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事 第128章

作者:酥油饼 标签: 近代现代

  房仲温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容韵又软绵绵地靠在陈致身上,嘴里叨唠着:“师父,好难过哦!头好痛,走不动了。师父……”

  陈致:“……”当他瞎得看不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

  想是这么想,最后还是看在他是寿星公的份上,扶人回房。

  回到房间,容韵就开始嘟囔着要水,要洗脸,要脱衣服……

  陈致伺候了一会儿,觉得术业有专攻,自己不是这块料,就准备去找其他人过来帮忙,刚走了一步,就听容韵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句:“爹。”

  心猛然就软了。

  这是名副其实地倒了三辈子霉,父母缘薄,父亲的路是早逝、渣又早逝、早逝,母亲缘是万年不变的早逝。

  他在床边坐下,叹了口气道:“别装了,想要干什么,说吧。”

  容韵转身就抱住他的腰,将头搁在大腿上蹭了蹭,小声说:“师父,我喝得难受。”

  陈致摸了摸他红通通的脸,寻思着应该是真喝高了,便想起身让人煮完醒酒汤过来,人一动,就被抱得更紧。

  “师父,别走。”容韵低声说,“我以后都乖乖听话,师父不要生气,不要不理我,不要走。”

  这都是多少年前生的气了,自己没记着,他倒还惦念。

  陈致无奈地揉揉他的太阳穴,低声说:“你先成家立业再说。”想了想,又觉得十五岁成家立业早了点,改口道,“或是先将亲事定下来,师父也好早日安心。”

  容韵的脸半埋在他的腿上,睁开的眼睛却清醒无比,嘴里说着醉话:“成家立业以后呢?”

  陈致说:“以后你就会当父亲,有了自己的孩子……”脑海浮现一个个小小容韵的画面,觉得十分有趣,不由笑了一下。

  容韵继续问:“那师父会帮我带孩子吗?”

  陈致迟疑了一下。虽然他极不愿意骗他,但之前的很多问题都能似是而非地敷衍过去。但今日的自己,情绪却有些奇怪,突然不想敷衍着胡说一通。

  毕竟,那时候的他早已功成身退,在人间“尸骨无存”了。

  他的迟疑令容韵双目通红,须臾竟淌出了眼泪。

  陈致有所察觉,正要低头,容韵却将头埋得更深:“师父,那我和你成家可不可以?”

  ……

  陈致呆坐了一会儿。

  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说是晴天霹雳,又没那么意外,说是愤怒失望,好似也没那么深刻,只是……对自己、对容韵、对命运、对未来都生出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静谧太久。

  久到容韵忍不住想要抬头的时候,上方响起了极轻极轻的“当然不可以”。

第44章 称帝之路(四)

  生辰过后, 江南混乱的局面逐渐明朗。金陵、杭州的知府在宴会上的表现, 已经坐实容家江南第一的地位, 毫无疑问,只要容韵不出意外,未来的江南将是容家天下。吴家、房家带女儿出席却受冷遇的消息, 也传遍各城,受两家启发,托媒、保媒的世家蜂拥而至, 差点踏破容家门槛。

  奇怪的是, 登门的媒人不下三十,居然一家都没有被拒绝, 全说家主年纪尚轻,还要再看看。

  “再看看”三个字实在意味深长——若是婉拒, 完全可以说近几年暂不考虑,定个时限出来, 叫人歇了心思。“再看看”就不一样了,可以是对人生规划的再看看,也可以是对各家的小姐再看看。

  吴、容两家知道后, 也顾不得矜持, 急忙催促先前说好的媒人登门,果然得到了一样的待遇。

  一时间,容家少爷有意娶亲的传言不胫而走,闹得满城风雨。大街小巷,秦楼楚馆, 处处热议。

  只有一个地方对此事只字不提——

  容家。

  容韵生辰过后,他就经常在外游荡,到晚上才回去,自然知道外面流传的消息。说不好奇,那是骗人的。可是,那夜之后,他与容韵之间仿佛多了一层看不见却摸得到的薄冰。

  说话时,薄冰竖在中间,彼此都能感受到寒意,却不敢触碰,生怕碰碎了。

  相处时,薄冰铺在脚下,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这种压抑的气氛,陈致只在南齐朝廷感受过,没想到一大把年纪当了仙人,还要看自己徒弟的脸色。

  谭倏见两人关系僵硬,特意带了酒来看他。

  陈致邀他上屋顶小坐。

  正是夕阳西下,余晖漫天。

  粉的、橘的、紫的、红的彩云如斑斓的锦缎,遮住了大半壁的天空,只留下东方一小块的浅灰白。

  可陈致此时的心情,就如那块浅灰白,无论世界多么绚丽多姿,都与他无关。

  谭倏见他一口气喝掉自己了半瓶酒,忙将酒瓶抢回来:“这是绍兴花雕,从我爹床底下偷的,我都还没有喝呢,你可不能一口气喝完。”他低头啜了一小口,满足地叹气,扭头见陈致一声不吭地盯着自己,眼神复杂而忧郁,心里不禁有些发毛,只好将酒瓶送回去,“你这么想喝就直接说,这么看着我,我挺……挺不好意思的。”

  陈致接过酒瓶,却没有马上喝:“你与林老爷相处得很好。”

  谭倏说:“一世父子,难得有缘。凡人不是有句话吗?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轻叹道,“既然人非草木,怎知草木无情?”

  陈致感慨地点点头,忽而凑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一直没有问你,你是怎么修炼成精的?那个,若是给昙花浇仙水,它会不会像你一样修炼成人啊?”

  谭倏被难住了,仔细地想了会儿说:“我也不知道。我生出灵识之后,就学会了吸收日月精华,吸收了数千年,有一天突然就觉得浑身发热,体内的灵力好像要从身体里冲出来,难受得紧。我以前见凡人难受时,会躺在地上打滚,便想学着人的动作打滚,谁知道突然就变成了人。”

  陈致一听生出灵识之后还要吸收数千年的日月精华就歇了气:“看来,我这辈子都看不到昙花开花了。”

  谭倏脸微微一红:“你看昙花开花做什么?”

  陈致说:“难道你看不出我是个护花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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