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魄云魂
“到!”
汪先生坐回到自己椅子上:“先给他开开眼,看看我们的手段。”
“是!”
石烨喊卡,道具老师连忙把夏蹊放下来。夏蹊手腕被磨的红了一大片,还有两个地方破了皮,一边揉着手腕吸气,一边跑过去:“怎么样怎么样?”
石烨看了看:“挺好挺好。”
郭黎辉看了看他的脸,担忧道:“疼吗?我刚刚自己也被吓了一跳,怎么声音那么响。”
夏蹊一点都不在意,翘起大拇指:“你打的超好,又响,又不疼!”
然后下一场继续,小周看着他的手腕一脸心疼:“夏哥,先上点药吧?”
夏蹊摇摇头:“待会儿还要绑呢,上药也没用。等都拍完了再说。”
休息一会儿过后,夏蹊又被吊了起来。
张明上来,给他展示了下带着倒刺的鞭子,叶郁青下颚崩的死紧,扭过头不去看。
然后张明退后几步,随着破风声,鞭子破开空气,如同毒蛇一般撕咬下他的皮肉。
叶郁青痛苦的仰起头,连叫喊都发不出,声音被堵在喉咙里,发出呜咽的悲鸣。
二十鞭过后,汪先生靴子一点,他们抬了一桶水进来。
“刚刚只是前菜,现在才是正餐。这桶盐水有消毒的功效,叶先生,请享用。”
叶郁青睁大了眼睛,露出强烈的恐惧和害怕,他试图往后躲,可也无济于事。
浑浊的一大桶盐水高举至头顶,从上到下倒了下来。
叶郁青歇斯底里痛苦不堪,脸上不知是盐水还是泪水,恨不得当即在地上打滚。
这一段拍好,夏蹊不仅浑身湿透,手腕红肿破皮,还蹲在一边狂喘气:“艾玛,这心理压力太大了。”
石烨:“要不明天再拍,让你喘口气?”
夏蹊想了想:“拍完吧,拍完算了。要不我这身水不白浇了吗?明天还得再浇一遍。”
石烨:“行,那你忍着点啊,我们尽量一遍过,再拍几幕就结束,其他的明天再拍。”
于是夏蹊一身湿衣粘在身上,又被绑了上去,直到拍完为止。
晚上回到酒店,夏蹊从手腕到手肘全部红肿,好几处破皮,一碰就疼。
第47章
小周一边给夏蹊上药一边抱怨:“人家都是找替身上去的, 你怎么亲自上呀。”
夏蹊“嘶嘶”的吸气, 说:“这有什么的,不都是这样的嘛, 班姐还经期跳河呢。”
这场戏之后,由于叶郁青宁死不屈, 死活不开口, 所以汪先生把张庭芳绑来当众羞辱, 叶郁青情绪爆发,大骂汪先生,然后在牢里和张庭芳抱头痛哭,算是本剧里面的高~潮点和催泪点。
石烨对这场戏非常重视, 跟夏蹊和班应美提前说了戏, 把两个人塞到牢房里去酝酿感情,然后先试了一次,两个人都挺入戏, 哭的泪流满面。
石烨把夏蹊叫过去, 让他看摄像头:“是挺好的,但是还缺乏点爆发力和感染力,你演戏的时候还有点偶像包袱, 生怕自己哭崩了太难看是不是?”
夏蹊点点头:“班姐长得好看,哭也好看。我长得一般,万一哭起来难看,人家不堪入目换台了怎么办?”
石烨哈哈大笑:“没有的事,你放开了哭放开了演, 不行我把你哭的太丑的剪掉嘛。”
夏蹊偶像包袱没了,重新上阵开始演第二次。
“第九十二场第二次,预备,开始——”
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叶郁青身上到处是伤,动一下就疼的撕心裂肺,宽大的囚服里露出两根瘦骨嶙峋的锁骨,脚腕那里血肉模糊,那是上一次酷刑留下来的伤口。
叶郁青正半睡不睡,突然耳朵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他仔细分辨了一下,倏的回头:“庭芳?”
穿着一身白色小洋裙的张庭芳被人拖了进来,挣扎不休,见到叶郁青张大了眼睛,像找到了救命稻草:“叶哥哥,叶哥哥,救我!!”
叶郁青趴到牢房门口,颤抖着嗓子:“庭芳?汪先生,罪不及妻女,您要干什么直接冲我来就好了,庭芳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汪先生站在叶郁青牢房门口,居高临下睥睨着他:“现在知道后悔了?之前怎么骨头那么硬?既然你不说,只有你的未婚妻代你说。”
叶郁青一介文人,猛地从铁栅栏里伸出手,一把捞住汪先生军靴死死不放。
他趴在牢房里,眼里燃烧着炙热的火焰:“你如果敢动她,我会让你后悔今天所作所为!我会让国际上都知道满洲政府的下流无耻!我要在巴黎做报告揭发你!”
汪先生轻蔑一笑,甩掉叶郁青的手,向张庭芳走去:“你们两个,先把她衣服脱了。”
这句话绷断了两人理智的弦,叶郁青急到发狂,目眦欲裂,在牢房里破口大骂:“汪文权!你给我住手你个畜生!”
张庭芳害怕到哭,叶郁青抓着栅栏直摇,伸着手想要抓到张庭芳,甚至试图从铁栅栏里钻出来:“放我出去!汪文权你下流卑鄙,汪文权你不是人!”
然而再挣扎也无济于事,张庭芳一边哭叫一边被脱下衣服,最后只留一条丝绸打底裙,叶郁青情绪爆发,脸涨得通红,一边大骂一边流泪。
扒完衣服,汪先生让人把牢门打开,把张庭芳和叶郁青关在一起,下最后通牒:“给你最后十二小时,若是不想合作,”他拉长了声音,拖足了胃口,“我们这里的兄弟们还没尝过娇生贵养的大小姐的味道呢。”
叶郁青抱着张庭芳,挡住士兵们淫~邪的视线,对汪文权咬牙切齿:“你个畜生!你不是人!”
汪先生走了,叶郁青抱着张庭芳流泪,石烨喊卡,夏蹊恍恍惚惚的流泪流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从角色中抽离出来。
之后再补了两遍镜头,几遍下来,夏蹊眼泪都哭干了,眼睛又涩又疼,在旁边点眼药水,点好药水,还要继续拍叶郁青和张庭芳在牢里生死离别的戏。
地~下~党的人好不容易潜入进来想要接走叶郁青,叶郁青死活不走,让张庭芳跟着他们离开。两人流泪流到嗓子哑,夏蹊哭的鼻涕泡都冒出来了,脸涨的通红。
这段拍完,夏蹊出不了戏,抱着班应美狂哭了一顿,之后好几天走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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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摄影棚里的戏快拍完了,九月初,整个剧组驻扎到西北地区拍外景,夏蹊在这部剧里沉浸了两个月,看到野外风光,心情开阔了许多。
就是那边信号不大好,断断续续不流畅,很多人闲下来的时候没手机看,就聚在一起打牌玩游戏。
三个主角也一起打牌斗地主,夏蹊老是让着班应美,郭黎辉不爽:“你干嘛让她啦,每次都她赢。”
夏蹊脱口而出:“她是我媳妇,我不让她让谁?”
班应美郭黎辉两人一听狂笑,夏蹊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之后,脸红到脖子根。
郭黎辉笑骂:“你小子,入戏入那么深!”
中秋节那天全剧组放假,就在剧组里吃个团圆饭,夏蹊被工作人员们逮着敬酒,喝的头晕,跑到河边洗了把脸。
“喂,还好吗?”班应美过来问他。
夏蹊迷迷糊糊的坐下来,饭桌那边拉了彩灯,甚嚣尘上,和河边形成强烈反差。
水声淙淙,夏蹊跟班应美闲聊:“班姐,大家都说你是天赋型的,你是怎么做到演技这么棒的?”
班应美也坐下来,反而说起其他的:“小时候穷呗,我妈把我扔在香港自生自灭,我为了活下去,什么活儿都干过。”
“什么搬运工,什么送外卖,都是小意思,你看我这里,”班应美撸起袖子手臂一举,露出两块结实的肌肉,“那个时候练出来的。”
夏蹊哇的一声叹为观止。
班应美说话爽脆:“人家都说我脾气臭,我脾气不臭还活的下来?小时候爸妈没教过什么是情商,没教过怎么控制脾气,全靠我自己一个人打拼,那些老板手脚不干净,我不骂回去还等着他们占便宜?”
夏蹊:“没想到你以前那么苦。”
班应美拿了根烟,到处找火没找到,问夏蹊:“有火吗?”
夏蹊摇头,班应美只好叼在嘴里过嘴瘾。
“你问我为什么演技好,那是因为小时候我是穷过来的,我周围的人也是穷过来的,穷最接近人性本质,我看多了,自然就知道,万变不离其宗。”
夏蹊:“穷?为什么?”
班应美反问:“当你吃了这顿没下顿,吃喝都成问题的时候,你说能不能体现人性?”
夏蹊想,要不自己也去体验体验生活?
初秋的风带着丝丝凉意,班应美突然说了一句:“夏蹊,以前是我脾气不好,对不住。”
夏蹊:“啊?不不不,班姐你挺好的,怎么突然道歉了。”
班应美道歉完,也不解释几句,她要回去借火,撑着夏蹊站起来:“你啊,别入戏太深,不然杀青的时候可伤了。”
说完回去,留下夏蹊一个人在河边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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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兰西之光》从七月拍到十月,从酷暑拍到深秋,终于在十月末的时候进入尾声。
先是郭黎辉领盒饭,最后一场戏是他和夏蹊的最终对决,叶郁青一介文人,最终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给汪先生下了个套,一举扳倒汪文权,另其锒铛入狱,之前他给别人用的酷刑最终用回到他身上。
郭黎辉杀青,工作人员送上鲜花,大家鼓掌相庆,晚上聚在一起吃了个杀青饭,郭影帝醉的一塌糊涂,唱了半宿的粤语歌。
之后张老师杀青,张夫人杀青,各路配角们相继完成戏份,告别剧组。
最后是夏蹊和班应美,按照剧本,叶郁青和张庭芳携手从1938年奋战到1949年,最后在人民的见证下接受表彰,引来胜利的荣光。
最后一段戏演完,导演喊“卡——”的时候,夏蹊恍恍惚惚,也不怎么开心,就好像跟一个很熟悉的人告别,互相挥手,然后各自走上各自的路,再也不复相见。
整个剧组全部杀青,晚上大家一起吃了杀青饭,夏蹊第一次喝醉,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第二天起来头痛欲裂,起来去河边吹风。
昨晚喝醉的人不少,今天又没有工作,所以大多数人都没醒。夏蹊走了一会儿,碰到班应美出来,立刻兴高采烈迎过去:“你怎么那么早起,没喝醉吗?”
班应美早饭都没吃,说:“起来抽烟。”
两人沿着河边走了一会儿,谈天说地,聊叶郁青和张庭芳的未来,聊两人会有几个小孩,聊遇到那十年该怎么办。
走到河的尽头,青山绵延,溪水长流,班应美一根烟吸完,转过来跟他说:“夏蹊,戏演完了,你要回上海了,我也要回我的香港去了。”
夏蹊愣了许久,山还是那样的山,水还是那样的水,但人,终究是不一样了。
他不禁蹲下来嚎啕大哭。
之前他拿到剧本,以为自己无法体会那些红色情感,甚至觉得太过于主旋律,后来遭受打击,一心死磕剧本,一场戏演几十遍,再后来入戏了,仿佛叶郁青上身,替他走过人生这一段。
人都是感情动物,他付出精力的同时,也把无数热情和感情倾注在上面,入戏难,出戏更难。
班应美用手指点他的头:“你傻不傻呀你,”然后自己也红了眼圈。
“郭黎辉不是跟你说过吗,多用用技巧,不要太过入戏,你怎么听不进去呀你,”班应美夹着烟,擦掉自己眼泪,“我们做演员的,最多就陪角色走过这一段,剩下的路,都是他们自己走。”
夏蹊问:“你说,角色有生命吗?”
班应美红着眼睛笑:“有啊,当然有,他们存在于各种媒介里让我们看到,但是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他们欢笑,悲伤,走着自己的人生路。”
夏蹊站起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叶郁青带着张庭芳在远处回过头,朝他们大笑招手,然后转身,慢慢朝远方山峦走去,直到再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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