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魏丛良
绿灯跳成了红灯,白色奥迪停在斑马线外,他看了一眼后视镜,低声问:“姜老师要去哪里?”
“杜老师先把季舒送走吧,然后把我随便哪里放下来就行。”
“随便哪里?”
杜闻楷皱起眉,他们在那细窄的后视镜面里对视,他因汤臣眼里的阴鸷而微微一愣,转而就听这位校医说:“男孩的身体用起来是不是很舒服?”
雷电轰鸣,春夏交接的雨突如其来,电光划开了他们虚伪的嘴脸,汤臣的脸似乎要被那道阴蓝的闪电给撕碎。他露出阴郁刻薄的笑,像个经验老道的过来人,他说:“杜老师,你的那点心思,实在是太明显了。”
绿灯亮了,雨水伴着雷声轰隆隆而下,杜闻楷像是被定格在了座位上。车后响起几声急促鸣笛,他的呼吸一滞,扭头看着汤臣,他发出一个字,便没了下文,“你……”
“快点开吧,如果你能安守本分,我可以考虑不把你的事捅出去。”
杜闻楷吞咽唾沫,喉咙干涩,他说:“我有什么事?”
“几年前,你还是个大学老师,但因为强.奸了一名男学生,所以被辞退了,不是吗?”汤臣身体前倾,呼吸洒在杜闻楷的后颈,对方猛地往前躲,浑身僵硬。汤臣讥讽道:“你怕事情闹大,给了那个男生家里一百多万,封住了对方的口,那个男孩却不愿就此罢休,可因为家里阻挠和外界的攻击,事后不久他就从宿舍楼上跳了下来。”
“杜老师,你还记得那个男生叫什么吗?”
杜闻楷打了个哆嗦,浑身冷颤,他虚着声音,“你有证据吗?”
“这种事还需要证据吗?我只要发到网上,那些热心的网民会管我有什么证据?顺藤摸瓜,别人就能把你扒到底朝天。”
汤臣重新坐了回去,他看向还在昏睡的季舒,声音压低,他说:“不要动季舒。”
刺耳的鸣笛和如同呜咽似的风声钻入脑中,杜闻楷回了神,他扶着方向盘,车子重新行驶,水花四溅,他吃下惊惶,咬牙道:“好。”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汤臣从杜闻楷车里顺了一把伞亮给杜老师看,杜闻楷敢怒不敢言。汤臣从车上下来,撑开伞走到副驾驶,叫醒了季舒。
季舒睁开眼,汤臣把他从里面捞出来,撑开伞,揽着他的肩膀朝外走。
他把季舒送到了家门口,少年的肩膀长出了坚硬的骨骼,像是雏鸟的翅膀慢慢变得锋利盈满,汤臣收回了手。季舒站在门前,抬头对汤臣说:“老师,你要进来吗?”
他的脸上湿漉漉的像是蒙了一层雾,汤臣看着季舒,想到了他小时候,比现在更稚嫩,幼小的孩子没有丝毫抵抗,懵懂无知,是新生的幼崽,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他心中的欲望曾这般昭然若揭,像是野兽一般在这具身体里碰撞。
他往后退开,大雨浇在伞面,他的声音闷闷沉沉,伴随着雷雨,他说:“不了,你好好休息,多喝些热水。”
季舒站在门前,看着汤臣渐渐走远的背影,蓝色大伞遮住了他大半的身体,他像是被暴雨吞没。季舒往前几步,想要叫住他,张了张嘴,又缓缓吞吞闭上。
汤老师一直对他很好,小的时候教他读书写字,教他弹钢琴,他脾气很好,一直都是和颜悦色,为数几次的失控却是在他让季舒跳舞之后。稚嫩的身体脱光了衣服,在普通人眼里是诡异不端,可在他的眼里却又莫名的吸引力。
他的思绪不受身体控制,站在只到自己腰间的男孩面前,汤臣像是着了魔。他看着快要哭的小男孩,可怜巴巴道:“老师,我能不跳了吗,我好累。”
言语像是斧头,劈开了他魔怔的心。他跪在地上,双手绞着,连碰都不敢碰季舒,他开始哭,声嘶力竭的道歉,他说对不起。
Paedophilia没法被治愈,就算他对自己厌恶至极,可他依旧是一个paedophilia。他如同阴沟里的老鼠,到处躲藏,他尝试过很多心理咨询,吃了不下百种的药物,却依旧如此。
他对于小男孩的恋慕与欲望,是他在成为人这条路上最大的坎坷。
直到最后,再无他法,他只能自行了断。医院不会提供这类服务,他利用职能,偷偷对自己的做出改变。黄体生成素让他的睾.酮产生减少,最后下降成了去.势水平,可他发现自己的欲望竟然不会随着这么做而消失。
在某个深夜,他被无数个有关于小男孩的联想所折磨,他是活在黑暗里的人。他想,这样的人不配成为人。于是,他离开了温暖的被子,起身,光着脚踩过地板,走到厨房,抽出了切肉的刀。
刀刃往下,他听到自己的喘息和痛苦的抽泣。他捂着脸,一只手用力,他对自己说,会好的,我会好的,我可以好起来。
大雨倾盆,季舒躺在床上,看着玻璃窗面上的雨滴。
他想到汤老师离开时的背影,想到他让自己跳舞后痛哭流涕的模样,他隐约觉得那场大哭也许是不好的,便没有对季越东提起。
他永远不会知道汤臣为何哭,就连汤臣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那般。
阴郁的蓝,晦暗的蓝,汤臣走在那样的蓝色大雨里,给季越东拨去电话。
陌生的号码跳跃出屏幕,季越东扫了一眼,目光回到电脑屏幕,随手接通,汤臣的声音徐徐流淌,他说:“季先生,我是汤臣,小舒在瑞士时的家教老师。”
季越东骤然起身,椅子翻倒在地,“咣当”巨响,汤臣说:“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
第32章
32
季舒睡了一个下午, 醒来时后背都是汗。雨还没停,看出去是朦朦胧胧的一团雾,他昏昏胀胀躺了一会儿, 才想到忘记给陆潇打电话了。
他摸到手机, 找到陆潇的名字,拨号了响了两下便接通了, “你怎么才打电话,我急死了。”
季舒“唔”了一声,“对不起啊,我睡过去了。”
陆潇松了一大口气, 他说:“你没事就好,我还……”话还未说完,季舒听到有人喊他, 陆潇急急忙忙道:“我给老师叫起来了, 我先挂了,你好好休息。”
他挂了电话,就被老师给拎了起来,“去把前面的题目做了。”
陆潇把手机丢进抽屉里,慢吞吞地走到黑板前。
陆潇不像其他学生那样,哪个老师布置的作业少他就喜欢这老师。作为长期抄作业的关系户,杜闻楷布置再少的作业也和他无关,他不喜欢杜闻楷。
陆潇想到刚进学校的时候, 学校□□要把男生的头发都给剃成寸头。头可断,发型不能乱, 陆潇憋屈的蹲在厕所隔间里躲人。
他躲过了课间,保住了自己留了一暑假的头发,又怕教室里班主任还在,就在上课后又等了会儿,刚要出去时,听到了有人进来。
几声脚步,打火机“啪”的响了一声,烟味漫开,陆潇屏住呼吸,听到说话声。
“我知道年纪越小越听话,我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了,嗯……我都懂……这里的孩子也都不错,再等等吧,等我熟透了介绍给你。哈哈,你别嫌弃啊,小孩子恢复能力好,就算是用过了也跟新的一样。”
陆潇不太明白,他甚至都听不懂这些话的含义,只是一股莫名的恶心从胃里蹿出,心里像是被火灼烧着。他捂住自己的嘴,慢慢往后退。
他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因为害怕,他在里面呆了很久很久。直到那令人作呕的烟味消失,他推开门走了出来,途径宽大的镜面,他看到了自己发红的眼睛。
他一直在默默观察着杜闻楷,也许是因为心魔,他的数学成绩烂的有了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