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瓜黄
王山那张脸,在他眼里变幻莫测,最后化为李光宗之前说的一句话:“我路过齐明办公室,听到杨泽在跟他吵架,杨泽还骂那王老板就是个死变态……”
结果中午饭点,杨泽正躺在床上刷微博和粉丝互动,却看见通知栏里闪过一条微信提示。
邵司:“在吗?”
杨泽跟邵司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剑拔弩张,尤其挑明了之后,双方谁也不待见谁。
他们微博互关,微信也加了好友,却从来没有互动过。
杨泽整个人看起来很颓废,家里窗户拉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脚边还乱七八糟堆着很多易拉罐。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最后还是没理会。
几秒后,邵司又发过来一条:“想装瞎就别刷微博。”
杨泽不耐烦地点开聊天框:“你想干什么?”
“明天下午有空吗,请你吃个饭。”
杨泽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如果换了以往,他巴不得跑邵司面前耀虎扬威去,可是现在……
他自嘲地看着屏幕上隐约倒映出来的自己。
——那张胡子拉碴,眼圈深陷的脸。
邵司正吃着饭,看杨泽回过来一条语音,他刚把手机往耳边贴就差点被震聋:“——你是来炫耀的?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我角色被刷了,齐明也打算放弃我,我已经废了,我废了!你是不是很开心?啊?!你们是不是一个个都在看我笑话?”
李光宗筷子一顿,离得远听不太真切:“什么啊这是,嚷那么大声,哭丧呢?”
邵司将手机屏幕拿远了些。道:“可不吗,我也好奇。”
隔了一会儿,邵司又问:“你知道杨泽家在哪吗?”
李光宗:“……嗯?我查查,不对,你要干啥。”
杨泽住所离这里不是太远,开车过去约莫四十分钟。麻烦就麻烦在,邵司要是想用车,就得问李光宗要钥匙。
但是李光宗能放他开车出去就有鬼了。
收工之后,邵司在酒店走廊里来来回回地走。
[你直接敲门,说,顾师兄,能不能问你借个车,这不就完了吗?]系统搞不太懂,[你现在怎么磨磨唧唧的。]
[闭嘴,别烦。]
[……我说你两声你还不乐意了。]
系统以自己多年来对他的理解,猜测道:[你不是吧,我早上说了一句勃起,你就闹别扭到现在?]
邵司在脑内把它按着打了一顿。
另一边,陈阳正好跟顾延舟谈完事情,开门就看到邵司一脸阴郁地站在门口,他吓了一跳:“……你找延舟?”
邵司整整衣领:“嗯,想对对戏,他在吗?”
“在的,”陈阳给他让开一条道,“你进来吧。”
顾延舟在练俯卧撑,也不知道做了多少个,满脸都是汗。邵司进去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那他裸露的脊背,肩背由于向上发力微微弓起,那层薄薄的肌肉覆在上面,再往下看是精瘦的腰……
邵司不自在地挪开眼,靠在门边,也不往里头走。
顾延舟做完最后一个,半响才撑着手起来,半曲着腿,坐在地板上去勾边上那罐冰啤,只将眼角余光分给邵司:“找我对戏?”
邵司一向习惯开门见山:“不是,骗你经纪人的,我就是想问你,你车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顾延舟站起来,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流:“怎么晚了,你要去哪?”
邵司面不改色:“兜风。”
两人对视几秒,邵司改口道:“我去找杨泽,李光宗跟我透露过他跟齐明吵架,我今天联系他,发现他好像不太对劲。”
顾延舟把车钥匙扔给他,然后把他按在沙发上,俯身靠近他的时候,邵司一瞬间以为这人想对自己干什么。然而顾延舟只是抬手揉揉他的发顶,哄顾笙一样哄他:“你在这坐着等我一会儿,我洗个澡。茶几上有水果,自己拿。”
邵司眨眨眼睛:“……哦。”
一小时后,等两人赶到杨泽家,杨泽正好晃晃悠悠地在阳台上喝酒,迎着路灯从下往上打量他,只能看到他的半个轮廓。
杨泽仰头灌完最后一口,手一松,罐头就直直往下落,最后骨碌碌滚到邵司脚边,邵司顺势将它又踢了出去,易拉罐便呈回旋状,‘砰’地一声打在另一处地方。
杨泽眯起眼,看到自家楼下那个带着帽子的黑影:“……你是谁。”
邵司抬起头,露出那张标志性的俊脸,然后手从裤兜里伸出来,很随意地冲他扬了两下:“我是你爸,开门。”
杨泽收回眼,又开了一罐啤酒,踩着拖鞋走回屋里去了。
邵司低声骂了一句‘操’。
顾延舟将袖子撩上去:“简单讲讲,他最近都怎么了。”
“角色被刷,说自己废了。”
“好办,对付这种人激将法最好用。”顾延舟弯腰捡起地上的易拉罐,反手就往楼上扔。
……
“你现在大概只能捧着手机找粉丝聊聊天找安慰,你以为粉丝喜欢你……他们喜欢你什么?”
“——喜欢你整过的脸,你尴尬的演技,每次上台娴熟的假唱技巧,还是喜欢你对此一无所知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的这种盲目的自傲?”
杨泽站在阳台口,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什么,他先是说了好几句‘滚’,最后实在忍不住,下楼打开门,沉着脸刚想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就被邵司和顾延舟两人一左一右地架住。
顾延舟掐着他脖子,将他抵在墙上,邵司则是反手锁上门。
杨泽脸逐渐涨成青紫色。
顾延舟腾出一只手来,拍拍他的脸,问:“我也不废话,直接说了。王山那所夜总会地下,占地五千平米的私人封闭式会所,他是不是带你进去过。”
第五十二章
夜色渐浓,天空黑压压地, 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周卫平站在窗户边, 风缓缓吹进来,将他手里拿着的那本日记吹得沙沙作响。
年纪大了, 加上以前在夜里挑灯夜读导致眼睛出了一些毛病。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按住它,从胸前摸出个金丝边眼镜, 眼镜上还耷拉着一根长长的红线。
将眼镜戴上之后,他小心翼翼地将目光落在那行平和的字迹上:
建邦, 你要安康。
……
你要安康。
这句话周卫平不知已经反复看了很久, 他最后还是合上它,走到床边, 将大灯关掉,只留了床边一盏小灯。
与他相守了二十多年的妻子睡在双人床里侧,听到声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怎么了?你怎么还没睡?”
女人姿色平庸,眼角鱼尾纹有些深,看着显老,但五官却很和善。
“没事,你睡吧。”周卫平道,“我看会儿书就睡。”
于是女人嘟囔两声, 翻个身继续睡了。
周卫平盯着她的发旋,有些走神。那天在医院, 大家把话说开了,在医院门口分道扬镳之际,顾延舟偷偷喊住他:“冒昧地问一声, 您妻子知道实情吗?她是否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同婚’了。”
这个问题问得真好,周卫平转过身,看到眼前这位年轻人虽然拥着极其温和的语调,眼角却有几分凌厉,一声质问掷地有声。
“……”
她知道的……她是知道的,还愿意跟着我。
是我亏欠了她。
周卫平从往事中回神,叹口气。
这辈子活成这样,净办些混账事。
当不成明白人,也学不会忽视别人的眼光。只有跟叶清生活过的那段时光,他才活得明朗点。
那时候他是真的怀着一腔孤勇,想给他俩的‘爱情’谋一份可以生长的空间,然而那时候的那份勇敢,说到底,都是叶清给他的。
真正勇敢的人是叶清啊。
是会在日记里写‘我相信太阳会出来的,既然上天早就我这种人,我就有权利获得自由’的叶清。
周卫平正要将那盏小灯也一并关掉,却发现日记本被风吹得翻了页。
这一页中间,赫然有一处被撕剪过的痕迹。
.
与此同时,另一边。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放开我!放开!”
杨泽奋力挣扎着,然而接连几天关在屋子里酗酒,导致他浑身上下压根调动不了多少力气,顾延舟单手就能牵制住他:“别乱动,老实待着,问你话听见没有?”
邵司目瞪口呆地看着顾延舟身上逐渐流露出一种跟以往截然不同的气质来。
有点流氓气。
“你是不是把他勒太紧了?”邵司拍拍顾延舟手臂,“放开吧,我们是文明人,坐下来好好谈。”
然而顾延舟一松开手,杨泽就跟个泥鳅一样,往楼上冲,边扭头跑还边用手边的东西往他们那砸。
顾延舟沉默着看邵司一眼:“……”
邵司撩起袖子:“刚才那句话,我收回。”
最后杨泽是被邵司死死按着后脑勺抓回来的。
邵司先是毫不客气地一脚踩在沙发上,弯腰抓他背面衣领,然后脚一蹬,跳过沙发直接把人按在了地上。顾延舟袖手旁观,跟看耍猴似地,他甚至还气定神闲地走到冰箱边上,给自己拿了一瓶水。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请你们出去!”
“你别抓我头发!操!”
“操什么?”邵司轻轻喘着气,把杨泽推到沙发上,逼近他,“你这死孩子,怎么好好跟你讲话你不听呢……关于王山私底下经营的那个产业链,你知道什么都说出来,这些信息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邵司说着说着,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扭头一看,连忙喊:“顾延舟你人呢?”
顾延舟这才慢慢地从厨房踱步出来,靠在玻璃门边上,问他:“喝水吗?”
“……”
邵司伸手:“来一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