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孤生
北镇抚司在锦衣卫这样的机构中还拥有独特的地位,便是因为直接对皇上负责,大案不需经过指挥使便能与皇上直接沟通。这样的位置上,镇抚使若有了私心,便容易持身不正。
焦适之原是不想把事情捅到太子眼前,然太子发现了此事,焦适之也不会隐瞒。不过他是如何做到的就不必说了,左右张万全也不敢透露,焦适之不想引来太子担忧。
一旦知道焦适之是为何赶着入宫,朱厚照内心颇为不爽,如果今日他没有及时回宫,岂不是就看不到个完好的人了?
他磨着牙对焦适之说道:“敢直接上门,他们的底气倒是挺足的。听说父皇很是信任牟斌,怎么,这点小事他都处理不了?”
焦适之无奈地说道:“指挥使大人似乎被一件大案给拖住了手脚,因为涉及到皇亲的事情,封地上的阻力挺大的。不过以牟指挥使的性格,估计应该是有特殊的原因才会拖延到现在。”牟斌可不是个轻易妥协的人。
“我知道了,你按照你的步调去做吧。”朱厚照并没有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情便选择为焦适之出头,既然焦适之回宫至今都没有主动与他提及此事,证明他原本并不打算寻求他的力量。
但是那两个舅舅……朱厚照冷冷笑了声,他不动张万全,是怕扰乱焦适之的节奏,其他的人可就不一定了。
朱厚照显然是生气了,看起来十分不好惹。
十分不好惹的太子殿下快步地走在前面,然后在走出不到一丈的距离后尴尬地蹲下身来哀哀叫唤,焦适之连忙赶了上去,太子殿下忘记他还在消食中啊!
夜色渐深,东宫内各处也都熄了烛光,除了巡逻的侍卫,寂静的宫殿少有人声。
焦适之正换了衣裳,准备上床歇息,却在即将动身的那一刻内心如电光一般闪过一个念头,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数目不对。
东宫的大太监数目不对!
他自然知道因朱厚照落水之事,几个大太监都需要轮流挨板子,但是每月倒下一个,至少还有六个,但是今日焦适之却仅仅只能见到四个!
剩下两个去哪里了?
这个问题,正也是刘瑾所惧怕的。
前两个挨板子的人,全部都死了!
谷大用,马永成,这两个都在今日都熬不过伤势恶化,直接就去了。宫人禀报了太子之后,太子沉寂了片刻,赏赐了银两下去厚葬了。后来还是见到了焦适之回来,那抑郁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些。
这个月高凤已经挨了板子,那板子决然没有任何掺水,还是锦衣卫执杖,几棍子下来人就已经昏厥过去了,更别说他们的挨打数目可不小。但是按照正常的打法,至少留条命还是可以的,然而现在这个样子,刘瑾只能战栗地想到一件事情。
弘治帝在警告他们。
刘瑾也去看过高凤的伤势了,至少没有伤及根本,虽有后患,养好之后还是能走动的。这让刘瑾缓了口气的同时,神经更加紧绷。
活了一个,可下一个真能如高凤一般幸运?
弘治帝若真想要一个人死,何尝需要这么委婉的手段。不过是为了太子的心情,才时常隐晦提点,奈何太子落水一事实在触及到皇上的底线了。
弘治帝一生仁厚,唯独在太子的事情上不敢放纵。当然他的确是让太子尽情撒欢,从不拘束,可身旁伺候的人若是敢跟着一起撒欢,自由散漫那可就不怎么合适了。
第43章
牟斌最近有点焦头烂额, 手头上那个案子迫在眉睫, 张万全又挑了这个时间在背后动刀子, 双面夹击让他看起来有些顾此失彼。
对于张万全的野心, 牟斌一直都很清楚,这一天迟早会来。只要他出点差错,张万全都会如影随形。张万全做了北镇抚使这几年里, 给牟斌下绊子的次数可不少。
阳光灿烂的日子里, 有些人的心情正如同日头一样明媚。
“你说的可是真的?”牟斌挑眉,脸上的讶异流露于表。这可真是太惊喜了。张万全向来阴狠毒辣, 岂料居然会跌在一个半大小子的身上。
“回大人,这是我们在上中所的人传过来的,因您这几日不在,所以卑职也没敢动。”指挥同知肖明华说道,他本是个眉清目秀的男子,然而脸上的煞气常让人远离三分, 不过他却是个憨厚的老实人,与另一个五大三粗却心思细密的指挥同知莫春形成鲜明的对比。
牟斌在庭院内慢慢地踱着步, 面容沉静,倒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知道为何张万全被逼退的缘由吗?”
肖明华说道:“据传是由于上中所新上任的副千户焦适之, 此人以己命与张万全的性命要挟, 逼迫张万全做出退步。不过具体内详并不清楚, 当时他们都在门外, 虽知道内里出现了变故, 但讲了什么并不知道。”
只知道张万全愤而从上中所离开,当时脖颈处犹留有伤痕,那个焦适之果真没有留情。
“焦适之”牟斌含着这个名字,似乎兴意正浓。他回想起当初在东宫时,那个少年望着昏迷中的太子,眼神懵懂又茫然,与现在肖明华告知他的形象形成鲜明的反差,却更加引起他的兴趣。
“明华,这个人我要了。”牟斌断然说道。
肖明华知道指挥使那种蠢蠢欲动的挖人心思又犯了,连忙制止道:“大人,焦适之终是有能力,然他未及弱冠之龄,拔苗助长未必是好事。”肖明华厚道,知道牟斌向来只看能力,不看其他。然而焦适之情况特殊,小小年纪便是锦衣卫卫所副千户,未经磨练再往上升,即便有东宫侍卫的背景,也容易遭人妒忌。
东宫又不仅仅只有焦适之一个侍卫,太子虽然宠信他,可太子终究不是皇上,敢于直面弘治帝的人尚不知几何,更何况太子。
牟斌摸了摸下巴,犹豫片刻,先把此事放下,“张万全那边的事情确认了吗?”
肖明华点头,低声说道:“莫春那边已经确认了,这几日张万全都会去城西的桂花坊,那几位也在。”
“吩咐下去,动手。”一直弄些小动作恶心人,张万全怕是忘了他在锦衣卫中待了多久,论阴私手段,可是他最擅长的!平日不动,只是不屑,可不代表着能让人打上门来!
牟斌开口这六个字说得挺开心,肖明华在旁边无奈苦笑,牟斌是持身严正不错,然而时常也有些随性之举,让他们这些副手颇为心焦。
莫春那边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守在桂花坊的人手立刻行动起来,潜伏在各个角落。明面上虽然看不出来,实际上内里的所有小厮婢女已经全部换成他们的人,易容的手段出神入化,就连神态也极其相似。
午间,张万全脸色难看地踏入桂花坊,与他约在这里的贵人相见。不多时,桂花坊按照惯例给里面上茶。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里面忽而传出尖叫声,与此同时,楼下传来喧闹声,来者竟然是五军都督府的人!
半日不到,张万全在桂花坊嫖娼的事情顿时传遍京城。
时人王錡在《寓圃杂记》中写到:唐、宋间,皆有官妓祗候,仕宦者被其牵制,往往害政,虽正人君子亦多惑矣。至胜国时,愈无耻矣。我太祖尽革去之。官吏宿娼,罪亚杀人一等,虽遇赦,终身弗叙。其风遂绝。
言论有些夸张,然实属实情。明朝嫖娼被抓可不比前朝轻松,若是落实,那可是切切实实的大罪!
牟斌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直接扼住敌人喉咙,直接绞杀。
身处在漩涡中心的上中所因为两方的牵涉,最后反倒成为最平静的地方。
焦适之完全没有一种他威胁了一个不得了人物的感觉,这几日自在地来往于皇宫与上中所之间,淡然自若的模样让薛坤与陈宇涵啧啧称奇。
自从张万全的事情过后,薛坤等人对焦适之的态度自然随和得多,一些真正的事情也开始交付到他手上,焦适之也因此开始忙碌起来,偶尔还需要外出走访,并不能时时准点回去。有时到了皇宫已是漫天星辰。
焦适之与朱厚照见面的时间日益减少,有时甚至只能在太子睡前才能见上一面,顺便在心里刷上一条预见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