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千大梦叙平生
岑瑞难以置信,看着他经验十分丰富的样子,又莫名不忍心怀疑:“那怎么办?再继续这样下去,可能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亡……”
琨神在乐于助人上很靠谱,微扬了眉稍作沉吟,压低声音提供了个思路。
……
两分钟后,梁一凡从副组长孔嘉禾手里把二胡借过来,以毒攻毒地锯停了组长的深情发挥。
一切归于正轨,丁争佼红着脸不迭道歉,七组全票通过关了话筒,接上录制好的钢琴伴奏,继续专心排练。
于笙没真看书,作势翻了几页,听见模模糊糊的鬼哭狼嚎变成了熟悉的群魔乱舞,下意识抬了下头。
靳林琨没有小电子琴弹,很寂寞地坐在他旁边,见到他抬头,胳膊就从背后揽上来。
“干嘛?”沙发太软,于笙坐得有点累,顺着背后手臂的支撑力道往起坐了坐,“这么想参与,我去帮你把琴拿来?”
靳林琨轻咳一声,摸摸鼻尖:“不用……刚才没说完,继续一下。”
被打了个岔,于笙都快忘了刚才说的内容,想了想才记起这人试图和他解释打游戏和唱歌哪个更菜。
话题非常无聊,于笙低下头,并不打算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不用继续了,在我心里你没有比打游戏更菜的技能。”
亲眼看着账号从星钻坠落的感觉实在太难忘,于笙觉得自己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洗礼,才能把这段刻骨铭心的记忆从脑海里抹下去。
靳林琨居然还挺谦逊腼腆地笑了笑:“这倒是,我唱歌确实比打游戏强……”
“……”于笙忍不住抬头,想提醒他自己并没在夸他,耳边低沉的嗓音就透过音乐声继续响起来:“不信我给你唱。”
于笙手里的书翻过一页,不知道怎么,就停住了要怼回去的话。
靳林琨神色语气都挺认真,摸过他连着耳机的手机,看了一眼他正在听的歌:“你听的哪首?我试试——”
话头一顿,靳林琨仔细看了看手机屏幕上转着的唱片,眉峰扬起来,镜片后的黑眸忍不住弯了下。
于笙把手机抢回来,给他泼冷水:“熟悉熟悉你的曲风,省得你忽然神圣起来我跟不上。”
靳林琨觉得这个理由挺合适,能完美解释自己的舍友为什么在KTV一边背地理一边听教堂管风琴的圣歌。
这人每次占了点便宜就容易得意忘形,于笙扫了一眼他唇角压都压不住的笑意,按上手机,肩膀就被后面垫着的手臂揽住。
“我会唱。”靳林琨按着他要关播放器的手,“别动,给你唱。”
两个人原本就坐得近,他这样靠过来,几乎就贴在了一块儿。
他的体温要比于笙偏高一点,微温的气息扫过颈间,让于笙忍不住蹙了下眉,肩膀绷了绷:“要唱快唱,别废话。”
耳朵里还塞着耳机,于笙抬手要摘,靳林琨却已经凑在他耳边,按着屏幕上歌词的进度低声唱了起来。
低低的、压得微沙的嗓音贴在耳边,透过耳机功能强大的降噪波段,清晰地传进来。
于笙动作顿了顿,微侧过头。
……
“这儿能不用口琴吗?说真的,我觉得我不一定能承担起solo这么重要的任务,还是摇沙锤这种工作更适合我……”
岑瑞练着练着就觉得很有压力,抱紧了自己的小沙锤,试图争取隐藏在整首乐曲的洪流里:“琨神,你看这段谱子——”
他一抬头,声音瞬间卡在嗓子眼,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这里要有感情,一定要富有感情地敲打三角铁……怎么了?”
正在指导组员调整状态的丁争佼抬头,跟着看过去:“……呃,救我同学?”
“跟你们说了,我叫网络一线牵相逢即是缘,当初那个软弱的名字已经配不上我了。”
梁一凡从自己悠扬的口哨声里出来,揉着腮帮子抬头:“什么事?”
所有人都在往另一个角落看,他也跟着看过去,茫然:“有什么不对吗?”
夏俊华按揉了两下天应穴:“他们……在干嘛?”
“……”
梁一凡对这群大惊小怪又不肯承认现实的人已经没了指望,随便挥了挥手,继续低头沉浸回自己的口哨世界里:“往好里想,说不定琨神是个活了几百年的吸血鬼,抓到了笙哥作为食物,正在试图咬开他的脖子。”
……
七组的绝大部分同学依旧茫然,面面相觑一阵,被没来由出现的本能支配着低下头,继续钻研起了自己的乐器。
一片吱吱呀呀的勤奋乐声里,靳林琨圈着手臂,让于笙把大半重量卸在自己肩膀上,贴在他耳边,一句一句地给他一个人唱着圣歌。
他唱得比于笙想象中好出很多,音准稳得异常漂亮,起初还和伴奏节奏稍微有点出入,唱了几句就完全贴合上来。
耳朵被气流吹得不舒服,于笙稍微侧了下脸,听了一阵,肩膀在背后的手臂里一点点放松下来。
KTV的光线确实不大适合看书,他草草翻了十来页,眼睛就已经有点发酸,索性又往后靠了靠,阖上眼睛。
靳林琨扬扬唇角,手臂抬起来,拢着他的脑袋轻轻揉了两下。
已经鲜明有别于少年的、有点低沉磁性的嗓音,每一寸锋芒棱角都柔软下来。
缴盔卸甲,轻声咬着英文的词句,合着耳机里管风琴的宏大伴奏,落在耳朵里。
肖邦战胜了管风琴。
第四十五章
周末的竞赛专题讲座, 在夏俊华的郑重感谢下, 为了传说中的竞赛模拟密卷,七组大半人马都帮忙坐在了大礼堂里。
老万也很认真地戴了顶鸭舌帽, 穿了件最精神的衬衫,坐在了一片学生中间。
“特别帅。”
岑瑞的班主任连带手机都不让, 是真心喜欢老万, 认认真真夸他:“万老师, 您这样在这儿坐多久,他们都一定发现不了学生里出了个叛徒。”
老万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 笑呵呵摆手,又稍倾过身,跟着几个竞赛生问起了有关竞赛保送的情况。
来开讲座的是省里有名的竞赛培训老师, 叫张胜航, 比老万的头发更稀疏一点, 四十来岁,看起来就是能滔滔不绝天南地北讲上一天的面相。
这次的讲座主要是面向有通过竞赛保送意愿的准高三生, 除了老师,还有几个应届已经拿到签约的高三毕业生, 跟着一起过来给下一届介绍经验。
“航宇, 特别有名。挺多搞竞赛的都跟着他们培训,还办过夏令营,出了一堆国奖。”
夏俊华目光锃亮:“听说他们押题特别准,多练几套题,八月份初赛拼一把, 也算是给这两年个交代了。”
对竞赛生来说,到了高三就是最后一搏。如果依然不能拿到保送签约,立刻就要把重心重新转回高考上,比普通学生的压力还要更大。
于笙照例坐在靠门边的位置,翻了两页书,刚去摸手机,光线就被身影轻轻挡住。
抬头,靳林琨拎了兜东西,身上还带着外面的鲜明暑气,镜片后的眼睛朝他弯了下:“等急了?”
于笙扫他一眼,低头看书:“以为你迷失在校园的某个角落,绕不回来了。”
今天要来帮忙凑人头,于笙特意早起练了琴,从琴房出来,收了条不用等他的短信就没再见着人。
他觉得消息的语气状态不大对,莫名不放心,连发了几条消息过去,对面也只是叫他别着急,约了在礼堂见面。
结果就一直到现在才见着人。
于笙翻了两页书,侧身让他进来坐下,看着他从袋子里一样一样往外掏零食:“你来看电影的?”
“这种讲座三个小时结束不了,肯定得拖到中午。”
靳林琨很有经验,单手解开领口透气,把最后一盒优酸乳放在他怀里:“给你找点儿吃的,结束了出去吃。”
讲座的时间在上午十点,要一直待到结束才能领模拟卷。于笙早上早起练琴,早饭已经吃了四五个小时,就这么坐到中午,难免又要饿得胃疼。
于笙看着递过来的那袋卡通手指饼干:“……你什么时候成年的。”
“半年前,12月7号。”靳林琨熟练地撕开包装,答得非常精准,“比你大十个月。”
“……”于笙看着他递过来的饼干,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接过来折成了几段,趁着没人看见利落塞进了嘴里。
这人当初在修完凳子之后,往他宿舍放旺仔牛奶和小熊饼干,居然可能是真的只因为自己确实喜欢吃旺仔牛奶和小熊饼干。
成年个屁。
于笙被迫接过插好了吸管递过来的优酸乳,喝了两口,把靳林琨的出生年月坚决往后推了十年,记在了手机上。
又坐了一阵,讲座如期开始。
五大学科竞赛几乎全面向理科,数物信化生方向都不相同,没办法一概而论。这场讲座主要是针对第一次报考的竞赛生,讲的内容太浅,台下一会儿就忍不住低头聊成了一片。
【沙锤爱我我爱沙锤:老夏,你还在听吗?】
【模拟卷冲冲冲:听个头,我都考了两年了,要不是为了模拟卷,我才不在这儿听报名的时候千万别忘了设密码。】
【模拟卷冲冲冲:感觉我浪费了整个七组宝贵的一个小时,还要继续浪费下去。】
【七组No.1:不浪费,就当了解课外知识了,你们真的辛苦。】
【凌晨四点的N大:没关系的,夏同学,我带了练习册,你们需要头灯吗?】
夏俊华放下手机,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带了个微型矿灯的孔嘉禾:“副组长为什么会有头灯……”
“大概是小台灯的反噬效果。”岑瑞跟着往那边看,“我居然有一点心动,问问副组长,有链接吗?”
……
微信群的消息一会儿就蹦到99+,台上的讲师还在滔滔不绝,偶尔自觉风趣地开两个玩笑,台下勉强跟着回应起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
孔嘉禾的同款头灯链接很快发到了群里,岑瑞正兴冲冲复制搜索,忽然听见一阵掌声,连忙抬头:“怎么了怎么了?他发大招了?”
“没有,就是开始讲往年实例了,都爱听八卦。”
夏俊华听多了各种竞赛讲座,早已经对这种故事没了兴趣:“无非就是哪个哪个一分之差落选,哪个哪个因为调剂幸运签约,要么就是什么前车之覆后车之鉴,听了也没用……”
他的经验显然非常可靠,话音才落,台上讲师的声音就跟着响起来:“前车之覆,后车之鉴,下面说的这个例子大家特别要注意,千万不能犯类似的错误。”
这种开头向来吸引人,台下原本已经有些走神的学生也跟着坐直,抬起了头。
讲师很满意,敲敲话筒,意气风发地来回踱了几步:“其实也就是一年前的事,数学竞赛的决赛,十二月份冬令营——十二月初。有些数竞生可能知道,严格排查考前泄题作弊情况,就在咱们省,居然真抓住了条漏网之鱼。”
于笙正低头翻书,耳边隐约听到这么一句,下意识蹙了下眉,抬头看向台上。
“原卷,满满一张卷子,还没开考就全被写满了答案。”
讲师的语气严肃起来:“省级的决赛,大家可以想一想,这是多严重的作弊行为——幸好肇事学生最后主动承认,不然和他同组的其他同学都要面临被取消冬令营资格的处分。”
讲师看向台边,示意一个带过来准备介绍经验的男生:“严致,你还记不记得这件事?”
被他点到名字的男生看起来很紧张,晃了下神才抬头,磕磕巴巴:“记,记得。”
讲师满意地点点头:“所以,同学们一定要注意防范!竞赛的压力不比高考小,哪怕是你心里学习最好最轻松的那个,私下里也说不定做出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