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朝 第8章

作者:公子优 标签: 近代现代

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穿背心的男人说:“宗老板,真的没有见到这个人?我怎么听说,有人看到这个人进了茶室?”

宗姨摸起一张牌,在手里翻转:“岩哥进来吃杯茶、打一圈麻将我欢迎,搜人我这里就不欢迎了。找不到人,就都来我这里,这里又不是警察局,我茶室生意还要不要做?”

李惊浊还没有下到一楼,仅仅在楼梯上便远远看见了被称为岩哥的人手上的照片。照片有点老,也许被捏多了,有点皱,上面的人头发也远没有现在这样长,面容甚至有些生嫩,完全不是现在成熟的样子。

但是毫无疑问,那个人就是柳息风。

五拾故人

李惊浊轻手轻脚上了楼,回到“赵佶”雅间,说:“有个叫岩哥的背心男找你。”

柳息风说:“我知道。”

李惊浊说:“拿的是你很多年前的照片。十年?八年?”

柳息风说:“十一年前。”

李惊浊说:“你十八岁。”

柳息风说:“算得真快。那是因为成年去照相馆照的。我前十八年,每年生日都去同一个照相馆照一张相片。”

这是柳息风第一次说起一个听起来很有可能是真实的、关于他过往的事。

李惊浊笑了,揶揄道:“原来你不是从画上下来的神仙啊。”

柳息风也笑,头上的小木槿随他的脑袋一起晃了晃:“你不就是在等着这一刻吗?我演得辛苦,你看得高不高兴?”

李惊浊摇头:“不够尽兴。我本还想向你讨那张画。你既然从画里下来,那是不是该有一张只剩印章的白纸?如果我向你要那张没了人的旧画,你拿什么来给我?”

柳息风得意:“我早料到。如果今天平安到家,回家便拿给你。”

李惊浊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依柳息风的德性,即便问了,他也一定不肯说,况且现在安全问题第一要紧。

李惊浊问:“那你知不知道,他们找你干什么?背心男看起来比你大得多,你当时才十八岁,能把他怎么样?”

柳息风说:“你怎么认定我有仇家?说不定那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

李惊浊说:“你不要开玩笑。他一看就是地头蛇之类的流氓,这种泥腿子,是烂瓦,不值得你去硬碰。”

柳息风说:“惊浊小弟,你真当我是块好玉?”

“认真点,不要再跟我开玩笑。到底是什么事?跟我说。”李惊浊又听见楼下有些响动,开门一听,那伙人已经闹着要上楼。

而柳息风还是一副又要讲故事的样子,李惊浊沉下声音:“不说就不说,不要再开玩笑编故事。你知不知道我在急诊室见过多少因为械斗脑袋被开了瓢、拿着断了的手脚过来问能不能再接上的人?我们从窗户进回廊,我带你避一下。”

说罢,他迅速熄了还在烧水的小炉子,将所有茶具、点心还有花放进雅间的柜子里,装作不曾有人的样子。他检查完没有落下东西,这才去开窗,回头发现柳息风不知在干什么,低喊:“快过来。”

柳息风跟上来,跨过窗户的时候卷帘边沿碰到木槿花环,他扶了一把,没让花环掉下去,但是一片花瓣被碰落,轻轻飘到了地上,谁也不知道。

柳息风跟在李惊浊身后,问:“这是去哪里?这里有后门吗?那岂不是可以吃霸王餐跑路?”

李惊浊不知道柳息风脑回路怎么回事,总是跟他不一样:“本来也不收钱。确实没后门可走,但是有——”

李惊浊顺着一把固定在墙壁上的金属梯向上看,一路看到了满是瓦片的房顶。

柳息风明白了,好奇道:“你怎么想到这里的?”

李惊浊抓住梯子两侧,往上爬:“小时候爬过。被发现以后,挨了一顿打。现在看来,那顿打,还是值。”

等他爬到房顶上,便朝还在梯子上的柳息风的伸出手:“来。”

两只手在空中交握到一起。

正在此时,岩哥的一伙人已经上了二楼,一个一个雅间地推开看。

宗姨靠在楼梯扶手上,说:“曹森岩,你今天查过,没有查到人,不要以为可以轻易走脱。”

曹森岩“啪”一声重重推开“赵佶”雅间:“不就是个寻衅滋事嘛,派出所我不是没有蹲过。这个人我找了好多年,终于在太平镇出现了,我把地皮掀起来也要找到。等我把他弄到手,牢底坐穿也会笑。今天走不走得脱另说,最好先试试不让我找到柳息风。”

雅间什么也没有,曹森岩正要去看下一间,忽然闻到幽幽的茶香与花香:“宗老板,这间本来有客吧。客到哪里去了?”

宗老板冷淡道:“客人吃完茶,走了,我还留人过夜吗?”

曹森岩再往里走几步,摸了摸矮桌,夏季散热慢,桌面尚有余温。人根本就是刚走的!而且方才他们都在楼下堵着,没人能离开,除非——

他看向了窗户。

曹森岩就像一只豹子似的,用一种很慢地步伐朝窗边走,像在接近一只容易被惊动的猎物。走到窗边时,他弯下腰,捡起一片小木槿花瓣,再看了看窗户的锁,笑了。窗户只能从室内上锁,有人从窗户出去,一定无法关窗,而现在,窗锁确实是开着的。

宗姨说:“曹森岩,你去回廊上也没有用,那就是个晒太阳的地方,两头封死,没有路出去的。”

曹森岩将头探出窗外,回廊左边的地上什么也没有;回廊右边的地上,落着和他手上一模一样的几片花瓣。

“我看,有路,路还很好走。”曹森岩对跟在自己身后的一行人打了个手势,“跟上。”

宗姨眼睛向上看一眼,再对小张使一个眼色。小张点一下头,转身就跑。

这时,李惊浊与柳息风已经到了房顶。李惊浊听见下面有动静,把声音压得只有气声,对柳息风说:“去屋顶那一面。”

果然,很快二楼回廊就传来了脚步声。

忽然一阵风吹来,柳息风手眼明手快地抓住头顶的花环,可是,花环在风里就像一个自动吹泡泡机器,被风吹落的花瓣就像一串泡泡那样,跟着他的长发一起,朝风的方向飘去。

一些从茶室出来躲避的客人无意中看到房顶上这一幕,惊呆了,有人还拿出手机来拍照。

曹森岩在二楼回廊并看不到屋顶上的人,因为有屋檐挡着,他只看得到不断有花瓣从空中飘下来,以及楼下有人在围观拍照。

不管是不是他要找的人,楼顶肯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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