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佩奇
秦楮杉不知道练习生是做什么的，但日子大约也过得很苦，就像他一样。
节目的末尾，大明星说：“无论当你感到夜多么黑暗的时候，都不要选择放弃，因为你不知道，星星是不是很快就会出现在前方。”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心灵鸡汤，但大约是因为大明星讲故事的样子太有感染力，这句话被秦楮杉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他看完节目，放弃了跳海的计划，默默地回了村里。
那天晚上，母亲问他是不是真的想上学，他坚定地点了点头。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母亲就送他上了去市里的船。
市里的高中同学和从前的同伴都不一样，从他们的嘴里，他得知了另外一番天地。他知道了那个大明星叫余夏，是全国人气最高的偶像。
他从同学的手机里看到他的视频，他在舞台上自信无比的姿态，他在节目中努力上进的样子。
高三那年，小渔村升级成了镇子，捕鱼也实现了机械化，父亲失业了，家里失去了一份重要的经济来源，靠着母亲在海产品加工厂的一点微薄收入维持家用，抚养年幼的妹妹。
父亲希望他辍学回去，在工厂里打一份工，反正家里也供不起他读大学。
最后的一年里，母亲没日没夜地加班做工，咬牙支持着他。
他的枕头底下藏着一张商店里买的印着余夏照片的小卡片，每当他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看一看那张卡片，想起他说过的话。
六月，他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全国排名前几的申城大学，报考的是传媒专业，他对娱乐圈这个写满梦想与荣光的地方充满了向往，他更想要有一天，有机会站在余夏面前。
那一年暑假，他同时打了几份工，凑够了第一年的学费。
步入大学，他靠着各种各样的兼职养活自己，补贴家里。再后来，他凭借着在学校积累的摄影和美工技术，加入了余夏的粉丝个站，成为一个奔波在前线的站哥。
那是他十几年的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尽管那时候余夏很红，他买不起那些价格昂贵的活动门票，只能活跃在机场。但余夏无论何时都带着温柔和鼓励意味的笑容，让他有动力为了未来继续努力。
后来，他买了一张余夏所在的双人组合的演唱会门票，是最便宜的那一种，他坐在最远的山顶上，听着满场呼唤着余夏的名字，仿佛在呼唤他的梦想。
然而在那样灯光璀璨的舞台上，余夏却忽然倒了下去。
没过多久，余夏被发现吸毒，再后来，因为抑郁症跳楼自杀。
巨星的陨落不过是一夜之间，而信仰的崩塌也不过是一念之间。
他始终无法相信余夏这样在镜头前永远完美无缺的人，居然在私底下会做出这样自我毁灭的事。
他更无法接受余夏突然的离去。
没有人知道余夏对他而言的意义，他不同于家人和朋友，他甚至只是一个陌生人，但那颗无边的黑夜中给过他唯一一点光芒的星星，就这样再也不会发光了。
没多久，家里也出了事。父亲开始沉迷于打牌，在外面输了不少的钱，欠了一屁股的债。他像当年的父亲一样狠心，把他一次次地从家里赶出去，但赌没有尽头，欠的债也永远还不完。
他开始凭借自己的拍照和修图技术，成为一名职业代拍。赚的钱不少，能养活自己，还能供妹妹上学，补贴给家里，以防那些要债的人阴魂不散。
他逐渐明白，别人提供的光亮或许能救人于一时，但任何人都无法永远依靠别人前行。
在无边的黑夜里，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的星星。
第11章 火了？
“叮铃铃－－”
忽然响起的闹钟将秦楮杉从沉沉的睡梦中惊醒。
他很久没有睡过这样沉的一觉，也很久没有做过这样清晰的梦了。
不愉快的回忆让他的心情不免有些沉重，他睁着眼睛，盯着床帘顶看了足足有三分钟，才猛地坐起身来。
打来微信回了一大堆待处理的消息，又顺手打开微博看了一眼。
不看则已，一看就吓了一跳。
转、评、赞，加起来好几万的消息量，他已经很久不曾见过了。
他的心里生出一丝隐秘的期待，陶熠是不是火了？
他打开微博，却发现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美好，至少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原来是昨天深夜，一个几十万粉的饭圈太太转发了这条微博：“我ballball首页都给我打开p5康康这个眼睛里有星星的笑容！这是什么绝美天使宝贝！我鲍舔！”
这位太太的微博流量很大，于是很快就有被高颜值吸引的舔屏党疯狂转发评论：
“我靠这是纯素颜啊！也太能打了吧！”
“1551这什么水汪汪的大眼睛，我实名心动惹！”
“这宽肩！这窄腰！这翘臀！这长腿！身材比例绝了！”
“一分钟内，我要这个漂亮弟弟的全部信息！”
“陶熠，性别男，年龄19岁，身高187cm，体重65kg，花桔娱乐练习生，目测是个瓜。目前资料就这么多，还有别的吗？”
宣传效果是好的，然而紧接着，话题就歪到了奇怪的方向。
“什么瓜，这么美的妹妹必须是花！”
“泥塑狗guna！看看身高！看看气场！不能因为美就装瞎！”
“这么粉嫩嫩的口罩，这么粉嫩嫩的滤镜，满足妹妹的少女心吧！”
“我们小陶必须是瓜！宇宙甜心少女攻！都给我嗑！”
“什么瓜瓜花花的！我就要大喊陶熠我可以！！！”
“woc，为了我们pldd我决定开始搞《吾》了！”
转着转着，就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
“陶熠？这不就是前两天捆绑死人上热搜的那个？”
“我靠，我说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原来是捆绑咖。”
“恶心，捆绑咖sl。”
“你说你马呢，捆绑通稿能是他发的？他有必要这么自黑？”
“搞笑，不是他发的还能是死人给他发的啊？一个nbcs的xtm有人会黑他？”
“狗逼公司和节目组炒作罢了，pldd又做错了什么呢。”
“三观不正的吸毒死人粉有什么资格骂别人，呕。”
“上面带余夏的有事吗？你和你捆绑咖主子出门三百码不谢。”
……
看着满屏的花式撕x，生殖器乱飞，秦楮杉感觉有点头痛。
这才是站子的第一条微博，居然就这么腥风血雨，看来以后的路，注定任重而道远。
好在还涨了那么千把个粉丝，令他颇感欣慰。
果然，黑红也是红，不怕被人撕，就怕nobodycares。
艺人如此，站子亦然。
秦楮杉边一条条地删除撕逼言论、拉黑喷子，边坚定地想：小陶，爸爸和你一起加油。
费了老大的劲净化了评论区，秦楮杉刚歇了没两分钟，微信就又弹出了一条消息。
消息是陈昕发给他的。
陈昕也是曾经一起开站子的余夏粉，身为富二代，她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壕粉，从前的站子大量的资金投入，大头基本上都是她出的。
这样的白富美不差钱，更不求回报，对她来说，追星就是花钱买爱情。
然而余夏的事，让她的爱情就此破灭了。
从余夏被曝光吸毒开始，她就一度陷入了抑郁，再后来余夏跳楼自杀的惊天消息被曝光，她紧跟着就吞了安眠药。还是秦楮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及时赶到她在的酒店，送她去了医院，才救回了一命。
秦楮杉不知道该说她傻，还是说她真性情，但他能明白她的感受。
追星和恋爱其实没什么区别，过程中越幸福，付出得越多，最后失去时就有多痛苦、多绝望。
秦楮杉点开了聊天窗口。
陈昕：“那个站子是你开的吧？”
虽然被前圈的小伙伴认出来是迟早的事，但秦楮杉没想到会这么快，忍不住问她：“你怎么知道？”
陈昕：“看图的风格有点像你的手笔，又看了一眼名字，果然。”
陈昕：“找到新归宿了？”
秦楮杉思索了一下，回：“不算吧，先开着玩玩。”
在饭圈，爬墙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但同时也不是那么光彩，谁也不会光明正大地宣告全世界。
更何况秦楮杉已经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真情实感地追一个人了，他自认并不是陶熠的真爱粉。
陈昕：“这回不赚钱了？”
闪哥：“小孩这么糊，能赚什么钱，现阶段能帮他吸点粉就不错了。”
他以为陈昕会嘲笑他两句，没想到陈昕回他：“不是为了圈钱的话，带上我呗？”
闪哥：“？？？”
陈昕：“现在还好，等节目开播了，你一个人开站子，又狗前线又做管理，根本忙不过来的，后面还会有集资应援的事情，你也没经验。”
秦楮杉知道陈昕是没把话说破，没经验是次要的，没钱才是真的。
现在有个壕粉肯为小陶砸钱，他当然麻利地选择向资本低头。
闪哥：“金主，求之不得！”
闪哥：“不过冒昧地问一句，为什么突然想搞小陶？”
陈昕：“你为什么搞他？大家还不都是为了那一个原因。”
闪哥：“？？？”
他知道陈昕的意思是因为陶熠长得像余夏，但是他扪心自问，绝对没有把陶熠当作余夏的替代品。
闪哥：“我不是好吧，我是见了小孩一次，觉得挺惨，才有点怜爱的。”
陈昕：“那你就当我是太空虚了，想消磨时间吧。”
闪哥：“ojbk。”
消磨时间的方式都如此与众不同，秦楮杉不由得再次感慨，有钱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