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江流
第125章
晚宴过后就到了年根。
顾军纵然心里空落落的，可也得强打了精神买了年货，然后开车回了老家。
他弟弟顾明大学毕业后，在上海奋斗了两年，然后就想办法调了回来，现在在省城安家了。前两年，他小侄子出生，他爸妈又退了休，就搬了过来，照顾孩子。
所以，顾军的回老家，其实也是回弟弟家。
省城的房价也不便宜，尤其是买房的时候，他们兄弟都没混出什么样来，父母那点工资在地级市还能看，在省城却差远了。所以三方凑钱，也不过是一套八十平的两室两厅。
主卧顾明夫妻俩，次卧他爸妈，顾军回来，只能住沙发。
不过即便这样，往年里他也觉得高兴安稳，也就是这几天，他的手机会静一静，不用手机响了担心是不是出问题了，不用手机不响担心没活干没饭吃。他会拿出百分百的精力来，陪着爸妈唠嗑，跟弟弟喝顿酒，逗弄逗弄小侄子。
可今年不一样，那天晚宴过后，他就在不自觉地看着自己的手机，然后想起王俊伟的那个欲语还休的眼神。他其实当天就有冲动打个电话给他的，虽然他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问问你好吗？还是说我错了。
理智让他收了手。天知道，他原先是多么庆幸自己的理智，一直能够进行最正确的判断，才能一步步稳打稳扎的走到今天。可如今，他却恨自己这副性子。
当然，看也是枉然。
那个转身他就明白，谁没有骄傲呢？王俊伟就算是再喜欢他，也是王家的三公子，也是被人捧着长大的，他不会回头的。
他们终究……
顾军不想想下去，他第一次这么不理智，明知道结果，明知道这是他要的结果，却不愿意承认了，就当自己是个傻子吧。
他的恍恍惚惚，家里人自然是看出来的。顾军在外多年，他干的又不是家里人懂的行业，他爸妈也不好多说，只能让他弟弟多劝劝，毕竟兄弟俩从小无话不谈。
顾明奉了父母之命，就约了顾军出去钓鱼。大冬天的兄弟俩裹得跟狗熊似得，在水库边上哈着冷气唠嗑。顾明就问他，“你是不是遇到事儿了，爸妈特担心。”顾军又没法说，他甩了人家现在后悔没地方了，就糊弄说，“没事，最近比较累吧。”
顾明跟他双胞胎，套路都是玩多了的，直接问，“你跟女朋友吵架了啊。”
顾军哪里想到他一猜就中啊，就做了一副你呀你的表情给他，“扯犊子，你哥现在黄金单身汉，哪里敢谈恋爱。没有的事儿。”
顾明特生动的撇嘴说，“哥，回家别用演技。你那眼睛一天到晚盯着手机，也就爸妈以为你一心扑工作上，我早看出来了，我跟你弟妹当时吵架就这样。要我说，有喜欢的就谈着啊，你也岁数不小了，该定下来了。别老想着什么演员不能结婚，你看现在偶像都结婚了，你还怕什么。”
顾明抓不住重点的劝了一会儿，却没想到顾军心里的那种失落更厉害了——原来都这么明显了啊。顾明却真以为猜到了真相，转头就跟他爸妈说了。
顾家父母都是实在人，顾军自从北漂后，他们就鲜少问一些具体的事儿，怕给孩子压力。可老二孩子都有了，老大还没谈恋爱的苗头，他们也是着急的。一听是这事儿，老夫妻可是高兴了。等着顾军走的时候，就发现他妈这是大显神通啊。车子里塞满了大包小包，尤其是他妈自己做的牛肉干，各种口味好多瓶。
他妈还特自豪的跟他说，“女孩子都爱吃这个，你拿去哄哄啊。”
顾军真想说，王俊伟是挺爱吃的，他不但爱吃牛肉干，还喜欢吃话梅瓜子巧克力，他就没见过这么爱吃零食的男孩子，可那是个男孩子啊。
他也不好解释，只能全都拉回了北京。
年后的事情就多了，他最近拍的电视都比较火，工作也比较多，有综艺，有代言，还有各种剧本递给他看。顾军实在是忙不过来，就想在圈子里找个助理。结果没想到来应聘的，居然是小胡，就是当初王俊伟派给他的那个助理。
他一瞧小胡就愣了，问他，“你不是跟着王俊伟吗？怎么出来应聘了？”
小胡就一副别说了的表情，“我不是上次打架，你在王总不好意思开除我，你不在了，王总关也看我烦。”
这事儿怎么说也跟顾军有关，再说小胡的确能力很不错，顾军考量了一下，不能不管，就把人留下了。他也没个公司，办公地点就是那套挨着河北很近的房子，那地方实在是偏远，问了问小胡单身一人，顾军就把侧卧收拾起来，给他住了。
小胡倒是也不嫌苦累，就是有点馋，去厨房就瞧见了顾妈妈做的那堆牛肉干。他问顾军自己做的啊。顾军顺嘴就说，“没，我妈做的。”小胡就接了一句，“你喜欢牛肉干啊，我原先还以为你不吃零食呢。”
或许是没防备？或许是有一丝丝的想法，顾军不知道怎么的，就说了出来，“我妈以为我谈恋爱了，做给我女朋友吃的。”当然，小胡一听女朋友三个字都是一脸吃惊的表情，顾军就笑笑，“没有，我单身。这东西放着我也不吃，保质期有限，你喜欢拿去吃了吧。”
小胡就拍着胸脯说，“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
然后顾军就发现，小胡是属老鼠的吧。十罐牛肉干，足足五斤，两天就不见了。他也不好意思问，你都说给人家吃了，还去问好像很嫌弃似的。
不过小胡的确能干，他一来，顾军的工作就事事顺心了。综艺上了两个，反应都不错，代言也接了一个，还接了《嘉芙》的封面。要知道，《嘉芙》虽然被秦氏收购了，可也是国内数得着的时尚杂志，他这样的十八线演员能上封面，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然后顾军就想起了那天在王俊伟身边的秦烈阳——慈善晚宴后，他回去仔细想了想，才记起秦烈阳这个人。他那时候对王俊伟不上心，其实他见过两次秦烈阳的，王俊伟也说是好朋友，只是都没在意。
上次慈善晚宴就是秦氏下属公司办的，这次《嘉芙》也是列属于秦氏，他不由自主地就有些期望，会不会王俊伟也在？这会不会是一种欲擒故纵？距离那次晚宴，他已经又有一个月没见到王俊伟了。
他忍不住，也没办法，就试探地问小胡，“那个，谁会去啊。”
“就是摄像，主编应该在吧。那个……”小胡仿佛一下子反应过来，冲他肯定地说，“王总不会去的，军哥你放心，你们分手，王总挺伤心的，在家里待了一个月没出门呢。不过他不是那种纠缠的人，不会来找你的。”
顾军哦了一声，心里五味杂陈，恍恍惚惚的就到了拍摄地点。那是个巨大的摄影棚，房顶很高，显得很空旷。现在的工作人员很多，来来往往的，不过的确如小胡所说，没有王俊伟的身影。
顾军站在那里，一点点的看了一遍，最后一丝希望化作了乌有。
想想也是，这里不是他出现的地方。
很快，摄影师开始拍摄，顾军不是科班出身，演技都是自己琢磨，拍摄硬广虽然有机会，可却很少。顾军被指挥的团团转，很快，眼睛已经不向着四周打量了。
王俊伟就站在二楼的玻璃窗那儿，一眼一眼地盯着顾军被折腾，顺便一口一口往嘴巴里塞牛肉干，嚼得咯吱咯吱的，顺便问秦烈阳，“真不用下去啊，上次那一眼效果挺好的，我再下去看他一眼呗。我都一个月没见他了。”
秦烈阳被他嚼牛肉干的声音烦的不得了，给宁泽辉发了条工作指令后，抬头说他，“看什么看，你懂不懂什么叫做望眼欲穿，你原先就是贴的太紧了，一点也不懂追求的艺术。”
王俊伟一听，一边偷看着顾军摆pose，一边埋汰秦烈阳，“你少来吧，好像你追黎夜用了多少艺术似的，包养协议，你偶像剧看多了吧。”
这简直是黑历史，秦烈阳特后悔当时跟王俊伟分享这些，他不耐烦地数落王俊伟，“你不是把五斤一起吃了吧，怎么嘴巴都不带停的。”
王俊伟就得意地晃晃手里的，“哪里，还有一瓶呢。你别说，我婆婆手艺真棒，以后得让她多做点，”他捏了捏自己的腰，“太好吃了，这两天我最起码得长了两斤。”
还婆婆？秦烈阳被他恶心的不得了，闭嘴不理他了。
王俊伟又看了一会儿，终于舍得把眼睛离开顾军了，扭头来问秦烈阳，“你说管不管用啊，不过他上次倒是一直在看我。”顾军哪里知道，他那位置，早就让王俊伟弄了个摄像头在头顶，他干什么都能拍到。
感情的事儿谁说得准？秦烈阳只能回答他，“他要喜欢就管用，不喜欢没办法。强扭的瓜不甜。”
话一落，王俊伟又开始嚼牛肉干了。
等着傍晚，顾军的拍摄才结束。他因着没见到王俊伟，心情不算太好。开着车的小胡就宽慰他，“虽然时间长，可片子很好，主编很满意的。军哥，你有天分。”
顾军就哦了一声，没吭声。
小胡就趁机问，“军哥，你今天好像一直在找东西，你掉东西了？”
顾军自然不能说出来，他摇摇头，“没，就是累了。”
后面又是半个月，然后他手里接了个本子，一部谍战片，剧本不错，男一号女一号都是实力派演员，他看了后很喜欢。小胡比较为难的跟他叨叨了一句，“这是三少的一个公司拍的。他是投资人之一，军哥，你要不就勉强了，推了吧。”
顾军就笑了笑，“不用，这本子不错，看样子能火，推了多可惜。就这样吧。”
小胡就点点头，“那也行，哥，不过到时候万一见面了，王总脾气不好，您有点准备。”
顾军自然点头，他知道自己现在不对，明明他要分开的，可是念念不忘的也是他自己。偏偏……当初为了不让别人知道，他连王俊伟合影的要求都没答应过，如今想看看王俊伟，只能上网搜索，多可笑的事儿啊。
如今，终于有个渠道能见见了，顾军知道，自己盼了有多久。
可惜，这终究是个祈愿了。没过几天，小胡带回来两个消息，一个是合同签了，另一个是，王俊伟撤资了，由秦氏的下属影视公司接手。
顾军在那一刻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问出来的，“为什么？”
小胡一脸不忍地看着他，“军哥，其实我……我一直都没敢告诉你。王总挺避讳你的，你的名字你的作品什么都听不得，那天慈善晚宴后他挺受刺激的，就说有你的地方他不来。还有那次给《嘉芙》拍封面，王总本来找秦总有事，半道上听说是你，就让人把车开回去了。这次，应该也是躲着吧。”
顾军原先还知道掩饰一下，说句其他的，可这一天，他真的是只觉得嗓子仿佛被堵住了一样，他吞不下吐不出，他站在那里，跟个傻子一样，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
为什么不像是原先一样，分开了就再找一个。如果王俊伟那样的话，他反而会觉得松脱，而此时，当知道王俊伟跟他一样不能释怀，知道这个跳脱轻浮的男人真的是认真了，他反而更难过。
他想说为什么要这么绝？可这不是他要的吗？他想说就这样吧，慢慢忘却，对他们都好。可是，这与他的心不一样。
小胡仿佛不知道似的，轻轻吐了一句，“军哥，你别在意，时间久了就好了。再多的感情都抵不过时间的，过几个月，就淡了忘了。”
顾军看了他一眼，终于说了话，“我想静静，别打扰我。”
他就自己进了屋子，把门关了。晚上小胡敲门叫他吃饭，顾军也没出来。这样的顾军有点吓人，小胡也不敢离开，错眼不离的盯着他的房门，时不时过去敲敲门确认他没事。好在顾军还好，他敲门他也出声，只是声音有些沙哑，只是说，“在，忙，没事。”
好在第二天早上，顾军就出来了，除了状态憔悴一点，眼睛红一点，像是一夜没睡觉，也没什么，照旧照常工作，照常吃饭睡觉。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都是这副模样，只是一天比一天更没精打采一些。
小胡都已经有些害怕他会办点什么傻事了，毕竟身体屈服了，精神屈服了，可改变三十年的理念这事儿也挺难的。他真怕顾军一边喜欢一边想不开抑郁了，可是第五天的时候，在他以为得找个精神科医生备着的时候，顾军突然突然说给他放个假，人不见了。
他唬了一跳，以为顾军这是想不开要跳楼去了。结果没多久，王俊伟的另一个助理打电话给他，“顾军来找王总了。”
王俊伟的人生实在是过于贫乏，他虽然看着花花世界，可是平日里去的地方也就几个。会所去喝酒、打牌，还有公司。
顾军直接去了会所，他有段时间经常跟着王俊伟来，所以不少人认识他。他问出来王俊伟在，也没为难别人，没进去，直接到车库等着去了。
王俊伟其实也没心思玩，他就是心里烦，自己一个人待着恨不得时时刻刻跑去找顾军哭。秦烈阳就让他找点狐朋狗友热闹点，顺便看着他。
结果，结果……真有人说，顾军来找他了。
要是按着他的心，他听见消息就得蹦出去。可惜事实证明，他那套对顾军不管用，秦烈阳那套才管用。所以，王俊伟就坐下了，一边让人盯着千万别让顾军走了，一边蹲那儿掐表。算计着怎么也要让他等上一个小时吧。算了半个小时吧，天凉了，地下车库冷，别冻着了。不行，还是一小时吧，反正他身体好……
顾军的确是挨了场大冻，他出来的急，随便找了件外套就套上了，结果这两天原本就冷，整个人在车库站了十几分钟，就僵了。
可他是想好了想开了来的，不是一时冲动来的，自然不会有点困难就走开。所以当四十五分钟后，王俊伟裹着自己的裹着件厚羽绒服出来的时候，他都快成一团冰了。
好在这人还靠谱，王俊伟一出来，就带着一身寒气蹦出来了。王俊伟其实早看见了，可还得装不知道，特别浮夸的演了一次被吓着的模样——拍着胸口叫了一声妈呀。
赶过来看戏的秦烈阳在监控里那叫一个哈哈大笑，也就是顾军情人眼里出西施，没看出来。还一副很是紧张的状态，冲着他说，“你……你别害怕，是我，顾军。”
王俊伟瞧见他是又喜欢又恨，冲着他打量了一番，那股子地主婆的姿态做的特别到位，然后来了句，“你在这儿干什么？我还有事，让让。”
他还大模大样的走了过去，将顾军挤在了一边，那样子仿佛顾军跪在他面前也不原谅。
顾军也不动，任由他推开，冲着王俊伟的背影说，“小胡说你不愿意见我，避着我。可我想你了，想的心肝脑仁都疼，我撑不住了。”
肉眼可见的，王俊伟向前的步伐似乎戛然停止了。
一群损友在监视器里不由喊，“撑住撑住！”
结果就瞧见王俊伟特不争气的扭过了头，也不知道他那眼睛是不是水龙头做的，就这么几秒钟，已经红了，还装着很凶悍的样子瞪着顾军说，“呦！你不是直男吗？不是拉着窗帘才能干我吗？怎么会想我？没钱啦，没女朋友啦！”
这话是秦烈阳设计的。当然，之前秦烈阳给王俊伟还普及过很多次套路，譬如狗血剧都会什么男主抱着女主嚎啕大哭，忏悔，女主说什么都不原谅，然后男主更加难受，再忏悔再嚎啕大哭，最终两人抱头大哭，重归于好。
这种套路压根不成，秦烈阳的话是必须让顾军正式这个问题，他不但是恋爱了，对象还是男的，从做、爱姿势到孩子问题都得谈好，直男要是半途变卦，这不是要死人吗？
可谁知道，王俊伟是哭着说出来的，还有个屁用。
果不其然，都这样了，顾军愣着就是傻瓜，直接就扑过去抱人了。然后镜头就是王俊伟被抱死紧，顾军大声道歉任打任骂的场景。
一群人看的那个叫无奈。策划了那么久，居然还是这种套路。王俊伟怒骂顾军呢，王俊伟狂甩顾军呢，王俊伟撒泼打顾军呢！连条件都没谈啊。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秦烈阳。
秦烈阳带着这种想法，对着那群狐朋狗友说，“行啦，下去吧，他不聊，咱们跟他聊聊。”
结果等着他们下到地下车库，就觉得实在不该下来。
这么冷的天，两人也不怕冷，就已经亲上了。王俊伟还算被培训的不错，亲一会儿，喘着气质问一句，“你错了吗？”顾军抱着他只顾着亲，顺便答话，“错了。”王俊伟抬抬头，让顾军舔到他的脖子，顺便把大衣解开了，方便顾军手进出，再接着审问，“你哪里错了？”顾军都要疯了，两个人分开四个多月，都素着呢，这时候这么撩拨，哪里忍得住，就一句话，“我想干你。”
这种事原先可都是王俊伟提出，顾军只有动作。他第一次这么狂野的说出来，王俊伟都愣了一下，然后来了句，“那……那原谅你了。车……进车……”
一群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顾军将王俊伟塞进了他的车里，这是要来一场车震吗？然后就听见王俊伟喊，“不准后入，我要正面……哦对了，把灯开开！你要是再……再……”
车内阅读灯顿时就亮了，王俊伟的声音也不见了。在外面看里面大概是一片光明，就瞧见两个人的衣服翻滚，秦烈阳实在是不忍都这样了还让人看活春宫，找了个小东西砸了过去。
果不其然，随着一声响，车灯覆灭，就听见王俊伟一声喊，“靠，好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