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酌桃
庄锦路扭头看他一眼。
姜炜自顾自地说:“毕竟我这么好的室友还是很少见的……不过也不一定,你去好大学,同学都很牛逼,肯定玩得来……”
回到寝室里,两人各自躺在床上,庄锦路小声说:“几点了?”
“一点。”
“你别写了,晚睡不好。”
姜炜嗯了一声。
安静了十分钟左右,庄锦路昏昏欲睡时,隐约听到了姜炜说:“庄锦路,你去考吧。你这么厉害,值得更好的。别听那些什么青春啊什么友谊的鸡汤,以后又不是不能见面了……不过同学再怎么牛逼,你也不能早恋啊,你还没满十八岁呢……”
他不知道是在做梦还是真的,姜炜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云淡风轻,却好像在竭力抑制着某种临近崩溃边缘的情绪。
可能是被姜炜影响了,庄锦路也隐隐感觉到了一丝难受。
第47章
高一下学期比上学期时间要短,各种学生活动也少,同学们一部分为着即将到来的全市联考焦虑,一部分继续浑浑噩噩地玩乐。
期末考前,全国物理竞赛的成绩出来了,庄锦路和顾帆都是一等奖,不过庄锦路并不打算保送。
中考已经缺席了,他不想让自己的高考也留有遗憾。
为了庆祝庄锦路取得的好成绩,王文萍特地让李怡雪组织了同学聚会。
其实庆祝是附加的,这次聚餐就相当于他们高一八班的散伙饭了。
高一年级学生在联考前就已经递交了文理意向表,等联考成绩一下来就分班了。
虽然同班才一年,但是八班同学之间的感情挺深的,聚餐时饭桌上的气氛也有点点沉闷和感伤。
蒋沉星不喜欢这种感觉,就活跃气氛说:“大家别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啊,不就是分班嘛,都在同一个教学楼里,再说了我们成绩这么相近,说不定到时候进新班级一看还是同样几个人。”
大家都被逗笑了:“没毛病,学霸各不相同,学渣异曲同工。”
过了几天,联考成绩就下来了。
不出意料,庄锦路考了全市第一,顾帆稍低几分居于第二,三中老师们高兴得挂起横幅,就差敲锣打鼓满市招摇了。
蒋沉星看着教学楼上挂着的横幅啧啧道:“现在还只是统考而已,要是你真是高考状元,那得浮夸到什么程度啊,说不定你两的名字都要挂上光荣校友榜了。”
校友榜就挂在大厅走廊上,黑白照片,搞得跟遗照似得,也不知道是哪个校领导脑子这么抽风。
庄锦路说:“那还是别了吧。”
蒋沉星哈哈笑了几声:“我其实都习惯你那变态的分数了,不过我真想不通为什么炜哥也考得这么好,虽然市里还是查无此炜,但年级排名进了前两百了诶,太夸张了吧,他是不是买了什么补脑药丸?”
庄锦路平静地说:“并没有。就是你在玩游戏的时候他在做题目而已。”
蒋沉星:“……”
这学期的最后一节课是英语课,同学们都没心思听讲,要么在交流暑假游玩计划,要么聊的娱乐八卦。
庄锦路在小本子上画小人,过了会儿,前桌传了个硬封本子过来。
封面上写着同学录三个字,是李怡雪的本子。
姜炜瞥到了,怪里怪气地说:“又还没毕业,写什么同学录。”
庄锦路说:“写一下又不碍事。”
他端端正正地写完后给姜炜:“你写吗,不写就传到那边。”
姜炜接过去随便填了几个空就给别人了。
“那你也给我写一下呗。”
庄锦路说:“你刚刚还很嫌弃。”
姜炜脸皮厚,腆着脸说:“那是之前的我,不是现在的我,世界万物都在运动。”
庄锦路笑了下:“好吧。你有同学录本子?”
“等等。”
姜炜在书包里找了一会儿,翻出个巴掌大的本子,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就写这儿吧,别看前面啊,千万别看,看了我跟你急。”
庄锦路接过本子,书页边缘有些毛糙,应该是用了挺久的本子了,估计是姜炜写日记的,所以才不乐意他看。
“知道了,我对你的小秘密没兴趣。”
他拿起笔开始写。
姜炜看了眼,说:“就写你刚刚给李怡雪写的那些内容,寄语不要就一句祝你天天开心,太敷衍了。”
庄锦路说:“难道我还要写八百字小作文?”
“你要乐意的话多写点也没事。”
庄锦路没看他,直接大笔落下:“祝你梦想成真。”
姜炜:“……”
他盯着那几个字看了会儿,在心里暗暗地想,庄锦路要是真知道了他的梦想,知道了他放肆疯狂的痴妄,估计这会都不肯跟他坐一块了。
但是他仍然为这讨来的祝福而窃喜,趁庄锦路没注意的时候,他悄悄在庄锦路的笔迹下面写了几个小字。
祝我美梦成真。
*
这个暑假庄锦路跟何意然去首都陪爷爷了,自从前年奶奶过世后,他们爷爷的身体状况也差了下来,没有以前的精神气了,只有看到两个宝贝才有了些神采。
庄锦路在爷爷家里待得住,他性子静,坐着看书也能过一天,何意然就活泼了点,总想出去玩,在家里也是东窜西窜的。
有天她因为好奇进了三楼一个长期关着的房间,还失手摔坏了一个杯子。
爷爷发现后,第一次疾言厉色地呵斥了她。
何意然躲在庄锦路背后想哭不敢哭,看到爷爷颤颤巍巍地去摸那拼凑起来的碎杯子,她才知道自己惹祸了。
爷爷一晚上没怎么说话,第二天才好了一些,带他们去了那个房间。
房间里摆着很多旧物,但也很干净整齐,应该是经常有人打扫。
“这里都是你们奶奶用的东西,”爷爷在一张旧沙发上坐了下来,抚摸着沙发,就像是在抚摸已故的妻子:“我们刚到首都的时候,身上没钱,每天睡地下室,一到下雨天,屋子里都是湿的。你们奶奶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她知道我创业困难,从不问我要东西,只有这张沙发,是扯证那天路过家具店,她看了好几眼的。后来我借钱买下来了。”
庄锦路和何意然都认真地听着,不敢出声打扰。
“向阳比我年轻时厉害,我那时候没用,被骗了无数次,最后也没混出头,就在别人手底下做事。跟你们奶奶结婚第二年,我那小公司出了些事,我那时候傻,踩进别人埋的坑里,被抓进去了。”
“你们奶奶那时候刚怀上向阳,她不敢告诉我,就在拘留所外面看着我哭。”爷爷回忆着,神色还算平静,语气却让人心哀:“我跟她说,我这一关得五六年呢,你别等我了,趁还年轻,再找个人吧,这次眼睛擦亮点,别找我这么没用的。”
“你们奶奶就等了我这么多年,她去洗碗,做手工,没去找别人。等我出去的时候,向阳都有桌子那么高了,都是她一个人辛辛苦苦拉扯大的。那时候我就想啊,这辈子我要是对不起她,我都不是个人。”
何意然眼眶都红了,开始抽噎起来。
庄锦路也好久没说话。
在他们印象里,爷爷总念叨着奶奶做饭难吃,奶奶也经常说爷爷脾气差,在一块没多久就开始互相嫌弃。
庄锦路还以为他们那个年代的婚姻多是这样,凑合凑合过一辈子,彼此之间不见得多有感情。
却没想到背后还有一往情深。
爷爷看着房间里的东西,良久未语,末了才抹了把脸说:“人这辈子能遇到个真心的人不容易,遇到了就得好好珍惜,谁的心都不是泥做的。”
晚上上床睡觉的时候,庄锦路闭着眼,脑海里一直回放着爷爷的话。
他有些睡不着,就翻出手机看了眼。
白天姜炜给他发了几张图片,例行报告学习进程,还有团子打翻水杯站在墙角挨骂的样子。
十点的时候,又准时跟他说了句晚安。
庄锦路看了好一会儿,也回了一句晚安,然后关上手机睡觉。
*
开学前,分班名单发到了每位同学的家长手机里。
文理分科后学校就按照统考的成绩来分班,理科有八个班,一班的学生成绩最好,八班学生则是垫底。
庄锦路跟顾帆是一班的,姜炜在三班,蒋沉星是个悲剧,去了八班。
他们不在一个班了,当然寝室也换了。
升上高二后,他们终于搬去了新宿舍楼,有了独卫,寝室宽敞,配置齐全。
高一时同学们对旧宿舍楼百般嫌弃,人人喊骂,可真的搬走了,又没有多少人觉得高兴。
庄锦路从高一下学期就开始接触学生会的事务了,现在也正式接过了学生会长的职务。
他每天早上和晚上都要去巡查各班自习情况,查了没几天之后,就发现姜炜换到了靠后门的座位上。
教室窗很大,庄锦路从三班路过的时候,一扭头就能看到姜炜在看什么书。
姜炜有时候会趴在桌上跟他打个招呼,黑眼圈有点重,有时候就埋头做卷子。
蒋沉星经常会来找庄锦路玩,姜炜跟他们碰头的次数倒并不多,有时候单独遇到了也就说几句话。
一块吃中饭的时候,蒋沉星还问庄锦路:“你说炜哥是不是叛逆期又来了,不理我就算了,他居然都不跟你腻在一块了,真他妈稀奇。”
庄锦路淡定地说:“成功的人都是孤独的。”
蒋沉星:“……一时学习一时苦,一直学习一直苦。”
庄锦路笑了:“每个人情况不同吧,如果你在积累知识的过程中有成就感,慢慢地就不会觉得苦了。”
蒋沉星不以为然。
今天是周六,体育部在筹备运动会的事,庄锦路就申请了留校,有空的时候可以帮体育部的人做些事。
一大早他就醒了,寝室里就他一个人。
他套了件T恤就拎着热水壶出门了。
宿舍楼热水供应是有时段的,特别奇葩,早上八点之前没有热水,都得去开水机里接。
礼拜六宿舍楼里很空,接水也不用排队,庄锦路把热水壶放在出水口下面,一边等着一边打哈欠。
这时候后面有人说话了:“你看着点,别满出来溅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