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孤鹰坠落 第50章

作者:初禾 标签: 生子 近代现代

  “秦却。”他重复着,额头两侧的静脉忽一颤抖,眼中像燃起了一团火。

  柏云孤倾身,忽然拽住他的领带,往前一带,呼吸几乎铺洒在他脸上。

  他沉溺在熟悉的气息里,轻声说:“您不问问,‘却’的含义吗?”

  柏云孤半睨着眼,视线渐渐变得危险。

  他瞳光炽烈,近乎执拗地将心捧了出来——

  “您可以赶走我,不要我。”

  “我却仍然爱您,追随您,渴求您。”

  “至死方休。”

  字字句句,发自肺腑,生于灵魂。

  是最忠诚、最直白、最热烈的誓言。

  

第四十三章 佛珠易手

  半缕灼目的阳光从车窗探入,泼洒在柏云孤脸上,将深刻映衬得更加深刻,将淡漠稀释得更加淡漠。

  他的唇角牵了牵,转瞬溶于光芒。

  接着,他的视线从秦轩文脸上移开,落在下方的领带上。

  带着枪茧的手指将歪掉的领带结整了整,旋即手掌在秦轩文胸口不轻不重地一拍。

  是个推开的手势。

  这一拍像是一锤定音,空旷的闷响仿佛在胸膛里激荡、共鸣,秦轩文背脊尽湿,耳边皆是鼓声阵阵。

  拳拳情义,被一个眼神,一个手势,轻而易举地接住,而后化解。

  四两拨千斤。

  柏云孤靠回宽大的皮质座椅,仍是之前的坐姿,大半张脸隐没于日光的阴影中,唯有下巴与唇角被照亮,前者线条冷硬,后者却扬着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弧度,淡化了那叫人窒息的凌厉。

  秦轩文僵在前座与后座之间,雪亮的视线笔直射丨向柏云孤眼中。

  “下车。”柏云孤却语调轻松,亲自推开了车门。

  车门“砰”一声合上,秦轩文猛地回过神,流窜在血液里的躁动与羞耻像是随着呼吸从每一个毛孔里挤了出来,丝丝缕缕漂浮在空中,炽烈得仿佛要将周围的空气点燃。

  他的耳根利索地红起来。

  柏云孤在车外等他。

  这情形多少有些不合情理。

  侍从坐在驾驶座,主人坐在后座,泊车后说什么都应当是侍从先下车,绕去右后座,为主人打开车门。哪有主人已经下车等待,而侍从还赖在驾驶座里不出来的道理。

  但柏云孤没催,斜倚在车门上,半扬起脸,眯眼看着天上雪白的云。

  半刻,驾驶座的门开了,秦轩文低着头出来,顿了一步,肩膀提起,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这才来到柏云孤跟前,甫一抬眼,领带再一次被扯住。

  “还是歪了。”这回柏云孤没有盯着他看,随手帮他将领带结扶正,转身道:“怎么走?”

  他脸上的红晕已经消退,往前指了指,“这边。”

  谢姐正在家里做清洁,门一开就赶来迎接。大约是从未见过如此高大俊美又冷厉迫人的男人,她怔了怔,疑惑地转向秦轩文,“秦先生,这位先生……”

  秦轩文早已心猿意马,只道:“今天您先回去吧。”

  谢姐不是那种热衷打听主人家私事的月嫂,闻言麻利地收拾好随身物品,但离开前还是忍不住多看了柏云孤一眼。

  这男人是微笑着的,眼神柔和如缎,一颦一笑都暗藏贵气,可那一丝笑却并无友善之意,反倒是挟着腾腾杀气。

  她本能地一怵,不明白秦先生为什么将这样的男人带到家里来。

  也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男人漫不经心地扫来一眼。

  她登时一麻,好似被一握强烈的畏惧笼罩,连忙退到门外,哆嗦着将门关上。

  心中直犯嘀咕——如此危险的男人,自己一个成年人都感到恐惧,小却岂不是更加害怕?

  气温不低,在家里用不着穿西装。

  秦轩文像是做惯了一般,双手放在柏云孤的西装上,“柏先生,我帮您脱掉?”

  柏云孤由他伺候,脱下西装后抬手扯了扯衬衣衣领,将衣袖挽至小臂,那串佛珠在腕部泛着醇厚润泽的光。

  秦轩文将自己的西装也脱了下来。

  两件皆价格不菲的西装挂在衣架上,彼此依偎。

  二楼传来细微的动静,稚嫩的童音单调地喊着——“爸爸!爸爸!”

  柏云孤视线一转,唇角浮起浅淡的笑。

  “是小却!”秦轩文连忙往楼梯上跑,跑到一半又转过身,“您想看看他吗?”

  婴儿房是这套高档公寓里最宽敞、白天最亮堂的房间。见秦轩文走进屋,秦却欢乐地拍打着木床的围栏,细软的头发被阳光染成金色,一对大眼睛明亮得如同宝石,脆生生地喊:“爸爸!”

  秦轩文立即走至近前,温声笑道:“小雀乖,爸爸回来了。”

  秦却摸着他的脸,正要亲,眼珠子忽然一转,视线落在房间里的另一个人身上。

  柏云孤站在门边,看着木床边的一大一小。

  秦轩文忐忑地将孩子抱起来,拿不稳小雀的反应。

  柏先生气场太过强大,别说一个不到一岁的小孩,换任何人都会犯怵。

  匆忙离开的谢姐就是一个例子。

  他担心小雀会当场哭起来,像自己回来的那天一样。

  片刻,小雀却往前伸出手,眨巴着眼,细声细气地说:“爸爸!”

  这一声很轻,不像喊他那样用力。他突然愣住了,讶异地看着小雀,又机械地扭过脸,随小雀的目光向柏先生看去。

  “爸爸!”小雀似乎分毫不怕眼前的男人,反倒兴奋得手舞足蹈。

  柏云孤笑意更深,走近,食指碰了碰小雀圆嘟嘟的脸。

  小雀追随着手指,想要咬一口。

  柏云孤适时收回,瞥向秦轩文,“刚学会说话?”

  秦轩文目瞪口呆,脸上浮现出与年龄相符的茫然,傻了半天才结巴道:“小,小雀现在只会说‘爸爸’。”

  像要为他作证似的,小雀又拍着巴掌喊:“爸爸!爸爸!”

  也不知道喊的是谁。

  对小雀来说,“爸爸”只是一个表达欢喜的语气词也说不定。

  秦轩文方才在车里出了一身汗,现在颈背又涌出汗,衬衣都被浸透了。

  “去换身衣服。”柏云孤吩咐。

  他尴尬地左右看了看,想把小雀放进木床,又担心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小雀惹出什么事来。于是犹豫着没动,过了两秒竟抱着小雀往门外走。

  柏云孤轻笑,“你带他去换衣服?”

  他更紧张了,脑子一乱,说话就欠缺考虑,“您帮我看着?”

  柏云孤视线朝木床一指,不容拒绝,“放下。”

  他几乎是本能地听令,将小雀放在木床里,手心都出了汗。

  “还傻站着?”柏云孤深长的眼斜挑,黑沉的眸子中仿佛有笑意,又仿佛没有。

  他蓦地一挺腰背,赶紧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主卧自带淋浴间,他快速扯掉满是汗水的衬衣,胡乱用毛巾擦掉汗,套上棉质T恤,正要奔去婴儿房,却被镜子里的人吸引住视线。

  居家T恤配西裤,不伦不类;胸膛还在快速起丨伏,显然是情绪尚未镇定。

  他单手撑着洗漱池,重复深呼吸,直到心跳趋于平缓,表情不再惊慌,才快步朝婴儿房走去。

  不到九个月的小孩能站,却站不了多久。秦却双手老实地抓着木质围栏,站着站着就坐了下去,双眼却始终未从柏云孤脸上移开。

  孩童的眼眸最是干净,说是纤尘不染也不夸张。

  柏云孤站在几步之外,也看着他,目光难说是温柔还是别的什么。

  秦却脸上尽是好奇,缓缓伸出手,小小的手指在空中握紧,似乎完全不害怕这个让无数人又敬又畏的男人。

  哼哼唧唧,咿咿呀呀。

  柏云孤一笑,上前,握住他白嫩的小手。

  他眼睛睁得更大了,然后再次咧嘴笑起来。

  秦轩文回到婴儿房就看到这一幕,顿时,心上像是有电流经过——他几乎要认为,柏先生已经知道孩子的真实身份。

  “挺漂亮的小孩儿。”柏云孤松开秦却的手,又在对方头顶很轻地揉了两下。

  秦轩文怔立着,感到心悸。

  就在柏云孤即将收回手时,小雀抓住了他的小指。

  这双手早已沾满了血,看似修长完美,连薄茧都极富美感,却杀意昭著。小雀却毫无察觉,揪着玩了一会儿,就扯住了那一串佛珠。

  佛珠古朴,婴孩的手细白如玉,两相对照,竟有种说不出的相谐。

  “喜欢?”柏云孤慢声问。

  小雀哪里懂得喜欢或是不喜欢,只顾着紧抓不放。

  这世上能如此与“孤鹰”撒野的人,或许不多,或许仅有一人。

  秦轩文看得胆战心惊。

  不一会儿,柏云孤微躬下丨身,将佛珠自腕上取了下来,在秦却眼前晃了晃。

  秦却像被逗弄的小猫,脑袋跟着佛珠晃动,伸手去抓,好几次都捞了个空。

  “爸爸!”喊声急切,比之前洪亮了几分。

  秦轩文将将回神,赶紧跑至木床边,“柏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