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痒 第57章

作者:阿漂 标签: 近代现代

时郁身体力行地哄完厉逍,下车的时候都是被厉逍抱出来的。

厉逍食髓知味,琢磨到了被哄的好处,到家后蹭着时郁又换了几个哄人的姿势,时郁软绵绵脸红红,根本扛不住厉逍的百般纠缠,哄人哄得自己腰酸腿软,没了力气。

事后,厉逍把人搂在怀里,有下没下地亲吻,时郁筋疲力竭,昏昏沉沉,也还是不忘记对厉逍说:“……你不要受他们的欺负。”

时郁都不舍得让厉逍受过一点委屈,结果厉逍父母刚刚去世,就被逼着交出股份,时郁又气又心疼,说:“他们这么欺负你,你就走,不要理他们了。”

厉逍低头看着他,目光微深地,说:“那我走了,去哪里呢?”

他垂下眼睛,又说:“而且我的股份都被他们抢走了,就算我不走,很快也要被赶出来的。”

这个问题好像一时难住了时郁,他费力地思索片刻,有些犹豫地说:“那……我养你?”

厉逍抬起眼来,看着时郁,后者神色认真:“我现在有工作,有存款也有房子,你待在家里 哪里也不用去,我可以养你的。”

然后他真的掰起指头,细数起自己现有的工资和存款,收支账目,最后在数据支撑下,得出结论:“我应该能养得了你的。”

只是又有些羞愧,说:“就是可能到不了你原来的生活水平,我,我会继续努力的……”

厉逍看他又是认真又是脸红,吭吭哧哧的样子,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被他捏在手里,捏得又酸又软,又麻又胀,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他深吸口气,双手按住时郁,低低地笑起来,说:“……好,那你养我。”

时郁说话算话,真的一门心思开始干起了家养美男的大业,上班上得更卖力不说,回家就是各种法子投喂厉逍,并头一次开始嫌弃起了自己的公寓又小又破,不合适养成娇花厉逍。

最后在厉逍的提议下,时郁红着脸买了一张更大的铜柱双人床,占了大半个卧室,每天被娇花压在床上这样那样,地都下不来。

厉逍也心安理得地被时郁养在家里,一段时间里连门都不出,好像真的把自己当作中年失业男,失意宅在家了。

而这期间,外头风云涌动,江家与金家日前交流甚密,私底下达成境外旅游投资项目协议的事情突然被爆出来,正值改选和严打时期,处在风口浪尖下的江老爷子迅速被停职调查。而金钟铎也因为涉嫌行使贿赂而接受调查,结果拉出萝卜带出泥,竟爆出关氏多年来偷税漏税,商业诈骗,恶性竞争等一系列丑闻,上面迅速成立专项小组,过来调查。

结果不查不知道,本来谁都以为关氏掌门人关云山仿佛是天生撞大运,福星高照,一路顺风顺水,只要是想要的项目最后就没有得不到的,谁知一查下来,竟查出关云山曾经通过买凶杀人,以挤掉竞争对手的恶性/事件,这一下出来,舆论大哗,不止纪检委,连刑警也加入进来,而金钟铎因为曾经参与过关云山买凶杀人计划,也不能逃脱其责。商业犯罪又加上刑事犯罪,金钟铎刚刚上任,就连收噩耗,手忙脚乱地今天和这位喝茶,明天又和那位喝茶,不出一个月头发已经又白了一层。

关氏几番动荡,风雨飘摇之下股价如雪崩疯狂暴跌,跌得比纸还不如,集团高层内部被大批清理整改,花了数十年屹立起来的关氏帝国,不到数月,就眼看他高楼塌了。

靳怀野电话进来的时候,厉逍正在时郁的小公寓里,躺在沙发上吃着瓜,电视新闻上正播到关氏集团楼前那醒目的标志被拆除下来,镀金的关氏两个字从高空中跌落下来,摔成了数瓣。

手机里的靳怀野说:“恭喜你,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关氏了。”

厉逍看着电视屏幕,扯了扯嘴唇,说:“谢谢了。”

关云山汲汲营营一辈子,到临死了才肯舍得松手,想把关氏交他手里,继续壮大,继续像个怪物一样吞噬着别人的骨头和血肉,却不想厉逍亲手砸碎了它。

靳怀野啧啧感叹,又说:“不愧是你,真的一点后路都不留,直接把关氏给搞死了。”

“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这一天的?”靳怀野说,“肯定很早就开始了吧,先是一上位就大刀阔斧地打压元老,又和金家离婚,挑起金家对你的怨恨,又坐视着江家和金家步步接近,勾结到一起之后,你再找时机把关氏扔给金家,自己从里面跳出来,摘得干干净净。这时候江家一出事,势必连累金家,牵扯关氏,这时候再用力一拉,埋在关氏底下的所有腐肉就都给扯了出来……”

靳怀野心悦诚服地说了一句:“厉总,您可真是不简单啊。”

厉逍目光微暗,对靳怀野的分析倒也没去反驳,只简短地说:“多谢靳总欣赏。”

又说:“靳总在这里边出力也很不少,靳总不用自谦。”

靳怀野那边哈哈大笑起来,说:“我和你可不一样,我是看到有肉不吃白不吃,至于厉总你嘛,”

大概实在觉得他很疯,靳怀野又是连声感叹,问他:“所以你这一门心思地想搞垮关氏,到底是图什么呢?”

图什么?

厉逍停了停,也想问自己。

大概是受够了关云山几十年如一日笼在他头上的阴影,生前控制他,死后还要缠着他;大概是时而冷漠,又时而疯癫的关盈传染了他;大概是医院里惊慌恐惧的阮星桐刺痛了他;大概是他生而不自由,被关云山捏在手里像捏一只虫子,他心有不甘,满怀怨恨,想要对关云山进行一场最彻底的反抗和报复。

大概是……

厨房里飘来了食物的香气,厉逍看过去,看到时郁侧身对着他,正弯身打开火炉上坐着的砂锅,他挥手撩开一缕炊烟,闻到了萝卜和牛腩混合在一起后甜美的肉香气。

大概是他想扔下腐旧又晦暗的过去,这个人还安好地在他身边,他能吃上这个人给他做的一顿饭。

时郁是不太清楚这中间事情的复杂的,只知道关氏接连出事,新上任的掌权人因为被收押还上了新闻,这时候他就很庆幸厉逍早早地从关氏脱离出来,不用被牵连进去。

还有一件顺利的事情,警方那边也已经出通报了,厉远和关盈的那场车祸确实属于人为,但是和他人无关,是关盈和厉远之间纠缠了数十年的爱恨与怨怼,高架上的摄像头诚实地记录了那场车祸,车内关盈突然扑向厉远,抢过方向盘,他们由此转向,走向了人生的终结。

按理说这是很容易就能拿到的证据,在事情发生之后就能给厉逍一个清白,但是真相拖拖拉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才大白。

这是金钟铎那边压着消息让厉逍备受舆论攻击,以此将他排挤出去,还是厉逍故意顺水推舟,好让自己先从关氏的泥潭里挣脱出来……这中间是有什么原因,发生过什么博弈,也是时郁不清楚,也不关心的,他只为厉逍好好的而开心。

厉远和关盈的葬礼也按部就班,陆陆续续地办下去了。

厉逍最后还是把他们两个葬在了一起,两块墓碑挨着,厉逍说:“她爱他爱得发了疯,死也应该是想要和他在一起的。”

至于厉远,厉逍冷漠地,带着微妙的报复和恶意,说:“他辜负了她一辈子,那死了也别想安生吧。”

时郁站在他旁边,听了他的话,伸手抱了抱他,说:“难过的话,你不要强撑。”

厉逍狠狠地一皱眉,仿佛觉得这句话十分刺耳,且不可理喻,他说:“我没有。”

这段时间里时郁全程陪着厉逍,厉逍处事沉稳,将一应事情打理得妥帖周到,有条不紊,却也的确是毫无伤心痕迹,好像事不关己,无动于衷,不过是走一套流程而已。

他这样斩钉截铁,时郁也就不再说什么。

两人从墓园回去,还有些遗物没有整理,其实大多数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扔的扔烧的烧,留下的不多,只是这批刚从疗养院那边寄过来,还没有来得及去管。

东西也不多,就一个大盒子,里面是关盈的衣服,日用品,和一个小本子,很小的,只有巴掌那么大个,但里面也都是些混乱的涂鸦,看也看不懂。

厉逍随便翻了翻,就重新扔了回去,有两张薄薄的卡片却从本子里掉了出来。

时郁捡起来一看,发现有一张是厉逍和关盈的合照,照片里关盈还年轻,笑起来的时候有种飞扬起来的靓丽,这点厉逍其实和她是有点像的。厉逍则穿着初中的校服,还未发育成熟的少年,看起来青涩又阳光,有种逼人的青春俊气。

厉逍猝不及防看到自己的照片,一下几乎是愣住了,他看了那张照片一会儿,想起来那是他初中毕业的时候,那会儿关盈还不很疯,脾气虽然不算很好,偶尔也会对厉逍笑一笑,还会来参加厉逍的毕业典礼,厉逍为此高兴了很久,照片里也是笑得很开心。

他不知道关盈还留着这样的一张照片。

厉逍神色复杂,又听到时郁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才回过神来,看向时郁,后者睁大眼睛,拿着另一张卡片,居然是时郁的照片。

厉逍皱起眉,顿时也不怀念了,眼里一下掠过阴郁的神色:“她怎么会有你的照片?”

时郁脑海里却闪过什么,某种熟悉感涌上来,他突然啊了一声:“我见过你妈妈。”

时郁把那天在便利店的事情和厉逍大致复述了一遍,恍然地说:“难怪后来我看到你妈妈的照片,总觉得有些眼熟。”

厉逍大概是绝没想到,关盈和时郁曾经还见过面,一下竟至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

时郁又看了看他,小声地问:“她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我公司楼下……她是想见我吗?”

这个问题如抛进大海里的石子,激不起任何回音,厉逍回答不了,没有人能够回答。

最后也没人知道关盈到底为什么会有时郁的照片,又为什么会在死前几天,出现在时郁的公司楼下。

厉逍也仍未承认过自己对去世父母有过伤心或者怀念,只是那个小小的笔记本,连同那两张照片最后一起留了下来,被锁起来。

波澜之后,生活仍旧平稳地继续下去,厉逍还是失业状态,每天待在家,时郁白天努力工作赚钱,晚上还要回家做饭,再把自己洗干净送到厉逍床上,这个金主当得实在很是辛苦,他却有滋有味,十分满足,每天都充满干劲。

高琦就恨铁不成钢,说他就是被厉逍吃得死死的命。

自上次热搜事件之后,高琦打电话来问怎么回事,气得要骂厉逍,最后反过来被时郁安慰了一通之后,两人就重新取得了联系,但也并不算频繁,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高琦会打电话过来关心一下情况。

知道厉逍一点没受影响,现在更是被时郁金屋藏娇养了起来,高琦十分无语,忍不住就要念叨。

时郁很好脾气地任她说,也不反驳。

厉逍偶尔听到他和高琦通话,也会不经意地问上两句,时郁不好把高琦说他的坏话讲出来,就囫囵过去,厉逍也就没再说什么。

今天这通电话比之前的都长一些,高琦好像说了很多,但又好像什么也没说,时郁感觉到她想和自己说什么,但却顾左右而言他,最后还是就这样挂了电话。

他在阳台呆了太久,进来的时候带了一身凉气,厉逍拿着外套过来帮他披上,握住他冰凉的手,有些皱眉地问:“怎么聊了这么久?”

时郁摇摇头,没说什么。

厉逍看看他,突然地说:“我听说,高小姐就快要和靳怀野结婚了。”

时郁啊一声,有些没料到,又觉得在意料之中,说:“是吗?”

厉逍惊讶似的,挑挑眉,说:“我以为她和你已经说过了。”

时郁想起刚才那通电话,大概高琦就是想和他说这个,但是最终却没开口,时郁差不多能明白为什么,大概是之前和他放过话,现在转头就打脸,觉得不好意思,又因为之前的事,觉得对他有亏欠,所以总是不愿意在他面前显出太幸福的样子。

时郁又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厉逍很坦然地,说:“靳怀野和我说的,他之前求婚了,对方也答应了,他还给我炫耀了戒指。”

时郁便恍然地哦了一声,想想靳家也是有头有脸的门户,最近厉逍也和靳怀野走得比较近,知道些消息也很正常。

厉逍突然地握了握他的手,说:“你还好吗?”

他这话问得突兀又奇怪,时郁有些莫名,说:“什么?”

厉逍看着他,只是说:“高小姐要结婚了,你会难受吗?”

时郁这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不由失笑,说:“我为什么要难受?”

厉逍只看着他。

时郁抿抿嘴唇,说:“我原本还怕她要和我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心里觉得很可惜,现在她总算找到自己的幸福,这是开心的事,我要祝福她的。”

厉逍不说话了,看他的眼神有些复杂,时郁拿不准他在想些什么,便被厉逍抱了一下。

厉逍微微皱眉,说:“你不是什么这样的人,也不是什么那样的人,你是很好的人,别这样说自己。”

说这话的时候,他是看着时郁的,时郁看到他黑而深的眼睛,瞳孔里映出自己,他发了愣,又听到厉逍说:“她是找到了她的幸福,但你也有你的。”

厉逍又低下头来,嘴唇贴着他的,低声地说:“你的幸福在我这里。”

强横的,温柔的,坚定的,不容拒绝的。

他对时郁说:“只有我能给你。”

婚礼是在靳怀野的一座庄园别墅里举行的,婚礼当天,经过修整的庄园显得光辉熠熠,焕然一新,世界各地空运过来的鲜花,刚刚修剪过的草坪,音乐喷泉传来悦耳的叮咚声,乐队在花园里正演奏欢快的乐曲,穿着燕尾的侍者在其间穿梭。

时郁和厉逍都受邀早早到了现场,厉逍作为新郎的朋友被请去见靳怀野,时郁则去看高琦。

两人分手之前,厉逍突然用力地捉紧了他的手,好像紧张,不想让他走似的,但是不过片刻,还不等时郁反应过来,他就松开了手,若无其事地对时郁说:“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