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昀川
“下了。”窦泽说:“你坐会儿?一起吃?”
“不了,我还得回去复命呢,你明天想吃什么?”他又想起什么似的,从胳膊上取下个塑料袋放到保温桶上面:“还有俩锅盔。喝汽水儿吗?”
窦泽赶紧摇摇头:“不喝了。”
听他这样说,白若安便摆摆手走了。“明天想吃什么跟霍总发信息啊。”
窦泽:“……”
刘洋把脑袋凑过来,帮他掀开了保温桶的盖子,里面竟然是一套H家骨瓷的餐具,各安其位镶嵌在保温桶的格子里,中间是一个大汤碗,里面满满一大碗酸辣粉,上面铺着分量足足的卤肥肠,葱花和香菜均匀地点缀其间,扑鼻一股酸辣的香味儿。另外的小保温盒里装着一碗冰镇酸梅汤,碗底还漂着几颗鲜杨梅。
“窦泽你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了?你是被包养了吗?”刘洋拍了一下他胳膊。“那不对呀,那她应该直接包养那送饭的呀,人家比你长得秀气多了!”
“……你吃吗?”窦泽问。
“拎上你的H家饭盒,一块儿去食堂,哥哥也尝尝五星级大厨做出来的酸辣粉儿是什么味儿!”
窦泽没吃出H家骨瓷餐具盛得五星级大厨做出的酸辣粉跟路边摊有什么区别,不过他吃出了一股浓浓的尴尬味儿。午饭过后,窦泽小心翼翼地刷了H家的餐具,又给霍司明打了个电话,那边大概也在吃饭,过了十多秒才接起来,语气不疾不徐没有一点饭渣子味儿,问:“酸辣粉好吃吗?”
“还……还行。”窦泽尴尬地直抿嘴。“你以后别让白先生再过来给我送饭了,我们公司有食堂。”
“他送得不好吗?”
“那也太……太夸张了吧?他一身爱马仕过来给我送酸辣粉,我们全公司的人眼睛都直了。”窦泽捂着听筒压低声音说:“你以后别给我送饭了,我保证吃健康食品,你……你儿子肯定健健康康一点事儿没有。”
听到这句话,霍司明罕见地露出了一个大弧度的笑容,语气都愉悦轻松起来。“那明天让他穿外卖店员的衣服去好了。”
“……”窦泽被他调侃的语气逗得又尴尬又气愤。“霍……霍司明!”
霍司明听着他恼羞成怒的声音,嘴角漾起浅浅的笑容,也不说话,就听着他干着急。
窦泽听着那头的动静,又怕姓霍的真生气了,他此刻就是一条被人捏住了七寸的蛇,除了听之任之没有一点办法,只好放缓了语气哀求道:“霍哥,你这样真不行,我又不是个女孩儿,你这样让我以后在公司里怎么立足啊?我们同事还以为我被包养了呢。”
霍司明这时候才说:“那以后叫他在公司楼下等你。我晚上去接你下班,想吃什么?”
窦泽:“……”他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昨天冲动之下做了怎样错误的决定,钱好还,人情却难还,何况两人之间还有一个孩子做纽带,七个月后这段关系真的能如约结束吗?
下午窦泽坐着一辆没有空调的公交车,满身大汗晃荡到了跟客户约定的会所,他一身漆皮狗名牌看着就是个推销员,门童差点拦着没让他进。到了约定的时间,客户还在里面做SPA,窦泽就这么在那儿坐着干等了半个多钟头,客户才穿着会所的浴衣一脸懒洋洋地晃悠过来。
直至商谈结束,已经是下午五六点钟光景,窦泽犹豫了一下,给霍司明发了条短信:你别来接我了,晚上有其他事儿。
不料下一秒霍总就打电话过来:“我已经到你们公司楼下了。”
“……我没在公司,在郊区这儿见客户呢。”窦泽说。
“现在见完了吗?具体位置哪里?”
“……”窦泽犹豫了一会儿,可能是隔着电话又找到了摊牌的勇气,说:“霍哥,咱们签的合同只写了孩子归你……”
霍司明听懂了他的潜台词,没有开口。
“我保证七个月以后孩子归你,但在这期间,我们还是尽量不要干涉对方的生活吧。”
第十章
霍司明静静听着,也不辩驳,待他说完,沉吟半晌,才拿出商人逐利的那副面孔,冷冰冰地开口:“窦泽,男人生孩子,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你怎么保证七个月后它会平平安安的出生?你怎么保证这七个月里它不出意外?我作为孩子的父亲,或者,这份合同的甲方,当然要保证自己的利益完整。还是,你给我的那纸合约根本就只是做个姿态?”
“……”窦泽挂了电话,手脚还气得发抖。忍不住咒骂:“变态死基佬!”
变态死基佬霍先生正开着他的宾利,哼着舒伯特的鳟鱼,一路驰骋在来接直男癌的路上。
晚上六点钟正是下班的高峰期,即便霍司明开着豪车也免不了被堵在路上的命运,他从城南开到市中心,目的地却是城北。
窦泽拿着手机蹲在马路牙子上刷微博,过了一会儿脚麻了,故意给霍司明打电话:“你还来不来了?公交车都过了五班了,我要自己坐公交车回去!”
“你回那个会所去等我,先点东西吃。”霍司明看到前面的车又挪了两步,赶紧跟了上去。“我一会儿就到。”
然而浩瀚的车队半晌也只是向前挪动了不到五米,霍司明思索了片刻决定弃车而去,坐上了一辆在街口看着他们这串车队笑得得意洋洋的摩托车。
他的头发完全被吹乱了,且因为不想揽着前面司机的腰,只好狼狈地抓住身后的摩托车屁股,眼睁睁看着这辆车一路狼奔豕突,驶离了哀鸿遍地的市中心。
待车子驶到距目的地还有两站路光景的城乡结合部时,摩的司机坚决不肯向前了。“呐,这儿正好是公交车站,你坐三十五路,两站就到了。”
“有人在等我,我给你加钱,一千块再跑两站路。”霍司明凌乱着头发,一身高定已经皱巴的不成样子,拿着钱包数钱的架势好似一个标准的爆发户。
“一万也不干,我上次就在那儿被人抢了,荒郊野岭的只要打好埋伏一抢一个准。”摩的司机拍拍霍司明的胳膊,指着不远处开过来的一辆公交车说:“看见没?就是这辆,三十五路,赶紧上!”
霍司明:“……”他想象着自己在窦泽面前狼狈地跳下摩托车后座的样子,突然有些接受了乘公交车这个提议。
郊北的新城区尚在开发中,这里除了一里地外的富人休闲区,连个冷饮摊也没有,窦泽看了看远处的建筑群,估摸着以自己的身家走进去大约会直接被轰出来,更不要说点东西吃了。马路边的灌木丛里隐藏着一窝一窝的蛇虫鼠蚁,窦泽已经被叮了一身疙瘩,连脸上也未能幸免,比其他部位稍嫩的脸蛋上鼓起一个包,映得整张脸逗趣可爱。
就在他第一万次咒骂死基佬的时候,对面的车站缓缓驶进一辆公交车,从上面走下来一个他觉得一辈子也不会踏上廉价交通工具的霍司明。然而此人极风骚,坐着公共汽车也像私人飞机,下车的时候还特意整了整衬衫袖口,就是今天的发型比以往稍添个性,被亮出来的脑门旁隐隐现出一条疤痕,显得整个人都硬朗起来。
霍司明脚下生风穿过马路,对面的窦泽一瘸一拐地拍着腿站起来:“你怎么坐公交来了?”
“……低碳环保。”霍司明说。
“那我直接坐公交回市区多好?也不用在这儿瞎耽误功夫。”他跺了跺脚,挠了挠脸上的包,抱怨:“你看我这脸上、胳膊上。”
霍司明弯腰拍了拍他腿上的灰尘,说:“我不是让你先去会所坐一会儿吗?”
窦泽坐在马路边等了将近两个小时,加上之前跟客户的谈判也不顺利,火气大得很,指着自己的衣服说:“我这样进去是去应聘呢还是去点单的?再说了,我也过不惯你们那种资产阶级的生活。”
霍司明闭上嘴任他骂。
“今天这事儿就是你非要来接我造成的,要是咱们各走各的,你走阳关道,我走独……哎哟卧槽!”可能是他骂得太起劲儿,脚麻腿软的没看路,忽然踩着个石头给崴了一下。
霍司明立刻蹲下来,捋起他的裤管看,脚踝应该没事,既没起包也没泛红,就是小腿上的腿毛有些旺盛。霍司明立刻想起两个多月前的那天晚上,这双毛茸茸的腿挣扎起来的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窦泽这样一个雄性荷尔蒙旺盛的男人竟然会怀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