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无嫌猜 第46章

作者:北南 标签: 青梅竹马 欢喜冤家 近代现代

  十分钟后眼看送信员就要离开,他长腿迈下三阶,叫住对方问:“师傅,没我家的信吗?”

  送信员说:“今天的信都送完了,没啦。”

  聂维山不死心,又问:“广州是不是天气不好啊,怎么那么长时间还没收到回信,正月里寄的。”

  “广州天气还不好啊,人家那儿都穿短袖了。”送信员捏着车把,“再等等吧,年后信件多,我们还没处理完呢。”

  聂维山猜想聂烽会不会压根儿就没回信,又猜想聂烽是不是和那个白爷不对付?文人相轻,手艺人是不是也有这毛病?

  后来他没再想回信的事儿了,确切的说是顾不上想了,因为聂老进了医院,准备做切除手术,全家都把心思放在了老爷子身上。

  三叔和三婶办手续、签协议书,聂维山和聂颖宇守在病床前陪聂老聊天,聂老换了衣服,手里还盘着玉球,说:“别紧张,大夫让这样治那样治,就说明有的救,要是大夫说想吃什么就吃点儿什么,那才完喽。”

  兄弟俩都听乐了,聂老不高兴道:“跟你们聊天没意思,还得我逗你们笑,跟人家千阳聊天就有趣儿多了,哎他人呢?我都要挨刀了,他也不来看看我。”

  聂维山说:“他去集训了,没在家,您凑合着跟我们俩乐会儿吧。”

  没乐几句聂老就被推进了手术室,一家人在外面守着,内心都挺紧张,但还要互相安慰。聂维山揽着聂颖宇的肩膀坐在长椅上,哥俩静静地望着手术室上方的灯。

  聂颖宇问:“大伯还没回信?”

  “嗯,我估计他转移阵地了。”聂维山看了看表,“要么换城市了,要么换住处了,可能压根儿就没收到信。过两天打电话看看什么情况。”

  其实打个电话也就三五分钟的事儿,但是聂维山拖了好长时间,他怕打过去久久无人接听,更怕直接告诉他已经变成空号。

  还是写信好,让人有个盼头。

  灯灭了,他们起身围在手术室门口,主治医师先和护士开门出来,没等他们问便说了“手术很顺利”,聂老被推回病房,一家人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三叔和三婶请了假轮流照顾,聂维山和聂颖宇还要上学,只好被撵回了家,光每天晚上去医院看看聂老。

  在邻市集训的尹千阳兴奋了好几天,住集体宿舍兴奋,看见各校运动员兴奋,连去食堂抢个饭都兴奋。晚上约了篮球队打友谊赛,他换上球衣说:“我感觉跟华山论剑似的,今天咱们田径派先和篮球派比一下,就是不清楚胜算大不大。”

  秦展系着鞋带说:“比人家篮球派的武功绝学,胜算能大么?估计被吊打。”

  田径队和篮球队关系不错,偶尔一起打球,毕竟男生没几个不喜欢打篮球的。他们一行人到了体育馆,篮球队的已经在等了,为首的说:“输就输,赢就赢,不许假摔碰瓷儿。”

  尹千阳脸上一红,原来对方还记得他,怪难为情的。

  友谊赛开始,两拨人在场地上抢球进球,不过节奏不快,因为训练一天都有些累了。上半场结束,尹千阳喘着粗气去做冷板凳,摆摆手说:“我不行了,下半场当啦啦队。”

  球衣扔的到处都是,两队人马全脱成了光膀子,到最后都分不清是敌是友了,尹千阳盘腿坐在边上,喝着运动饮料给大家加油,一瓶喝完正好下半场结束。

  大家准备回宿舍洗澡睡觉,他说:“我再坐会儿,腿还酸呢。”

  等体育馆里没了人,他挪到篮球架底下,然后背靠铁柱子向聂维山发送了视频邀请。聂维山收到邀请没接,迅速下床往外跑,跑到胡同口的时候邀请取消了。

  “怎么不接啊。”尹千阳发送了第二次邀请。

  聂维山跑到隔壁拐卖了千刀,重新跑回家的时候正好接通对方的第三次邀请。尹千阳赶紧抓抓头发,还调整角度给自己打光,结果屏幕那边出现了千刀,他在空旷的体育馆里喊:“我这是跟狗视频呢!”

  聂维山把千刀搁怀里,露出脸来:“操,你怎么上来就骂人啊。”

  尹千阳傻乐,脸蛋儿红扑扑的,球衣太宽松还露着一大截锁骨,他说:“我们晚上打篮球来着,他们都走了,我怕在宿舍视频吓着他们,所以自己在篮球场呢。”

  聂维山疯狂截图,没认真听,截完应付道:“把外套穿上,小心着凉。”

  “我不,这里面温度高。对了,爷爷怎么样了?”尹千阳说着还扯了扯领子,露的更多了。聂维山又得重新截,回答道:“手术挺成功的,恢复得也不错,我和小宇每天晚上过去陪他聊聊天,他念叨你好几回了,说和你聊天才有意思。”

  尹千阳曲起双腿,把手机搁膝盖上拿着,说:“等我回去好好陪他说说话。你怎么样?怎么没瘦啊?”

  聂维山摸摸脸:“我为什么得瘦啊?”

  “为我消得人憔悴啊!”尹千阳说的理直气壮,“这儿伙食可好呢,今天中午吃了仨炖鸡腿,但我还是没长肉,想你想的。”

  “你拉倒吧,你就是吃五个鸡腿,那热量也不够你蹦跶的。”聂维山突然没什么话想说了,就想隔着屏幕看人像,他喃喃道,“你不提还好,一提我真挺想你的。”

  尹千阳捂着嘴笑,怕大晚上笑声在体育馆回荡吓着人,他戳戳屏幕:“训练特别累,教练特别凶,大家的胜负欲也都特别强。我开始就是为了玩儿,但来了以后就想好好练了。”

  聂维山也伸出手,他们的指尖隔着屏幕触到了,说:“那就好好练,你能做得更好。”

  尹千阳揣着这句鼓励两眼放光,像服了兴奋剂一样,估计尿检都得呈阳性。俩人视频到了一点多,最后尹千阳的手机没电才被迫结束。

  前一天睡得太晚,第二天上课都睁不开眼,聂维山靠着窗打瞌睡,最后终于支撑不住趴在了桌上。连睡了两节课加一个大课间,最后一节是建纲的数学,他可不敢再睡了,上课前跑去洗了把脸,总算精神了些。

  “把昨天留的卷子拿出来。”建纲换了新水杯,老捧在手里舍不得放下。

  课上到一半,大部分同学都饿了,注意力也变得没那么集中,建纲停下,感慨道:“尹千阳不在,都没人顺着我的话茬抬杠了。”

  聂维山接道:“别提他,我可想他了。”

  张小齐说:“都没人抄我作业了,还挺不习惯。”

  “我觉得挺好,一个人占两张桌子。”就小墨高兴。

  建纲拍拍手让大家回神:“接着看倒数第三题。”刚才聊了几句,气氛稍微活跃了点儿,大家抬头看着黑板,跟着建纲的思路继续听讲。

  聂维山靠窗觉得晒,伸手拉上了窗帘,这时手机在桌兜里振动起来,声音特别大,他立刻掏出来准备摁掉,谁知地区显示着“广州”,是聂烽打来的。

  建纲已经停下,有几个同学甚至回头看他。

  手机的振动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聂维山犹豫片刻,拿着手机从后门跑了出去,他跑到楼梯口才停下,然后轻轻按了接听。

  “喂,爸?”

  “你好,请问是聂烽的家属么?”

  里面传来的是女声,普通话不太标准,聂维山抓着楼梯扶手应道:“我是他儿子,您是?”

  “我这边是广州市中医院,患者上礼拜被同事送来的,不过一直没人照顾,家里方便来人吗?”对方应该是医生或者护士,“患者因为过劳和贫血住进来的,后续费用还没有结清,他的证件和手机被同事寄存在护士站了,所以我们想联系他家人看看。”

  聂维山松开手,回头看见建纲站在走廊里等他,他说:“我得确定你们不是骗子。”

  那边让他等等,短暂的几分钟却感觉那么漫长,随后他听见了聂烽的声音,聂烽说“我没事儿”。后来医生讲,聂烽这些天持续低烧,就算出院也要有人照顾才行。

  聂维山叮嘱道:“大夫,麻烦您多照顾他一下,家里人会尽快赶过去的。”

  他有一瞬间的心慌,好在调整呼吸后便平静了下来,迈步往教室走去,在门口跟建纲解释并且道歉。继续上课,无数双眼睛好奇地看他,走向座位时他望了眼小墨旁边的空位。

  幸亏尹千阳没在,不然对方肯定跟着他一起跑出了教室。

  晚上兄弟俩照常去医院看聂老,走的时候顺便把三叔陪床换的脏衣服拿回家。走到胡同口的时候,聂维山往小石狮子上一坐,掏出盒烟说:“你先回吧,我抽一根儿。”

  聂颖宇坐在另一个上面:“你不是好久没抽了么,怎么又想抽了?”

  “高兴了想抽,不高兴也想抽。”聂维山叼着烟,又摸出盒火柴,店里清货的时候找出十几盒,他都没扔,火柴头在盒子旁猛地一擦,火苗腾地在黑暗中亮起来。

  他把烟点着,薄唇抿住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说:“你看我今天高不高兴?”

  聂颖宇拿走一根,想试试却又犹豫,夹在手里撒癔症,答:“不高兴吧,我觉得你想打人似的。”

  聂维山微低着头、微眯着眼,腮帮子用力,两口就把烟吸得燃到了底儿,他看着烟灰扑簌簌地掉,漫不经心地说:“我爸进医院了,怪不得没回信。”

  “啊?”聂颖宇立刻站起来,“大伯怎么了?你怎么不早点儿说啊!”

  聂维山又点着一根,又擦亮了火柴,“说是过劳和贫血,具体的电话里交代不清。”他这根吸得很慢,好像在细品那点儿尼古丁。

  “哥,你赶紧告诉我爸,让我爸想辙啊。”

  “想什么辙?”聂维山抬头看着聂颖宇,“难不成让三叔去趟广州?爷爷怎么办?就算爷爷有三婶照顾,可三叔几天不在的话,他肯定起疑心。何况他刚做完手术,要是知道我爸出事儿就麻烦了。”

  聂颖宇把烟攥得漏了一地烟丝,急道:“那你说怎么办啊,不管大伯了?”

  聂维山站起来拍拍裤子,顺手把烟屁股摁灭在小石狮子的头顶,笑着说:“他要是在广州又去赌,然后欠钱被打得住院,那我肯定不管。但他是工作太累,累出毛病了,那我再难也得管。”

  聂颖宇一怔:“哥,你什么意思?”

  聂维山揣着裤兜往一云胡同里走,说:“谁老子谁管,我去。”

  聂颖宇望着聂维山挺拔的背影如鲠在喉,劝说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儿里,他终于想起来聂维山是十来岁就没了爹妈看管的人,想起来聂维山晚上十一点上高架桥飚摩托,赌着命攒学费。

  以前的聂维山和在火车上被尹千阳抚摸发心的聂维山仿佛是两个人。

  现在尹千阳没在,聂维山貌似又变成了以前的聂维山。

  家里就他们俩,聂颖宇破天荒没有学习,他守在卧室门口,默默看着聂维山收拾东西,忍不住问:“你走了大人得多着急啊?”

  聂维山装了几件夏天衣服:“就先说去我妈那儿住几天,瞒不住了我再和我爸一起报个平安。而且没那么严重,我爸没什么事儿了我就回来。”

  聂颖宇回屋拿了点儿钱,说:“这是我的压岁钱,你先带上。”

  聂维山接过:“加上我过年卖炮的钱有一万多了,以后再赚了钱还你。”聂颖宇哪顾得上那些,跑去厨房装了些零食给聂维山塞包里,忍不住问:“阳阳哥回来以后找不着你怎么办?”

  “能怎么办,等等呗。”聂维山把所有东西都装好了,拍拍聂颖宇的肩膀,“没准儿我比他先回来呢。”

  凌晨的火车站没多少人,候车厅里大片的空位,聂维山买的硬座,坐到广州要二十几个小时。他穿着黑衣黑裤,头发和眼睛也是黑的,站台上列车员让乘客站在安全线内,还有两分钟火车就进站了。

  黑夜尽头出现一点亮光,聂维山面无表情地望向远方,盯着由远及近的火车头。排队上车,他的位置挨着过道,长腿伸出来不至于那么憋屈。

  列车开动,他从包里翻出来那袋心软糖,然后撕开口吃了一粒。电话响起,他含着糖接通,笑着问:“今天晚了三分钟,是不是训练累着了?”

  尹千阳在里面说:“累死啦!我现在腿肚子还转筋呢!”

  聂维山又吃了一粒,说:“你这心软糖五颜六色的,怎么吃嘴里都一个味儿啊?”

  “因为是色素,嘿嘿。”尹千阳趴在宿舍床上,脚背绷紧勾着床边拉伸,“你省着点儿吃,我这第一阶段还没结束呢。”

  聂维山半阖着眼点头:“知道,我才吃了俩。”

  其他人都准备睡觉了,火车上信号也不好,他低声和尹千阳讲话,最后有点儿舍不得地说:“困了,咱梦里见。”

  尹千阳美滋滋地回:“好的,梦里见。”

  鼾声起伏的车厢里已经没人讲话了,窗外漆黑一片,只能看到自己映在窗上的脸。聂维山从外套兜里摸出了件东西,然后握在手里捂热了,除了必须用的,他只带了这个。

  眼看又过去一个月,他又要欠尹千阳一颗珠子了。张开手,手心里是那块儿泛着光泽的柿子黄。

  聂维山阖上眼轻声道:“宝贝儿梦里见。”

第46章 冰冰有什么错

  三叔三婶清晨从医院回来时买了满满一袋子油条, 三婶还好, 三叔夜里一直给聂老守夜,几乎没合过眼, 此时又累又饿。

  “吃饱了睡一觉, 白天我过去。”三婶进厨房开火熬粥, 眼中透着疲惫,等小米滚沸的时候回头说, “去看看小山和小宇起没起, 别迟到了。”

  三叔在餐桌前狼吞虎咽,说:“你累糊涂了?今天是周末, 让他们多睡会儿吧。”

  夫妇俩最近着实辛苦, 平时吃饭总要说一说单位的趣事儿, 如今都垂着头没精神。正安静吃着,大门口传来几声狗叫,紧接着千刀跑进了院子里,后面跟着神清气爽的尹向东。

  “吃了吗, 一起来点儿?”三叔起身迎接, 羡慕道, “瞧你精神头真足,我现在站着都能睡过去。”

  尹向东摆摆手:“千阳没在家,我还得负责遛狗,干脆溜达着去吃了碗老豆腐。怎么样,这几天累坏了吧?”

  “累倒是没什么,就是老爷子不出院总吊着颗心, 不踏实。”三叔掰了块儿油条喂给千刀,“人到中年都这样,伺候老的,照顾小的,别的什么也不图,只要一家子都健健康康、高高兴兴的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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