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问三九
这栋房子里过年的气氛意外的浓,窗上门上都贴了花,甚至还往刑炎的摩托上也贴了一个。韩小功看着到处贴的红纸吐槽太土,其实大家都觉得土,但还在勉强坚持。下午刑炎在院子里吹了会儿口琴,秦放坐在他旁边看。
这俩人穿得跟财神旁边俩娃娃似的,韩小功给他俩拍了照片。花圃,红砖,老院墙,和两个帅得有些亮眼的男生,这画面看起来又和谐又美。
晚餐也是司涂和宫琪做的,剩下三个能帮着干什么就干点什么。但是让人意外的是傍晚的时候周斯明回来了,还带了酒。
没有人对他的回来表现出惊讶,大家都各干各的,甚至都没人跟他打招呼,就像平时的每天一样。秦放也很有默契地跟他们一致,没表现出丁点特别。
周斯明也没有暴躁,除了沉默之外没有别的了,直接就上了楼。
这顿饭从上午一直忙到晚上,桌子上强行挤着摆了十六道菜。韩小功又对着桌子拍了两张,他这一天给每个人都拍了照,有的是单人的,有的是跟别人一起。
他们今天喝白酒,秦放是真没敢倒。他那点量勉强够喝点啤酒,白的他一口就得多。刑炎去给他拿了两瓶啤酒放他脚边,秦放问他:“晚上要等跨年吗?”
刑炎说:“喝多了就等不了,你要等吗?”
秦放想了想说:“不重要,你喝多了快到时间了我可以叫醒你,强行跨。”
刑炎笑了下,点头说:“好。”
这一桌六个人,秦放是最后加入进来的一个。他先举了杯,说:“蹭着你们一起过年,挺开心的。认识你们的过程太滑稽了,就不多说了,但是谢谢。”他看了眼刑炎,没单独对他说什么,但是眼神里还是有很多东西的,那声“谢谢”就是因为最终认识了刑炎。之后他又看了眼司涂和宫琪,笑着跟他们说:“大厨辛苦了。”
其他人都笑着喝了他的酒,周斯明没笑,但也喝了。
今天的周斯明难得的平和,没有平时那么暴躁,也不像之前那么嘴贱。可能是因为之前跟韩小功吵的那一架把他吵消停了,也或许是因为别人替他还了债,这件事让他变得萎靡。他是这张桌上唯一的一个不安定分子,只要他消停了就都消停了。
他们都喝了不少酒,除了秦放和宫琪喝的啤酒,小楼里原生的四个都是白的。院子里的灯换了个高瓦数的灯泡,把这一晚的夜色照得很亮。
刑炎喝酒不太显,看着变化不大。别人说话的时候他会在桌子下面去找秦放的手,找不到就把手放在他的腿上,不带任何色情意味地捏一捏,捏着玩一样。秦放任他捏,捏得痒了就伸手下去捉他,揉揉他掌心示意别闹。
周斯明喝得最多,他确实喝高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然后说:“我从来没拿你们当过兄弟。”
其他人看着他,周斯明继续道:“你们每一个,我有时候都很烦、厌恶,每一个。”
韩小功说:“那巧了。”
周斯明低头说话,谁也不看,慢慢道:“刑炎装逼,眼睛长在头顶,逼王一个。
“司涂总一副老好人的样,虚伪。我们这样的人,谁是好人,根本没他妈好人。
“韩小功……从头到脚没一处我看得惯,说话我听着就烦。麻烦精,就是个活着的大麻烦。
“我厌恶我跟你们一起生活,可我又不得不继续。我的根就长在这里,几个烂根凑着挤,互相挡挡风雨喘口气。”
他喝了口酒,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但你们都活得比我好,靠脸的、靠天分的、靠脑子的……成绩烂的卖脸也那么有钱,身体烂成那德性的还能做歌,脾气烂的又他妈有个神脑子,我他妈什么都没有,原本都是同样的根,后来我再想跟上你们就太累了,累得像条狗。”
司涂开口说:“你头脑也不差。”
“对,我不差。”周斯明笑了几声,“我学习到两点,人家十点就睡了,我他妈累吐血都比人家轻轻松松考的少三十分。我确实不差,但也就这样了。”
那天周斯明说了很多,把这几个人都骂了个遍,但没人跟他回嘴。刑炎和秦放在桌子底下攥着手,秦放在刑炎手心里勾勾画画,刑炎就张开手心随他弄,偶尔抓抓他的手指。
周斯明骂到最后,不知道是骂的还是喝酒喝的,眼底一片红斑。他后来说:“我怎么可能朝你们借钱,那简直是拿刀划我的脸,那样我就永远欠你们的,你们永远是我的救世主,本来还能勉强平等,拿了你们的钱,我就得跪着感恩。”
他深吸了口气,道:“所以我真的恨你们,恨你们过得都比我容易,恨你们自作主张替我拿钱,让我永远跪着。但我也知道这件事到最后只有这一个结果,我再挣扎也没用。”
他说完这些,把杯子里的酒喝空,眼神有点发直:“我从认识你们到今天……没有一天喜欢过你们。我恨你们活得好,但我又希望你们活得好……所以人得有多矛盾。”
除了骂人以外,秦放第一次听见他说这么多话,他确实喝多了。他说的话很扭曲,但让人恨不起来。
他把这些都说完了,韩小功才开了口,他淡淡道:“拿钱给你没什么不平等的。我跟在你屁股后长大,你保护了我那么多年,我也没觉得要跪着对你感恩。”
周斯明没再说话,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
外面的鞭炮声开始密集地响了,他们这边是城郊,不限制这些。远处近处的烟花一个接一个炸开,这种热闹会持续到凌晨。
酒精使人困顿,也或许是之前的话题让人沉默,总之饭桌上没人再说什么话了。
后来司涂站起来说:“你们等跨年吧,困了,我去睡了。”
宫琪也站起来:“我也困了。”
司涂回房间之前给所有人都发了红包,一人一个,不偏不倚。周斯明也接了,司涂在他头上按了一把,说:“你没有你以为的那么讨厌我们。”
周斯明不说话,红包攥在手里,没抬头。
司涂发完红包转身要走,这时候突然有个人撞开了门,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周斯明下意识站了起来随手抓了个酒瓶。
——“新、新新年快乐!这么多人……”
撞进来的是个抱着一大捧玫瑰花的男生,穿得很潮,看着不大,挺帅的。
周斯明皱着眉,一脸不善:“谁啊你?”
“我找人,”男生眼睛在几个人脸上来回转,最后定在韩小功脸上,走过去把花往他手里送,“新年快乐。”
他估计是跑着过来的,说话还有点喘。
所有人又把视线落在韩小功身上,韩小功脸上倒看着没多开心,甚至还有些皱着眉。他把花往外推了推,道:“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男生抱着花,只说,“你喜欢什么我给你买。”
这一切来得有点突然,把这些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司涂本来就困了,见状也没多留,回去睡了。宫琪也去睡了。周斯明更不用说,一声不吭上楼了。
剩下韩小功和那个男生,以及秦放和刑炎。
秦放跟他俩说了声“新年快乐”,然后跟刑炎也进去了。
外面剩那俩人怎么样了也不知道,都是成年人了,这些也用不着谁担心,而且在秦放看来韩小功段数太高了,他不可能吃亏。
等他俩分别洗了澡出来外面的人已经不在了,不知道是回房了还是出去了。
刑炎每次喝完酒话都不多,像个安静的小孩子。秦放笑着问他困不困,刑炎摇头。
秦放说那就等跨年吧。刑炎坐了会儿之后突然站起来攥着秦放手腕,带着他出去了,俩人踩着梯子上了屋顶。
这是秦放第一次上来,屋顶上竟然还有两个破沙发。刑炎说那是司涂以前放的,有几年司涂特别喜欢上屋顶来坐。
秦放觉得这很新鲜。屋顶不脏,经常下雨,冲得很干净。平平的水泥地,刑炎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了。
秦放挨着他坐,俩人向后拄着,看天看星星。
后来刑炎搂了他一下,秦放于是顺着他的力道躺了下去,枕着刑炎的腿。刑炎也躺了下去。
躺在高处,入眼的就只有星河,两个人出去玩的时候经常这样躺在一起看星星,但现在躺在屋顶上,和在野外的草场上总还是不一样的。
刑炎摸着秦放的头,指腹一下一下轻轻刮他头皮。
秦放抓过他的手,在他掌心亲了一口。
刑炎顺势兜了一把他的下巴,随后拇指在他嘴唇上轻轻拨了拨。秦放就张开嘴咬他的手指。
秦放问他:“跟我一起开心吗?开心的话我就告诉你个秘密。”
刑炎摸着他的嘴唇,浅浅笑了下,道:“我过了这么多个年,今天最开心。”
第48章
烟花密集地在周围爆开, 还夹杂着热闹的爆竹声, 美是美的, 但空气明显的每一分钟都变得比之前浑浊了,之前抬头还能看到很多星星,后来只能看到比较亮的一些。
秦放抓了抓身上穿的红衣服, 抬头去看刑炎。
刑炎点了根烟,看着不远处爆开的烟花,眼睛里就也亮起了一簇一簇五颜六色的光。
刑炎看着天空, 秦放看着他的眼睛。
秦放抬起手夹过他手里的烟, 放进自己嘴里,也吸了一口。
他俩都没有烟瘾, 但刑炎喝过酒之后可能会抽两颗烟,时间长了秦放发现了他的这个习惯。
他吸了一口又把烟送回了刑炎嘴里, 刑炎咬住过滤嘴,嘴唇也碰到了秦放的手指, 秦放于是摸了摸他的嘴唇。
“炎哥。”秦放叫了他一声。
刑炎低头看他,示意他说。
秦放没说话先笑了,刑炎问:“笑什么。”
“笑我要跟你说的事儿。”秦放说。
刑炎挑眉:“你说。”
秦放于是抬起手指向天空, 沿着能看到的几颗最亮的星星勾勾画画, 脸上带着点笑,片刻之后说:“其实秦放是我自己改的,我本名叫……简星星。”
刑炎随着他手指的方向也抬头去看,秦放说完他先是顿了一下,然后低下来头, 像是没太听清:“……嗯?”
秦放自己都绷不住笑,先是抹了把脸,之后指着最亮的那颗,说:“你没听错,就是星星,简星星。”
刑炎眨了眨眼,然后笑了起来,开始时只是浅浅地笑,后来越笑越厉害,笑得咬不住烟。他把烟从嘴里摘了,在旁边按灭。
刑炎还在笑,秦放自己也跟着乐,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这么可可爱爱的名字实在不太贴他,这名儿现在说起来除了搞笑就是害臊。
秦放说:“你差不多笑会儿就得了,再笑我要脸红了。”
刑炎于是收了笑,但脸上的笑意一时还收不干净。
“我爷我爸姓简,我小时候也姓简,我爷给我起的名儿,反正起得也是不太走心。”秦放说,“但我小时候觉得挺好听的,每次说起来还都特别自豪。”
“确实很好听,”刑炎笑着说,“我也觉得好听。”
秦放在刑炎腿上换了个更舒服的位置躺着,继续说:“我妈当初为了跟着我爸,和家里决裂了,她爸爸……也就是我姥爷,没让她再回过家。所以我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见过我姥姥家的人。”
刑炎不说话,手轻轻搓秦放耳朵。
“我妈是生病离开的,她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她走得太早了,我甚至都不记得她,那时候我太小,但我一直知道她很爱我。她走了不到一年我爸就娶了董茵,阳阳出生以后我就改姓秦了,我妈姓秦,我想让她知道还有人牵挂她。”
秦放说到这儿的时候笑了笑:“我爷在的时候整天星星星星的,觉得这名特好听,贼气派。后来别人再也喊不出我爷那气派劲儿了,我就给改了。”
他眼里还有笑意,刑炎俯下身在他眼睛上亲了一下,秦放闭了眼睛,睫毛刮着刑炎的嘴唇,刑炎轻声叫他:“星星。”
秦放闭着眼“嗯”了声,但过会儿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刑炎是南方人,平时普通话很标准,但单独说这样的词还是听得出来跟北方人有点差别,听着像“辛辛”。秦放跟他说:“星星儿……这个儿化音你能说出来吗?”
刑炎试了下,笑着摇头。
“难为你了,”秦放坐了起来,笑着摇头说,“快别说了。”
这年的除夕夜,他们在楼顶上分享了秦放一个幼稚的秘密。秦放之后说:“说出去我就灭你口。”
刑炎点头,嘴唇向内咬着,示意封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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