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配之独家授权 第34章

作者:荷尖角 标签: 天作之和 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近代现代

  齐誩左手动不了,若不然,他也许会习惯性做出那个摸上耳背的动作。

  为了创造出一个比较轻松的对话气氛,他首先笑起来,故意对着电话而不是对着本人说:“为什么不把伞收起来,难道你那么不想让我看见你的脸?”

  这时候,那个人握着伞的手微微收紧,指关节在冷空气中冻得发白,仍旧不放。

  “你能不能先答应我一件事?”他说。

  “什么?”齐誩茫然抬起头。

  “无论我长什么样子,你都不要吃惊。”那个人的声音从来没有压得那么低,甚至压得喉咙开始沙哑,一字一句地说出来。

  那是一种恳求的语气,在他面前和他的手机听筒里同时响起。

  齐誩本来就容易心软,此时此刻更是笑着安慰:“你怕什么,我根本不在乎你的长相。放下吧——我什么都答应你。”

  雨伞下的男人深吸一口气。

  通话到此终止,因为齐誩看见他握着手机的那边手先放下来,轻轻按断电话。

  然后另一边手也有了动作。那是握着伞的手,微微一侧,雨伞后面蓦然现出一个男人的脸,目光穿过他们之间不断划下的雨滴,无声无息对上。

  那双眼睛有着与伞相同的黑色,令人印象深刻。

  怎么会不深刻。

  自己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因为没有忘记,所以会疼痛。痛得连眼睛都眨不动一下。

  “……雁北向?”

  明明看到了脸,这个问题的答案却一下子变得陌生,变得可怕。

  他当然知道答案是什么。只不过比起这个名字,或者,另外一个名字更适合眼前这个男人。

  “……沈雁……?”

  喃喃自语似地念出来,并不是在提问,而是在回答。

  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一瞬间凝固了,十指冷得厉害。

  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他本能地低下头去轻轻喘两口气,急促的呼吸声在一片淅淅沥沥的雨中格外尖锐。

  “是我。”回答他的是雁北向的声音,和那个叫沈雁的人。

  声音比之前的两次回答更低,更哑,但诚实如初。

  齐誩闭目不语,只是喘。

  握住手机的手死死抵在嘴上,为的是不让自己听起来太狼狈,太难受。然而一对紧蹙的眉毛轻易出卖了他。

  “齐誩。”

  面前的男人缓缓开口,叫出他的本名。

  “你其实……有看见我最后那封邮件。对不对?”

  齐誩没有开口承认,没有开口已经是一种默认。

  那封从来不曾回复的邮件,至今还躺在那个名叫“待删除”的文件夹里。当初那些邮件一直都是以沈医生的名义写的,只有最后一封不是。

  最后那封是沈雁写的。

  他无法回复沈雁写的信,正如同现在,他无法回答沈雁说的话一样。

  雨无边无垠落下,唯独墙下这小小的一块地方被隔离出来。

  这里是一个真正被遗忘的角落,只有两个人存在,只看得见对方,只听得见彼此一起一伏的呼吸。

  除此之外,别无其它——连那把黑色的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伞下的人走出来,走过雨水在屋檐下画出的那道分界线,走到他面前。

  肩膀上落下一件又厚又严实的东西,是外套。还带着那个人的体温。

  那双手的轻轻把外套两边收拢一下,在不碰到石膏管的情况下,将他牢牢裹在里面。

  ——很温暖。

  齐誩完全没有挣扎的力气,以及理由。

  也许因为身体暖和了,理智渐渐恢复,之前的震惊和溺水一般的窒息感已经熬了过去,剩下的只有彷徨而已。

  沈雁近在咫尺,无论身体还是气息。

  他低着头,甚至有一两绺头发碰到了对方的衬衫,传来轻轻摩挲的声音。

  替自己披上外套的那双手并没有松开,自始至终留在外套上。沈雁的力道几乎感觉不到,因为肩膀上没有任何负担,只不过这个看似简单的动作限制住了他的行动,使他无法转身离开。

  “……我想,先去看看小猫。”齐誩忽然开口。

  小归期在诊所里面住了一夜,不知道过得好不好,恢复得如何了。

  试着抬起手,手背轻轻碰上沈雁扣在外套上的左手,并没有做出拨开的动作,就只是这样触碰。两个人的手放在一起的时候,才发觉冷暖分明。

  像是明白了他动作里的含义,沈雁的手缓缓放下,退开一步。

  冷空气重新填补进来。

  “我陪你一起去。”

  齐誩没有抬头,没有看见沈雁此时的表情。

  目光所及之处只能见到他重新拾起了地上那把黑色的伞,还替他撑开他自己的伞。

  但是,似乎完全没有取回外套的意思——

  齐誩下意识将手按在他的手刚刚放过的位置上,怅然若失般攥紧。在起步走入雨幕之前,他还可以暂时回忆一下那里曾经的温度。

  

第二十七章

  曾经摆在他面前的是两幅不同的拼图。

  每一个都不完整,每一个都想要知道全部。拼图的过程中,感觉某些碎片相互间有一种熟悉感,却没有往深处想。

  直到现在。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它们其实是同一幅图的两个不同部分。

  整幅图片一下子在眼前变得完整,清晰得可怕。画面上的那个男人走了下来,走到他的身边,走进他所在的世界。

  虽然这个世界里雨水还在匆匆飞落,冰凉沁骨。

  而他们,分别在两把不同的伞下。雨伞之间并无交集。

  十五分钟的路程出奇漫长,因为两个人谁都没有打开话匣。

  这种沉默将眼前湿漉漉的沥青路面无限延伸,在大街小巷间迂回曲折,怎么走也走不到头似的。

  周末的阴雨天,除了出售早餐的摊位,许多店铺都还关门闭户,平日里热闹的巷子冷冷清清,偶尔有一两辆汽车碾过水洼发出吱啦吱啦的响声,剩下的只有两把伞上雨点频频敲打的声音。

  齐誩走在前面,因为他必须带路。

  沈雁在他斜后方,一路默默相随。

  当齐誩不由自主放慢脚步,看看他是不是还跟着,他们之间便会形成并肩而行的局面。每到这时,沈雁总会相应地慢下来,让两人错开位置,回到原来的距离。

  诊所刚刚开门不久,候诊室里半个人影都没有,只有一名貌似清洁工的人睡眼惺忪地提着几只垃圾袋出来。

  齐誩正向工人询问医生现在何处,沈雁却将目光放在工人刚刚从病房里拎出来的垃圾袋上。那些只是普通的小型塑料袋,颜色不一,薄膜下还隐隐看得见动物的毛发和血迹,和医用手套混在一起。

  他眉头轻轻一皱,跟着齐誩和那名工人来到医生办公室前。

  接待他们的正是昨天给小归期下诊断的那个医生,看样子睡醒不久,头发半翘不翘的,白大褂的扣子都扣错了两个。

  当齐誩问起小归期的情况,他呵呵一笑:“得了猫瘟至少要挂一星期的点滴,早得很呢。”

  此时,站在一旁的沈雁忽然开口:“介意我们去看一看小猫吗?”

  对方满口答应:“当然,当然。不过住院还是要继续的。”

  医生一面向齐誩推销哪种进口药比较管用,一面领着他们来到一间窄小的病房。打开门后,扑面而来一阵动物粪便的臭味,齐誩微微蹙眉,下意识掩起口鼻。沈雁却已经很习惯似地迈入屋内。

  大概有九平方的病房里放着大大小小十多只笼子,小归期被转移到其中一个里面。

  它身上还盖着齐誩那条小毯子,双目紧闭,萎靡不振,旁边果然吊着一个点滴瓶,通过一条细细的输液管连着它的一只前爪。

  看到这里,沈雁神情一肃,沉声道:“你确定这只小猫得了猫瘟?”

  医生点头:“当然,试纸和白细胞数都证明了。”

  沈雁笔直地看过去,目光严厉,叫那个医生心里都有些发怵。他一言不发先走到笼子前,观察小归期的外表特征,这才开口:“这只小猫看上去顶多两个月大,从母亲身上带过来的抗体很可能还在,得猫瘟的机率很小。就算真的得了,你不但不隔离它,还把它和别的猫关一间房,交叉感染——犯了猫瘟的大忌。”

  这间诊所连专用的医疗垃圾袋都没有,而且里面血迹斑斑,消毒清洁工作显然不及格,传染的风险很高。

  话说得那么明白,医生终于意识到他是同行,脸色遽变。

  齐誩一愣,倏地也盯住那个医生,冷冷发问:“原来你在骗我?”

  “您误会了,这只猫真的得了猫瘟!”医生打量齐誩才是饲主,连忙一个箭步跨过来,激动地嚷嚷,“您是要相信化验报告呢,还是一面之词呢?万一猫咪出院死了,这个责任谁负?”

  情急之下,居然开始拿小归期的性命说事。

  沈雁这时候将点滴瓶的瓶身扳过来,皱眉看着上面的字:“连葡萄糖和生理盐水都是过期的。留在这里,我怕这只小猫连出院都出不了就没命了。”

  事情已经非常清楚。

  齐誩听见那句话里最后几个字,心里凉了半截,不由深深懊悔自己的过失。

  如果他当时可以为小归期找到更好的救助地点,它也不至于受罪。如果他当时……放下心结,去见沈雁的话。

  在医生护士的一片争辩声中,齐誩毅然选择出院。

  医生坚称自己的诊断没有错,却拿不出当天的血检报告和试纸结果,说是检查完毕便处理掉了。他连基本数据都没办法带走,已经支付的钱就当是买了一个沉重的教训。

  拔下针头的小归期看上去比送院前更加憔悴,眼角流出的分泌物已经粘成一片,叫它睁都睁不开眼,四肢虚脱似地挂着。在他的再三要求下,护士不情不愿地给了他两张新的一次性尿布,还有一块消毒湿巾。

  沈雁默默地坐在一旁,用湿巾给小归期擦拭眼睛和针口周围的脏东西,然后把它裹上两层尿布,作为临时保暖之物。

  那张小毛毯经过一夜折腾,沾了许多猫毛和排泄物,而且还可能沾上了别的猫身上的细菌。看到沈雁轻轻摇了摇头,齐誩便毫不犹豫地把毯子扔了,打算给小家伙重新买一条干净又舒服的。

  可是,这些赎罪般的举动无法减轻他的自责。

  齐誩茫然地抱着小家伙,把它又小又瘦的身子圈在臂弯中,低下头用脸颊贴着它的前额。似乎觉察到他的触碰,一对猫耳朵颤了颤,纤细的绒毛痒痒地扫过他的面庞。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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