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迎君
“嗯，橙子，来读书吧，你来抽查我背单词。”裴裕这段时间把八百个高频单词全都背完了，他把小本子给橙子，面对面看着对方，等着他抽查。
程泽贤翻开本子：“appropriate.”
裴裕坐直了：“a-p-p-r-o-p-r-i-a-t-e，适当的，合适的。”
……
过了二十多分钟，裴裕几乎都背得出来，有时候卡住了，程泽贤静静地看着他，也不说什么，但裴裕看着他的双眼，就感觉到了眼前这人在安抚他慢慢来，不急。
程泽贤夸他：“可以的，很棒。”他自小和裴裕一起长大，知道他勤奋扎实，这些小单词肯定是在公交车上、洗漱时、睡前背熟的，小本子都被裴裕翻得皱巴巴的，页边都卷翘泛黄了。
裴裕轻笑：“谢谢橙子。”紧接着，他眼见着橙子捞起书包，从里边拿出了五本黑底白边的滑面习题册，认真一瞅，上面巨大的“巅峰训练”金黄字体跳入裴裕眼里，这是星火英语的专项训练题啊。
程泽贤把书递给他：“来，给你的。”
裴裕疑惑睁大眼：“给我的？”
“嗯，英语除了单词积累，得靠每天坚持做题练手感、语感的。”程泽贤解释说。
“……你、你自己呢？怎么多，得花很多钱的。”虽然橙子很厉害，但是他自己也得买习题呢。裴裕现在有了点钱，他能给自己买教辅的。这一套买下来，怎么也得五六十了！
“没事，月底了我刚拿了工资，而且当初不是说好暑假我带你学习么？这也是学习的一部分，你别担心我，我有很多资料了。”
程泽贤怕他不信，走到柜橱前，抱出了一大堆的课本教材和各种类型的教辅。
“哇，好多！”九成新的五三、小题狂练、黄冈密卷等等，几乎在市面上见得到的教辅都有，除了这些，程泽贤还拿了一些高二各科的教材。
裴裕好奇得不得了。
程泽贤见了，给他解释：“是去年上一届高三毕业时，我趁着义卖到良英和集才中学买下的。”他自己想提前预习，也能省钱。但给裴裕买的是新的，因为这些小题专项在义卖时数量也不多，几乎都被刷完了。
裴裕恍然，每年高三毕业后，大多数学生会选择把自己的课本、笔记都留给师弟师妹，义卖通常很便宜实惠，那些义卖所得的款项会用在学校的贫困生补助上。
他没想到，原来橙子这么早就已经想到这些了，那个时候，他们可才刚初中毕业呢。
不是所有人都能把所有教辅都写完的，就比如橙子手里的五三，几乎只写了十几页，干净崭新得好像刚从书店里买回来。教辅是选做得少的买，课本则是选笔记工整的，裴裕放下自己的书，和程泽贤一起蹲在柜子前，翻看着这一大堆的课本习题。
“好多习题啊！”裴裕真切地感叹。
“……嗯，是用实验中学给的奖金买的。”是了，当时程泽贤是实验中学的第一，有五百块奖金，他第二拿了三百。
裴裕只觉得，橙子真是有远见呀。
“看完了？”程泽贤唤他，见他回过神来，继续说，“开始刷题吧，今天第一次，先用四十分钟做三大道题和一道七选五吧。”
“！！”裴裕蹲着仰头，见橙子已经站起来了，还朝自己伸手，他只好把手搭上去由着程泽贤把自己拉起来，回到书桌前做限时训练。
这套星火专项训练有理解、完形填空、七选五、语法填空和短文改错，裴裕拿着还泛着油墨味儿的崭新习题册，看一眼程泽贤，这才拿笔开始做题。
橙子一发工资就给他买习题，他就承包程泽贤未来的水果小零食吧！
裴裕在刷题，程泽贤则看起了下学期的数学课本，两人安静地在台灯下做着各自的事儿，只有偶尔的刷刷的写字声和沙沙翻书声。
他们俩直到十点半才离开书桌，准备睡觉。橙子的床铺着棕褐薄软的凉席，裴裕换上带过来的睡衣，先爬上了床，睡了靠墙的那一侧。
因为他睡相不大好，睡床沿很容易就掉地上了。程泽贤没说过的是，小时候裴裕睡觉还会不由地踢腿，总会踢到他——如果和他说了，裴裕肯定不会和他一块儿睡了。
整个卧室变黑后，裴裕听着程泽贤也躺下，两人刚刚好并排着躺在床上，不挤也不宽。
“橙子晚安。”
“晚安好梦。”
裴裕一说完，闭上眼睛就笑着入睡，他秒睡的技能一直很强，倒是程泽贤，平日里疲累得沾枕就睡的他，今天却睁着眼精神了好一会儿，听到身边人平稳绵长的呼吸声响起，他才慢慢闭上眼。程泽贤睡得浅，后来迷迷糊糊入梦了，呼吸之间隐约嗅到了一股暗香，淡淡的，清幽中带着甜香，似乎是淡粉温柔的桃花……
他迷糊地想，可能是裴裕的气息吧，舒服得似乎正沐浴在暖和的春日里。
裴裕并没有进入小农场，所以他刚好错过了伴着煦日一朵朵绽开的桃花。前日被雨水滋润濡湿后的花苞都争先恐后，舒展开花瓣，露出了绯红泛金的蕊。原本一树的枯枝，瞬间缀满了一簇簇绯红妍丽的桃花，偶有枝丫带着刚露出头的嫩叶，反倒是绿叶成了点缀。
作者有话要说： 谁知道呢，我当年的五三没一本是做完了的……八成新这样子。
第十八章
桃树在积蓄养分酝酿了整个秋冬后，经一场绵绵密密的春雨滋润，整棵树的花苞都会怒放，原本干枯的枝丫被绯红、桃红的花儿缀满，这时候嫩叶也悄悄探出头，开始绿染枝梢。
裴裕一晚上没进小农场，他从程泽贤家里离开后，回了自己家，宋女士带着裴琨一起出去买菜了，他把卧房的门关好，就进了小农场里。这会儿农场已是黄昏，他惊喜地瞧见了满树粉红的桃花，桃花终于开了！
还隔着老远，裴裕就闻到了淡雅清幽的花香，有不少蜜蜂和蝴蝶在其中翩飞，桃树和他差不多高，枝干纵横看起来有些胖乎乎的，现在每条枝干上都是一簇簇浓密的桃花，美得叫人心生愉悦，光是站着看都能呆呆地看好久。
几乎所有的花苞都绽开了，裴裕走近后，听着蜜蜂扇动的“嗡嗡嗡”声响，授粉后马上就会有小桃子了吧！
这花儿有些不大一样，裴裕认真看着，原砧木毛桃开的花儿稍小，五片单瓣，花蕊细密嫩黄，而大部分接穗的水蜜桃花花瓣浅粉，花心绯红，比毛桃花更大些，丰腴饱满。也不知第一次结的桃子好不好吃呢。
裴裕心想着，伸手小心翼翼地折了支繁花浅粉的桃枝，毛桃花儿得摘了，等蜜蜂们授粉完成，水蜜桃枝干上也得疏花疏果，因为水蜜桃的着果率很高，必须得控制果量。
他手里拿着桃枝，还没来及细细看，就听见久违的风铃声，又有客人来小商铺了。裴裕当下就进入了小商铺，这次来的是一位身着银白外衣，手臂夹着银灰头盔的高马尾女战士，她眉目英气十足，一束浓密的头发高高束起，脸庞上似乎有一层淡淡的忧愁。
“你好，欢迎光临小商铺。”裴裕见她看过来，瞥见自己手里的桃花时，杏眼里闪出惊喜的光。
“你手上的，能卖给我吗？”高马尾女战士难得露出温和的目光，她驾驶机甲在广阔的星际宇宙间战斗了七年，退役后的日子平淡如水，只能偶尔在角斗场打斗几场，那儿更多是炫技，并没有刀刃舔血的心境了，今天离开角斗场，她茫然地走着，忽然就走到了这间小商铺门口，在她眼里，这小商铺古老又冷清，没想到居然有她从没见过的美丽的东西。
“这……可以的，这是刚开的桃花，请您稍等，我再摘一些。”裴裕转身消失，小农场的毛桃花儿还挺多的，他小心地折了七八支，合成一束，回到了小商铺。
看到更多的“桃花”，客人脸上惊喜的神色更浓，裴裕很会观察人的神色，他莫名地也被感染了愉悦的心情。星云给出的价格鉴定是12星币，裴裕张了张嘴，想到星云升级的需要，说：“一共14星币，桃花给您，祝您拥有美丽的一天。”
高马尾女子拿出自己的光脑终端，连接上星云的系统后，支付了星币，小心地接过一整束桃花。
她垂下眼眸，轻轻嗅了嗅，清甜淡雅的香气令人瞬间平静下来，她看向裴裕：“谢谢，我好喜欢这‘桃花’。”她忽然明白过来，这小商铺不是普通的店铺，她也从这一束美得令人惊艳的桃花里明白过来，日子总不会是平淡的。
“欢迎下次再来。”裴裕也欣喜，原来桃花可以治愈一个人的心情，他亲眼见着客人来时脸上显露的迷茫和压抑，到离开时的愉悦欢欣，裴裕心底里也跟着开心。
小农场的桃树在日光里沐浴了一整天，裴裕等着天黑了，土地没那么烫时，才取了溪水浇灌桃树。溪边的草莓长得很快，草莓的叶片纹路很明显，一条条的对趁着，叶缘也带着小锯齿似的，淡绿色一丛丛的很是可爱。
一想到不久以后这些叶丛间也会开花结果，最后挂上一颗颗大红鲜艳的草莓，裴裕忍不住给它们洒了一些泉水，期待着它们快快长大。
几天后，地里的火龙果已经长长了、开始抽新的枝了，裴裕不得不到处搜罗粗厚的木棍、竹子，因为搭架要准备的东西挺多的。
桃树的花儿凋谢了一半，郁葱嫩青的新叶替代了绯红桃花，重新爬满了枝干，裴裕一看，已经开始有小小个儿的青桃子藏在其间，过不了多久，桃子会越来越大、慢慢染上一层薄红，变软变甜。最让裴裕猝不及防的是，他还想着要嫁接的青枣树，居然开花了！
青枣花儿一串串嫩青嫩黄的，远远一看像桂花似的星星点点遍布在绿叶茎后，近看发现这一朵朵小花很精致，有像星星一样的好看形状，一簇簇的特别好看。
这周又到了程泽贤到他家里学习，裴裕的专项训练写了好几十页了，现在愈发地感觉，自己摸到了橙子说的“语感”。裴裕对橙子更是崇拜，觉得他对自己花的心思也太多了，不仅给他买习题，还盯着他刷题，给他讲解……
他心里记挂着橙子老是关心自己，和宋英丽说了声，用自己的钱去买了好几袋杂粮，买了些红枣、莲子、雪耳、冰糖等，打算给程泽贤和裴琨都炖些夏日清热解暑的清补凉、八宝粥、绿豆汤。
裴裕仔细算过，到外头买糖水还不如自己买原材料炖煮。于是当晚程泽贤刚到他家楼上坐下，裴裕就端着两大碗的清补凉，放在他身前。
“橙子，清补凉，先吃了再念书吧。”一大碗的清补凉料很足，晶莹剔透的雪耳、小红枣、莲子、薏米和几粒枸杞，煮得很软，汤水也很是清澈，甜丝丝的，在夏天喝特别好。
“……你煮的？”程泽贤是看见他眼角藏不住的雀跃，心下猜道。
“哎，是，我用工钱买的，可以吃一整个夏天呢。”以后每晚都煮，裴琨和妈也爱吃，也给橙子补补身体。
程泽贤在他炽热的目光里端着碗，喝一口糖水，很甜，很清新的味道。
“好喝。”
裴裕眼里映着橙子的身影，莫名地感觉心里暖热，看着程泽贤吃得认真，他胸腔里也有热流涌出，原来他和橙子都是有相同的心情的，只要自己有什么好的东西，任何时刻都想要和彼此分享。
第十九章
八月底时，好几场雨都猝不及防哗哗落下，浇湿了广阔的大地，转眼厚重的云层散去，天空又是光芒万丈的晴朗。
裴裕的小农场里也下了好几场雨了，幸好当初把土地好好挖填划分了，疏水良好，种在地里的植物就不会被淹烂根。他给火龙果都架上了厚实的木棍，有些还是他从王建军家里带回来的，因为期间他被叫回去帮忙浇水了，城镇里好的木棍、木板不多，但王建军家附近一大堆。
小农场里目前只有一棵桃树、枣树和一整块火龙果地、草莓和刚长出来的西瓜藤，裴裕只需要在它们缺水的时候给土地浇灌泉水，在它们开花结果时，把枝叶上多余的果实摘除，管理起来还算轻松。
前几日起桃树就挂满了小桃子，枝干上绿叶也变得浓密，裴裕小心翼翼地摘掉一些果子，好让剩下的桃子长得更好，也是护养着枝干不被压弯折断。不仅仅是小桃子开始慢慢长大，青枣也挂果了。
而且，青枣长得明显比水蜜桃快多了。一簇簇的小花授粉后，青枣枝干上也挂了一串串小枣子。
等快要开学时，裴裕终于把五本专项训练都写完了一半，临近开学前几日，两人在市图书馆里看完书，准备骑车回去时，程泽贤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慢慢说：“你变黑了。”
“……那不是前阵子给建军叔他们果园帮忙吗，没事儿，晒得健康一点好。”这段时间小农场也晒，裴裕知道程泽贤很敏感。
“嗯，开学后你还去吗？”程泽贤怕他吃不消。
“不了，开学后得认真念书。”裴裕想到的是他，“你也是，别累坏自己了。饶老师说，可以申请助学金的，再加上奖学金，你以后也不用兼职了。”他也担心橙子吃不消。
见程泽贤动唇欲要解释，裴裕继续说：“念书才最要紧，奶奶也不想见你累坏的。”越是到后期，临近高考，他们的心思就越得花在学习上。
程泽贤见他说的认真，也点点头应下来，他虽然在良英中学名列前茅，但和集才等其他重点高中的学生比，还差得远。如果不去兼职，他还可以多花点时间给裴裕“补课”。
“好，听你的。”
快开学时，良英中学就在学校里公布了新学期新班级的安排，上一届高三的学生毕业了、现在他们又迎来新的师弟师妹，也即将和新同学认识。
裴裕和程泽贤去学校看公告栏上的分班表，裴裕平日里和班里的同学熟识，但别的班的人几乎没怎么有来往，在理科实验班的前几行都是眼熟的名字，不过裴裕对不上他们的脸。
满怀着对新学期、新同学的期待，八月的最后一天终于来了，他们要回学校报道了。
宋英丽想着他们兄弟俩新学期，新气象，找了个日子带着俩人出去买了新衣裳。裴裕还想拒绝，但见妈妈望过来的眼神和兴奋的裴琨，最后还是跟着一起去了。
开学第一日裴琨穿着新买的球鞋，清爽的一身夏装，裴裕也穿着崭新的衬衣和九分裤上学了——良英中学要求是周一必须穿校服，平时尽量穿，偶尔抽查得严格，还会要求他们天天穿，今天第一天上学，几乎没人穿校服。
新学期他都起得特别早，因为第一天要“找同桌”，大伙儿都有各自要好的伙伴，能坐一起最好不过。
裴裕去到教室时，教室里已经有好几个人了，他们都是住宿的同学。他往后排走，找了个靠窗的角落，默默地坐下，然后心虚地把自己的包放在了他隔壁那张桌上面——先给橙子占个位置。
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地到学校了，有些高一同班的女生也朝裴裕打招呼，然后笑嘻嘻地在前面找了位置坐下。
教室里越来越热闹，裴裕看着课外书，偶尔也往教室门口悄悄，似乎是无意识地在等着谁。他坐在倒数第二排，过了一会儿，他看见一个穿着打扮新潮的男孩子走过来，两人视线对上，来人笑了一下，露出两个小酒窝，然后坐到了他后面。
这时候，程泽贤终于来了，裴裕望着他，橙子有心灵感应似的一进教室就发现了他，直朝着他走过来。
“橙子，坐这儿。”裴裕把书包拿起来，起身让他走进去。
“谢谢。”程泽贤在里边坐下了。
裴裕和他的后桌也聊了几句，惊讶地知道了原来王劲恒是转校生，他以前不在这儿念书的。
“我、我挺紧张的。”王劲恒对他们俩说，看起来是个害羞的。
“大家都是新同学，老师不会特地叫那个同学上去自我介绍的，你别担心。”裴裕安抚他。
“嗯，嗯。”
快上课了，教室里五十多张桌椅几乎都坐满了，唯有王劲恒和另外一个女生身边的桌子还是空着的。
班主任进来时，又一个人同步进来，从后门溜进来，左右望了一眼，只能往最后一排角落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