉妒人家纯纯的爱恋吗?”
那个妹子也补刀:“居瑞学长看着太生人勿扰了,很难脱单的。”
仲居瑞心想,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写鼻尖碰到一起,我都忍不住想,靠这么近,会不会斗鸡眼啊...
☆、第 6 章
到晚上十一点半,前台打电话过来很客气地说隔壁房间客人要入睡了,希望他们房间能保持安静。一通电话打断大家的聊天,社员们也觉得不早了,该陆续告别。
仲居瑞后脑勺一根神经开始隐隐作痛,他本来陷在一个单人沙发里听社员们扯淡,这会大家都要走,装死显得很刻意——但是真的不太想回去单独面对裴煦这个洪水猛兽。洪水猛兽本人对他的抵触似乎毫无察觉,走到他跟前,脚尖踢踢他的鞋,头往门口微微一偏,示意他起身。
仲居瑞捡起地上乱丢的抱枕,放回沙发,余光看到裴煦走到了门口,才慢悠悠跟上。
两个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先后走进他们的标间。
泡了一晚上温泉,洗完澡回来的,此时没必要再洗一次。裴煦哼着歌刷牙,不一会马桶冲水键按下,仲居瑞密切关注风吹草动,心里完全是小鬼打架。
这妖风会说什么,又会做什么,自己该怎么反应才自然。不,不该自然,应该一脸不爽,不然那货一定蹬鼻子上脸。
但他的纠结完全多余,因为裴煦并没有再多表示,他洗漱完,打着哈欠坐到自己床上,提醒仲居瑞水龙头的水有点小。
仲居瑞已经完全感觉不到水到底是大还是小了,他下意识地又洗了一遍澡。走出浴室看见裴煦趴在被子外面睡着了。
松了口气。
他掀起没被压住的被子,翻着盖到裴煦身上,跟老北京鸡肉卷似的,又把空调调高两度,爬上床,小心翼翼把灯关了。
黑暗中他看着空调面板上的LED灯。
睡不着。
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仲居瑞习惯的是来一桩事抗一桩事,没有想过事情能这么脱线地发展。更糟糕的是,他没有自己想象中抗拒。
得到的爱意太少了,别人的一点爱意都舍不得辜负。仲居瑞想,自己好像因为恋爱经验太少被套路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想这些真是闲得蛋疼,有点后悔那时候不该逃走,应该打一架。唔,那时候。想想又开始心跳加速。操,果然还是因为恋爱史一片空白被套路了。
仲居瑞一睁眼,始作俑者睡得比谁都香甜。
他翻来覆去直到三点多,太疲惫撑不住才合上眼皮。
等早上起来,隔壁床的小子依然保持着别扭的睡姿,睡相很好,一晚上没换姿势,被子依然贴在身上。
他们的早餐券到早上十点失效,仲居瑞看看手表,九点一刻了,迅速抹把脸出门,走到电梯前又想到吃完就要退房走了,裴煦不吃这个早午饭待会就要挨饿,空腹坐车是最难受的。
他脚步一转,又回来了。
“喂,起来去吃早饭。”
没动静。只好隔着被子拍拍:“喂,不早了。”
“我没名字吗?”裴煦在床上伸懒腰,“喂喂喂的多没礼貌。”
“裴同学,再晚餐厅就不剩什么了。”
裴煦睡眼惺忪地坐起来:“裴同学多疏远啊,我们这种唇齿相依过的关系,你可以叫我宝贝的。”
真他妈就不该接茬。仲居瑞拧着眉头,听见宝贝两个字明显抖了一下。
裴煦站起来才发现,睡姿太别扭导致浑身酸疼,他毫不见外地搭到仲居瑞肩上,正要说什么,被仲居瑞躲开,脚步踉跄间撞到桌角,疼得一咧嘴。
“想采玫瑰花总会被扎到手指的。”裴煦揉揉自己的腰,无奈的笑。
周欣他们彻底起迟了,自助早餐已经所剩无几。
刘思远把面前没吃完的吐司煎蛋推过去,让没吃饱的再垫垫肚子。
周欣环顾四周,关心地问大家是不是都吃过了,看到角落里有两人表情都不是很愉快,问:“裴煦,你怎么了?”
“撞了下腰,这会巴掌大的一块都青了。”裴煦正撩着衣服检查。
“那怎么办?”组织活动的最怕成员出事,周欣有点担心。
“没事儿,又没伤口,过两天就好了。”裴煦等周欣转过去,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跟走道对面的仲居瑞说,“这就是被爱情撞了下腰。”
仲居瑞已经快把眼前的水果沙拉扎烂了。
包的车十一点来接,仲居瑞和裴煦退完房坐到大厅沙发那等其他社员下来集合。
裴煦走到落地窗前,举着手机拍外面,拍完回头,正好捕捉仲居瑞迅速低头的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