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香小陌
在江边吊脚酒楼里,他凑近了脸,看着严小刀点烟时的英俊侧颜,就已深深地迷恋。
他的身体,仿佛正经历着天地初生时剧烈演变的地壳山川运动。人类最原始的性欲冲动是历经了万年世世代代的繁衍演化,才从最初动物性的自然交配演变成富有丰富人伦情感的爱情,甚至婚姻……在他这里竟然只需要片刻须臾,就让他明白,此时面对一个人彻头彻尾的沦陷与钟情!
凌河此时只要垂下双眼,仿佛都能看到自己身躯上的山石崩塌、河流改道、草木苏醒、血液激荡……一切的一切都和从前不一样了,以他无法控制的速度发生对撞和剧变。原本令他引以为傲的优越的自制力这时反而成为负担,毫不留情地嘲弄着他的焦躁和狼狈。肌肉血脉之下仿佛掩藏了许多条暗流,暗流在某一个拐点汇聚成一条大河,在压抑中骤然溃坝决堤,洪水冲破他的血管……
有些事他以前从未经历,也并非人事不通的白痴,而是就没经历过,以为自己不会有。
甚至之前严小刀压他身上求欢用强的时候,他都没有生理反应。他对小刀的感情,一直是心灵上的尊敬、吸引、奉若神明、爱不释手。牵着小刀的手,吻到了对方的嘴唇,就以为自己一生满足了。
凌河在做最后一刻的垂死挣扎,难得陷入手忙脚乱,按下葫芦浮起瓢,最终忍无可忍抄走了洗手间内厚厚的一卷厕纸……
他把头抵在冰凉湿润的镜子上,抬起眼睫就能够将瞳仁的深处一望到底,窥探到自己的内心——他爱小刀。
他眯眼从睫毛缝里再往下面瞅了瞅,嘴角掩饰不住沉醉的微笑,却又皱眉感到有些嫌恶和肮脏。属于成年男人的正常生理欲望击中他尾椎时让他品尝到了转瞬即逝却又无法描摹的欢愉,让他快意地发抖。凌河扬起漂亮的脖颈深深呼出一口气,眉眼在灯下流淌出销魂之态,只有在没人的地方,才乐意偶尔这样随心所兴用手指放肆一番。
会弹钢琴的手指做这件事无比灵活旖旎,可快可慢,可重可轻,可深可浅。
小刀也会弹钢琴……凌河幻想严小刀那一双耐看而美型的男人手,五根手指妙极了。
四周静谧无风,洗手间的浴帘却在他意识深处的某一篇回忆录中,突然发出沙沙的响动。
他的身躯骤缩成少年时的骨骼模样,长发垂肩,俊美而纤长,一双碧眼在水汽中迷蒙,眉眼总像笼着一层云雾般的神秘气质……
无父无母的美少年,倾城之貌不是福气却是灾祸。
浴帘之后愈加粗重的喘息声撞破他的迷茫意识,一双窥视的浑浊的眼在万般求而不得的欲望中煎熬出绛红色。那动静就好像有人一把捏住脖颈从喉咙里捏出最细微的一声,吊在半空中随时都会崩断,随即陷入更加粗鲁张狂的喘息……这样的场景刺激到凌河骨子里叛逆的血脉和以牙还牙的反抗性情,让他随时想要摸出一把利刃,刺出一刀。
这一刀,他不刺出去,到底是意难平。
没想到最终,刺到了完全无辜的严小刀,也算终于抵销了心头一股莫名的邪火。然而假若当时不砍那一刀,他一定陷入更为长久的困扰和不甘。少年时代的阴霾,终究不易摆脱,还是伤到了他最在乎的人。
小河。
你长得太像你的父亲。
一个男人,拥有如此惊心动魄倾城绝色的容貌,假若你没有一副尖牙利齿,没有冰冷坚韧的铠甲和固若金汤的防线以抵御周身,假若你没有一副赖以生存自保的尖锐性情和强大心智以维护你的尊严,你的下场一定是悲剧性的,你已经亲眼看到了前车之鉴。
凌河,在你的人生路上,你敢有一分一毫的暴露软弱和任人欺辱吗?
不敢。
……
凌河原本支撑身体的那只左手突然砸上镜子,张开的细长五指抠住镜子边缘,徐徐发抖。
以冰冷和尖刻面目与世人横眉冷对他已习以为常,私下这样的柔情旖旎他只给过严小刀。
他低头研究手心里羞耻黏滑的东西,自己用手指揉了揉,再凑上鼻子闻闻气味,然后嫌恶地快速洗掉。这样陌生的激情,他也是第一次。
他所有的第一次,都只给了严小刀。
凌河让自己从粗暴的哮喘声中迅速平静,低头拉好裤链,重新整理妥当。再抬眼时,他在镜子中脑补小刀此时发型微乱、俊朗洒脱的睡颜,往镜子上匆匆一吻,开门离开洗手间。
……
同是这一夜,齐家的公务员父母同时出差,为一对地下小情侣再次提供了校外留宿的机会。
客厅茶几上堆着零食袋和几只已倒空的啤酒罐,电脑里放着带点激情色彩的译制片,影片男主角缠绵的情话声遮掩住人生拐点上两颗躁动不安的心。
齐雁轩中途去了趟洗手间,再出来时坐到陈瑾大腿上。陈瑾不说话一把抱住了他,从后面勒着齐雁轩的腰,挤着拱着将人拱入房间。
对于齐雁轩的卧室布局陈设,陈瑾是非常熟悉的,之前已来过不少次,无论是光明正大前来齐家作客,还是私底下暗中偷摸幽会,都来过。
齐雁轩被拱到床上,压倒了一摞书本。果然从小就是个三好学生,床上不放碟片不放漫画,竟然放一堆教学参考书,陈瑾在心里无聊地吐槽……他先直起腰来,迅速脱掉自己的T恤,故意在对方面前袒露具有野性魅力的健壮身材,再慢慢解开裤子。
和校园里时下流行的美男娘炮相比,陈瑾还是颇有几分男性吸引力的。换句话讲,在大学生群体某个不为外人知的隐秘圈子里,齐雁轩这类型的很多,而像陈瑾这样的还挺不好找,僧多粥少,因此齐雁轩喜欢,舍不得放手。
陈瑾用眼神示意:“你来。”
齐雁轩内心期盼却又有点哆嗦,不知陈瑾要怎么做,每一回在他家里,陈瑾都不明原因地格外粗鲁……
陈瑾调换了一个上下位置。他眼角余光瞥到床头好几大摞的参考书,仔细瞄到书脊上的字眼:“你要考研?”
齐雁轩抬起头:“嗯,是啊,考研算是一条出路吧。”
陈瑾说:“你还是要考研?……那你自己考吧。”
齐雁轩试探:“你不考吗?”
陈瑾反问:“我这成绩能考得上吗?算了,别难为老师。”
齐雁轩说:“你还有体育特长嘛,考研也会综合考虑有特长加分指标的,咱俩就考本校……”
陈瑾固执地打断,点破他心中认定的实情:“我就不是因为体育特长,我当初考进来就是靠‘特困生’的指标!”
齐雁轩忍了半晌还是说出实话:“陈瑾,你别老提那三个字成么?没有人瞧不起你,是你自己的一块心病。”
陈瑾一掌将好几本书抽飞到地上:“我提一句你就受不了了吗?还说没嫌弃过我?!”
我就是个特困生。
我能认识你小轩是因为我们家穷。
我能有机会上学也是因为我们家穷,我被划入那一桩积德行善的政绩工程“扶贫计划”。
我能考上大学最终还是因为我们家穷,每所学校被教委强制要求达到的3%贫民特困生和残疾生源,恰好又把老子圈进了这项指标。
你们这些自幼父母双全出身优越的学生,怎么可能理解我心里想的什么?你们都不会理解,你们没吃过那些鄙夷和白眼,你们没有经受过社会底层吃人的夹缝中,含羞忍辱人不如狗的生活。人和人从出身就是不平等的,再怎样努力、再怎么改名字都改不了这条烂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