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景闲
就算自己昨天,没有一个不小心按到播放键,陆时也会再找机会,放给他听。
然后告诉他,自己在监听方薇云的电话。
屏幕上操纵的人物又死了,画面停止。楚喻正想切出去,电话响起来。
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陆时。
多眨了几下眼睛,发现手机铃声还在响,楚喻才接通电话,“喂?”
穿过窄巷,停在一扇小门前,楚喻喘了口气——
陆时带他来过一次,当时是为了借重型机车,他勉强记得路。
站了一会儿,那扇门打开,陆时从里面走了出来。
也就一天的时间,楚喻却感觉,陆时……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站在原地,看屋顶霓虹闪烁的光落下来,楚喻莫名地有些紧张,喊,“陆——”
话音只喊出口半截,他便被陆时抱住了。
陆时很热,身上是淡淡的酒气,手臂锁链一般,紧紧将他抱在怀里。
楚喻没敢动,想问你怎么了,但没两秒,他就察觉到,自己手掌下面,陆时的脊背在微微颤抖。
有什么沾在颈侧的皮肤上,湿漉漉。
陆时在哭。
楚喻耳边,陆时声音嘶哑,“她生下了我,我却害死了她。”
她?
楚喻大着胆子猜想,这个她,应该是……陆时的生母?
思路被打断,倏而间,楚喻被陆时推到了身后的墙壁上。
墙壁冷硬,楚喻出门时套了一件厚衣服,当了缓冲。
他下意识地喊,“陆时——”
陆时双眸深黑,压抑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手指捏着楚喻的下巴,陆时固执地让他对着自己的眼睛。
陆时的眼睛发红,楚喻却注意到他因为沾了眼泪,而被浸的湿润的睫毛,以及沾着湿意的眼尾。
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仿佛是怕楚喻说出拒绝或着让他不悦的话,陆时用手捂住楚喻的嘴,随后倾身,凑近楚喻耳边,满是恶意地哑声道,
“楚喻,我的血好脏,你吸了我的血,就跟我一起变脏了。”
第53章 第五十三下
逼仄的窄巷里, 连月光都照不进来。楚喻透过陆时的眼睛, 仿佛能看见被困在方寸间翻卷不息的痛苦。
他握住陆时的手腕,将他擒着自己下巴的手挪开。
下巴被捏的有些疼,估计皮肤也红了。楚喻没顾及这些, 抬起手臂主动抱住了陆时。就着这个姿势, 牙齿咬进了陆时的肩膀。
力道很重,咬的很深。
鲜血吸进嘴里, 顺着喉口咽下, 楚喻任血沾在嘴唇上,直视陆时,露出笑来,“如果你觉得自己的血很脏,那我吸了你那么多血,早就跟你一样, 已经脏了。”
“这样,你有没有好受一点?”
楚喻没带陆时回学校,满身的酒气,被有心人撞见了,不是好事。
招了一辆出租车, 楚喻扶着人去了青川路。
天气冷了,特别是晚上, 风冷得毛衣也挡不住, 青川路安安静静的, 没什么人。路灯一直没有修理过, 还是有些亮着,有些不亮。
楚喻走几步,就转身看看,倒不是怕后面跟着人,主要是怕鬼。
好不容易把人放到卧室的床上躺好,楚喻立在床边,拿手机出来搜索,喝醉了的人应该怎么照顾。
“大量饮水,糖水、淡茶、绿豆汤、西红柿汁……”
楚喻跑到厨房,翻箱倒柜,硬是一把米都没找到,估计家里要是有老鼠,能被饿死。
白砂糖都没一勺,更别说茶叶、绿豆、西红柿了。
“不能平躺,要侧着躺……”
回卧室,把手机放一边,楚喻搓了搓手,扎着马步弯腰,手搭在陆时腰背上,准备用力。
却不想,陆时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进而握住了他的四根手指,“别闹。”
声音沉哑,像浓烈的酒。
楚喻收了力气,安静蹲在床边,左手任陆时抓着,右手撑着下巴。
他看着陆时紧闭的眼睛,凌厉的眉形,以及少年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条,出了神。
颈侧的皮肤好烫,上面仿佛还沾着陆时的眼泪。
他心里全是疑问,但全搅在一起,反而不知道问什么。
非要说,就是觉得……很心疼。
陆时应该是怎么样的?
应该是在学校,拿着最好的成绩,被老师嘉许、被同学仰望。是在青川路,揍人从不手软,鲜少有人敢挑衅。或者是在赛道上,以车窗外,化作虚影的景色为陪衬。
而不是在逼仄阴暗的小巷子里,靠在他肩膀上,无声无息,狠狠克制着,不允许任何人看见他在掉眼泪。
但或许,每个人都是这样吧?
旁人所看见的,俱是光鲜亮丽。但外人看不透的内里,却早已成荒草败絮。就像别人看他,都是楚家最受宠的小少爷一样。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陆时感觉自己在做梦。
他仿佛变成了小时候的模样,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回家。
推开铁门,花园里凌乱地放着几把花剪,陆家大宅寂静无声,一个人都看不见,连风也没有一丝。
他拿着成绩单,推开大门,经过空无一人的客厅,沿着楼梯往上跑。噔噔噔,上下里外,回响的,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
经过一扇紧闭的门前,忽然听见了怪异的声音。粗喘,尖叫,仿佛浓稠的黏液,从门缝里不断地渗出来,脏了他的鞋底。
“你回来了。”
陆时转过头,就看见幽深的走廊上,站着一个女人。女人的脸隐在暗处,看不清神情。
心里开心起来,陆时没再注意脚下的黏液,转身往女人跑去,兴奋道,“妈妈,看,我又拿了第一!”
女人穿着奢华的晚礼服,怨毒道,“小杂种,你听到了吗,你爸爸他又有了别的女人,又把那些婊-子带回家里来厮混!他怎么就一而再、再而三地管不住自己呢?为什么啊?陆时,你身体里流的血,真脏啊,真是让人恶心。”
从窗户里穿进来的光,将女人的影子拖得老长。黑色的人影不断拉长,变大,仿佛藏在暗处的恐怖怪物一般,伸出利爪,抓向陆时。
陆时握着成绩单,仓皇后退,声音仿佛堵在喉口,“滚开,不要碰我,滚,滚啊——”
呼救与挣扎没有任何作用,陆时被卷进阴影,下一秒,又被投入江水之中。
水冷得刺骨,阴暗不见天日,他仿佛被困在一个箱子里,只能任由自己下沉、再下沉——
“陆时!”
陆时陡然睁眼。
他看见楚喻站在床边,瞳孔微缩,仿佛看着什么可怕的东西,眼神陌生。
这一刻,陆时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扒开了精美皮囊的肮脏怪物。
他那些阴暗的心思,那些阴暗的过去,尽数被摊开在烈日下暴晒。
头脑昏重,将手腕搭在眉骨,遮住眼睛。
陆时想,要离开便离开吧,他从来就没有奢望过,这样的自己,能把人一直留在身边。
欢愉从来不过片刻即止,从最初,便不该贪求。
因为有手臂遮挡住半张脸,楚喻看不清陆时的神情。
想起刚刚陆时惊醒时煞白的脸色,他试探性地问道,“陆时,你、你要不要喝……热水?我给你倒。”
没有听见回答。
楚喻原地纠结两秒,走出卧室,去倒了一杯水。
“那个……我看见网上说,多喝水,会好受一点。”楚喻心跳得有些快,没话找话,“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要不要试试看?”
还是没有回应。
楚喻也有少爷脾气。陆时这种明显不配合、没反应的态度,他懒得再傻兮兮地端着水杯了。
随便把水杯放桌子上,他也没走,脱了鞋子上床,跨坐到陆时腰上,手握住陆时的手腕,捏着挪开,语气有点凶,又有点着急,“有事就说,不开心就是不开心,玩儿什么自闭颓废?”
想起陆时才哭了,他心又有点软,语气也跟着软,“刚刚是不是做噩梦了?梦见什么了?我喊了你好几次,你都醒不过来。我听兰姨说,做了噩梦,说出来就行了。”
楚喻软着语气,跟哄小孩儿一样,“真的,不骗你,说出来就不怕了。”
陆时睁开眼睛,看着楚喻,眼眸黑的像深潭。
楚喻再接再厉,拿出陆时哄他时的招数,“或者,要不要抱一下?”
陆时不说话,楚喻就当他默认,俯身,手环着陆时的脖子,脑袋蹭着脑袋,把人抱住了。
屏气凝神,直到陆时手搁在了他背上,楚喻心里绷着的弦才松了两分。
靠陆时耳朵很近,楚喻小声问,“陆时,你到底怎么了啊?”
“要不要跟我说说?我帮你保密,就像你帮我保守我是吸血的小怪物的秘密一样,我也帮你保密,好不好?”
或许是被“小怪物”戳中,又或者,一个人强撑太久,陆时已经无法一个人承受真相的重量。
他嗓音干涩地开口,“他们都告诉我说,我妈结婚后不久,就怀上了我。后来死于难产,生下我后,就死了。”
楚喻没敢插话,暗自猜测,“他们”应该指的是陆时的爸爸,还有他那个奇奇怪怪的后妈,或者,还有陆时的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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